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袖一揮,一股無形之力緩緩盪開,將殿外直欲衝入的一衆守衛遠遠推開,而殿內的宮女侍官,也在下一刻,陷入了昏迷,被無形之力包裹,送出大殿。
整個大殿中,只剩下她與中年男子,以及韓石三人。
“楓兒,你......”中年男子面露驚容,看着錦衣女子說道。
“陛下,此事容後再說。”錦衣女子神色平淡,緩緩站在男子的身前。
韓石看着錦衣女子,目露奇異光華,他的身後,五道魂魄緩緩浮現。
這五人,便是封魂一族除了一祖,三祖,四祖,以及八祖之外的五人。
被韓石以大神通,強行將封魂族的魂魄剝離,而被附身之人,皆是修爲盡失,成爲凡人,所有的記憶都被韓石抹去,並且在體內烙下封印,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與封魂族再有半點瓜葛。
換做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此事,在偌大的五行星上,找到與常人無異的封魂族。
退一步而言,即便能夠找到,若無韓石的修爲,也無法制服這五人。
三祖之魂,也在韓石手中,不過已被他重重封印在煉星壺中,此刻自然不會取出。
四祖之魂,早已碎化萬千,與吳天融爲一體,無法取出,如果一定要剝離,唯一的結果,就是吳天也會隨之死去。
而一祖,他已確定此人的身份,直指遺落之地。
封魂族八祖,是一祖之外,他要收取的最後一魂。
“封魂族八祖。”
韓石目光微閃,他一眼便看出不對之處,此女的腹中,已然有了胎兒。
而那八祖之魂,卻正在緩緩侵蝕這胎兒初生的神魂,也就是從夜楓體內,漸漸化入胎兒之身。
他若將八祖之魂剝離,夜楓與那嬰兒,都將立刻死亡。
這錦衣女子,正是昔日唐國白雲宗宗主夜楓,此女,在決戰中,沒有出現,甚至連封魂族三祖,都不知此女的去向。
想不到,身爲乘境修士的夜楓,竟會在這樣一個凡人之國,成爲一國皇后。
此刻,夜楓看着韓石,臉上漸漸變得蒼白,韓石此來,目的已然明顯。
她若還是當年那般,孤身一人行走天下,此刻直面生死,或許仍能淡泊從容,但如今,她卻是無法做到。
她有了孩子,她的眼中,有了不捨!
這數月來,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神智漸漸明晰,多年來一直與她幾乎融爲一體的八祖之魂,進入到一種奇異的分裂狀態,好似歸息一般,其中有一部分正在緩慢地脫離其身,轉而與她的孩子融合。
她彷彿能夠看到,她的孩子那弱小的魂魄,在八祖之魂的吞噬中,痛苦地掙扎。
她的心,充滿了痛苦,但此事,她無力去改變。
不僅如此,她身邊的男子,對她一片真心,寧願負了天下,也不願負她!
這一切,讓她第一次對凡間的紅塵,有了深深的眷戀。
那眷戀,與痛苦交織,讓她更加不捨,更是對八祖之魂,產生了刻骨之恨。
她憎恨自己封魂一族的身份。
“韓石,我可以死,我體內的八祖之魂,你也可以拿走,我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夜楓雙膝跪地,頭重重地叩在大殿中的石板上。
一聲,一聲,又一聲。
這叩首的一刻,她的心念中,只有虔誠。
韓石目露寒意,冷冷地看着夜楓,淡淡的殺機漸漸瀰漫開來。
感受着韓石目光中的冰冷,中年男子臉上有了幾分倉皇之色,大笑一聲,“只要你不殺楓兒,我寧願把這皇位,讓給你。”
“要不然,讓我代楓兒去死,你殺我吧。”男子起身,瘋狂地朝着韓石衝去,他終究還是凡人之身,韓石不過只是露出一絲威壓,便已無法承受。
夜楓輕嘆,右手微微一拂,中年男子立刻昏迷過去,被她輕輕扶着躺在龍椅上。
“也罷,我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你動手吧,只是,你不要爲難他,他,什麼都不知道。”夜楓苦澀一笑,回首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眼中有了一絲留戀。
韓石的修爲,已然遠遠超過了她,就連三祖,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況且,她的傷勢,並未痊癒,若是反抗,不過徒增羞辱而已。
韓石眼中寒芒大盛,右手一指點在夜楓眉心,一縷青意隱沒。
夜楓微微閉合的雙眼,在下一刻睜開,她能清晰地察覺到,那青意入體後,將那類似歸息之態的八祖之魂,一分爲二。
一部分留在了她的體內,另外較小的一半,徹底融入胎兒的體內。
但因爲那青意的存在,無論是她體內的,還是嬰兒體內的八祖之魂,都被徹底壓制,有如封印。
夜楓的眉心處,一道青色符印,閃爍三次後,消失不見,而她腹中的胎兒眉心處,也是如此。
夜楓看着韓石,眼中露出些許希冀之色。
“這封印,只能維持二十年,在這孩子二十歲那年,八祖之魂將會甦醒,將其徹底吞噬,而你,也是如此。”
韓石雙手掐訣,打出一個訣印,“記住這個訣印,二十年後,你以此訣印自滅,可以將八祖之魂徹底毀去,換你孩子一命。”
韓石轉身,沒有再去看夜楓,一步邁出,身影漸漸從大殿中淡去。
“記住,若是你不死,八祖之魂徹底甦醒,我會再來......”韓石的聲音,在大殿中久久迴盪,入了夜楓的心。
“二十年......”
夜楓喃喃低語,她的臉上,有了一抹聖潔之輝,看着韓石消失的方向,再度叩首。
她的心中,涌現出一股無法形容的感激,二十載歲月,可以讓她,看着那孩子,從蹣跚學步,到逸興遄飛,從牙牙學語,到揮斥方遒。
二十年,可以讓她的孩子,成長爲一個能夠保護自己的青年,那個時候,她也可以離去了。
這二十年,在韓石的一念之間,她和孩子的生死,也是一樣。
她不怕死,怕的,只是沒有時間,陪着孩子,在這塵世間,走上一遭。
這二十年,無論是輝煌,還是平淡,她都要活出,與千年修道生涯,完全不同的人生。
這二十年,她,將徹底拋下修士的過往,去成爲一個......母親!
皇宮外,韓石回首看了一眼,滅殺夜楓,取八祖之魂,對他而言,極爲簡單,但那腹中的胎兒,也將隨之而亡。
不知爲何,曾將十萬唐氏盡滅,殺戮滔天的他,卻是沒有出手,只是加以封印。
眼前的生死,被他推遲到了二十年後。
不爲別的,只因他在夜楓的眼中,似乎看到了當年,孃親看他的目光中,那同樣的輝光。
“生死,終究與枯榮不同......”韓石眼中有了一絲感慨,化爲青煙,漸漸消失在天地間。
......
遺落之地,長海城。
在兩街交匯處,一座巨大的四角閣樓,上面寫着藏寶閣三個大字。
藏寶閣前,人來人往,凡人不多,大多數都有修爲在身,但修爲普遍不高。
一個灰髮青衫之人,站在藏寶閣前,目露回憶之色。
此人,正是韓石。
當年,他從七龍獄歸來,便是在遺落之地出現,這長海城,是他第一個進入的城池。
恩恩怨怨不去管它,如今,距離當年已過去四百多年,許多相識的故人,已然不在。
他的靈識,從藏寶閣中掃過,此刻在第四層坐鎮的,是一個白面無鬚的中年,此人元嬰初期修爲,正盤膝而坐,吞吐靈氣。
對於韓石的靈識,此人沒有絲毫察覺。
當年,與阮鵬相見的一幕,仍是歷歷在目,動與不動,懂與不懂,他仍記在心中。
單憑肉身之力,使得那杯子,在搖椅的擺動中,紋絲不動。
此事,即便是眼下,讓他去做,也無法做到,不得不說,每一個能夠修煉到元嬰境界的修士,都有自己擅長的獨特一面。
這些獨特之事,他人無法去學,這與修爲無關,更多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韓石輕嘆,轉身緩步邁出,走進人流之中。
此刻,這遺落之地,在韓石的眼中,已然有了不同,當年他只是元丹修爲,自然察覺不到異樣。
當年,他曾在大盜洪飛的記憶中,看到了靈動修士追殺元嬰修士,卻被遺落之地的無形結界所阻之事,當時的他,並未放在心上。
但這一次進入遺落之地,卻讓韓石有了清晰的察覺,那結界之力,竟是超乎想象的強大,以他隱約觸及乘鼎之上的修爲,竟在這結界前,一連三次受阻。
此事也讓他想起,許晨曾說過,當年她封印了修爲,才能進入。
而且,在那波及整個五行星的大戰中,遺落之地幾乎沒有受到任何衝擊,也與這奇異的結界有着很大關聯。
似乎,修爲越強之人,受到的阻力就越發強大。
此事,讓韓石更加確定,封魂族一祖,藏身在這遺落之地,所圖之事非同小可。
最終,韓石也是自封修爲,將境界穩固在元嬰大圓滿,才從結界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