“蓮兒沒有死,大哥大嫂,你們就放心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蓮兒的。”那女子淚中帶笑,跪在了早沒有了氣息的中年夫婦的屍身旁。
韓石擡手一指,一道黑白玄光逸現,繞着臥牛山旋轉三圈後,隱沒不見。
臥牛山上一切如常,但若是有修道之士來此,卻是會感受到一縷強大的意境之力瀰漫在韓家村上空,修爲越強,這感受便越深。
這股意境之力,與四季輪迴相契合,看得見,卻摸不着。
只要不是乘鼎之修來此,絕不敢輕易觸犯此力,否則一旦遭遇反擊,即便是大乘修士,也是難逃一死。
而這縷意境的存在,更是會使得整個韓家村之人,出現靈根的可能性更大,他爲韓氏後人推開了一扇門,但是否能在修道這條路上走下去,便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了。
韓石回頭,看了一眼自家老宅後,身影一閃,化作長虹消失在天際。
“恭送老祖!!”
待到韓石的身影徹底消失後,一個個韓姓族人眼中的狂熱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恨。
尤其是那些失去了孩子的夫妻,死死地盯着封嶽族之人,更是露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神。
半老男子慘笑,此刻的他,就連死也死不了,有那龐大的生機存在,但凡還有一絲血肉附骨,他也不會死去,那名爲韓石的修士,要的,便是令他在死前,好好地品嚐這世間至極的痛苦。
而他心中更是升起一股荒謬至極的感覺,前不久還被他掌控在手中,生殺予奪的這些凡人,轉瞬之間,便要來決定他的命運。
意識漸漸模糊的某一瞬,他忽然明悟,不是他掌控了命運,而是命運,掌控了他。
無論是凡,還是仙,又有誰能斟破命爲何物!
......
晉國,玄陽門,此刻一個黑衣青年站在護山大陣邊緣外,目若寒星,看着身前的一個封嶽族老者。
這老者神色陰沉,左目中有七道金色符印流轉不休,雙手隱在寬大袖袍之中,看着黑衣青年,冷笑道:“韓羽,你玄陽門若是執迷不悟,破陣之時,休怪老夫辣手無情。”
這黑衣青年正是韓羽,他身外陣陣冰寒之意瀰漫,幾乎要將虛空凍結。
“我玄陽門與你封嶽族之戰,與那些孩童何干,你封嶽族皆是如此泯滅人性不成?”韓羽右手虛擡,身後的大陣光華一閃,一股危險的氣息立刻沖天而起。
封嶽族老者看着韓羽,緩緩說道:“嬰變大圓滿。”
老者冷笑一聲,眼中卻是露出謹慎之意,不過三日前,這韓羽與他交手之時,還只是嬰變後期,想不到修爲提升如此之快。
這玄陽門的護山大陣亦是透着古怪,不似其他宗門的陣法,只能御守,韓羽此人,明明只是嬰變修士,藉助陣法之力,卻可與他鬥個不分勝負。
他身爲七山封強者,可與小乘修士一戰,雖有不及之處,但短時間內,小乘修士想擊敗他,卻是極爲困難之事。
至於嬰變修士,在七山封強者手中,很難討得好結果,絕大多數都會以敗退收場。
韓羽神色平淡,他的腳下寒冰凝現,隨即以極快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與第五刀之戰,令他對生死有了更深的體悟,加之當年破境之時,韓石之助,令他吸收了大量的天地元力,如今厚積薄發,竟是接連突破。
此刻,他更是邁入了嬰變大圓滿之境,只差一步,便可踏足乘境。
無盡寒冰瞬間臨身,其疾勝風,老者面色一變,反手一指點在左眼,七道符印極速旋轉間,發出一身轟然巨響,一隻千丈石獅出現在其身前。
這石獅剛一出現,便仰天發出一聲震天咆哮,朝着韓羽直撲而來。
“韓羽,老夫一再手下留情,卻是想不到你冥頑不靈,今日,老夫便讓你見識一下,我封嶽族的真正實力。”老者目露冷酷笑意,緩緩說道。
寒冰如潮,撞擊中發出巨大的轟鳴之聲,那石獅不住咆哮,但前行之勢卻被寒冰死死封住,而且從石獅四肢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凝結,轉瞬之間,便被凍結,化爲一座冰雕。
韓羽眼中露出狠厲之芒,雙手掐訣中重重一拍,那寒冰轟然碎開,化作一片冰霧,石獅發出一聲淒厲慘嚎,周身出現大範圍地破損。
半息後,千丈石獅轟然碎化煙塵,出現七個金色星點,被封嶽族老者一口吞下,在其左眼中,重新化爲七道金色符印,流轉不休。
若是細看,則會發現,此刻的符印中,已然有了一些破損之處。
“你封嶽族不過如此。”韓羽神色如常,看着老者緩緩說道。
封嶽族老者面色極爲難看,他沒有想到,不過數日,韓羽竟變得如此難纏,加上大陣之力,不再是難分勝負,而是漸漸呈現將他壓制之態。
“狂妄。”
一聲暴喝憑空響起,仿若晴空炸雷,玄陽門上空,一個雄壯的男子身影出現,此人身形魁梧至極,手中握着一隻石斧,左眼中,八道金色符印交錯而行,彷彿蘊含了日月星辰的運轉之理。
封嶽族老者面色一變,眼中露出喜色,身形瞬間出現在雄壯男子一旁,神色恭敬。
“半年時間,還沒有破開陣法,你果然是個廢物。”
雄壯男子掃了一眼老者,臉上冷笑,要不是因爲此事,他此刻應該在北玄宗外,參與剿滅那北玄五行二宗的終極之戰,怎會被大長老命令來此偏遠之地。
老者面色漲紅,訕訕而笑,目光深處卻是掠過一絲陰狠。
隨即,雄壯男子目光一轉,看向韓羽,“你再說一遍,我滅你滿門。”
韓羽瞳孔收縮,一字一句地說道:“八山封。”
韓羽深吸一口氣,雙手再度掐訣如電,他身後的護山大陣散出一股澎湃的氣息,涌入他的身子,使得他身上的氣息,逐節而破。
韓羽右手一翻,在他身前,出現一柄銀白色的三尺短劍。
此劍一出,萬里方圓立刻陷入嚴冬,無盡冰寒在天地間肆虐蔓延,引動白雪飄落。
此劍,乃是韓羽寒之意境的極致化形,並無實體,而是又最純粹的極寒凝成,只此一劍,便可將千里之地冰封,化爲永恆雪域。
韓羽眼中透出疲憊之意,若無大陣之力,單憑他自身,無法凝聚此劍。
他看着那雄壯男子,輕聲道:“冰封。”
銀白小劍立刻化作一道白芒,電射而去,雄壯男子神色終於透出一絲凝重,他在這小劍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即便是他,若是應對不當,也會受傷不淺。
雄壯男子大喝一聲,右手舉斧指天,斧身轟然膨脹,化作一柄橫戈天地的巨斧,狠狠劈下。
好似開天闢地一般,巨斧之刃與那銀白小劍撞擊在一處,一聲巨大的轟鳴之聲,傳遍晉國。
韓羽大口吐出鮮血,身影疾退,直接退回護山大陣中,落在齊雲峰上,眼中透出苦澀之意,八山封強者,即便是藉助了大陣之力,也不是他能夠抗衡的。
劇震中,巨斧消散,重新化爲石斧,被雄壯男子握在手中,斧身上,逸散出大量的冰寒之煙。
三息後,寒冰之煙盡散,雄壯男子神色陰沉,忽然大笑起來,“你還有什麼本事,一併施展出來,要不然等老子破了陣,晉國修士將會雞犬不留。”
飛天峰上,屬於雜役弟子的一處區域,此刻,一個白衣男子面朝懸崖而坐,閉目撫刀,他的四周十丈之內,沒有他人。
不遠處,站着許多雜役弟子,看着天空,神色中俱都帶着一絲不安,任誰都看得出,此刻玄陽門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時。
不僅是雜役弟子,也不僅是飛天峰,許多玄陽門門人皆是神色黯淡,默默地看着天際。
十年前,玄陽門老祖韓石被北玄宗三位乘鼎圍攻,下落不明,關於此事的傳聞衆多,最初絕大多數是韓石逃出生天,尋地療傷。
但隨着時間流逝,韓石始終未現蹤跡,使得那傳言漸漸有了變化,韓石之所以不出現,是因爲當年那一戰,此人早已身亡,只不過北玄宗秘而不宣,才造成韓石逃去的假象。
畢竟,一個小乘修士,即便擁有不凡神通,但在三位乘鼎的圍攻下,逃出的可能還是太小太小。
這個傳言,隨着五行大陸與北玄大陸的大戰開啓,隨着封嶽族的出現,令整個晉國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機後,變得令人不得不信。
理由只有一個,若是韓石未死,豈會坐看玄陽門上下直面生死。
而且當年那一戰,根本沒有人看到韓石逃離,那個逃離的傳聞,不過只是臆想罷了。
在許多玄陽門弟子的心目中,韓石的地位還在掌宗玄陽子之上,韓石的死去,使得許多弟子的心念中多了一絲黯然。
白衣男子渾身宛如石雕,只有右手緩緩撫摸刀身,這個動作,他已然持續了四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