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震得整片天都幾乎要碎裂了的感覺,黑壓壓的一片,已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天上的雲層泛黑積壓着雨,還是被烽火所染,只讓人覺得心裡透不過氣來。
沈清影知道,這一場仗打起來,皖軍之前和直系簽下的休戰協議已然成了廢紙一張,現在剩下的又是無止無盡的烽煙了。
她每日每夜都會站在這軍營駐紮的外面遙遙相望,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麼。
身邊,有戍守士兵巡邏過處的時候,都會恭恭敬敬的朝着她敬禮,誰都不知道這個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來路。
只知道是幾個月前曹煜在往安慶談判的時候,回來的歸途中新收的小妾,而看曹煜似乎對這個新收的小妾也過分的疼愛,無論到哪裡都是帶在身邊,沒過多久,就看到她的肚子隆了起來。
這下,她跟在曹煜的身邊更是無人敢多說什麼,只用“姨太太”尊稱,這樣的尊稱,也表明了她留在曹煜身邊的身份。
只是,沈清影自己心裡卻清楚得很,表面上她是曹煜的“姨太太”,但是實際上,曹煜還是對自己有所戒心的。
畢竟,她是靳少寒的女人。
這點,也是讓沈清影不放心的一點,曹煜明明知道她是靳少寒的女人,卻還是收留在身邊,對外還宣稱自己是他的姨太太,他到底想幹什麼?
沈清影對這點不得而知。
只是,到了傍晚時分,士兵卻是將曹煜給擡了回來,在這戰地上,有人受傷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但是曹煜這種主將受傷的事情,卻是大事。
軍醫全部被調遣到曹煜那邊去診治,一連三個小時都在手術中,這期間就連曹錕都發了幾次電過來,問詢彩曹煜的傷勢,足見他對這個義子的緊張程度。
甚至連沈清影這段時間在他身邊,都忍不住去懷疑外面的傳聞,說不定曹煜真的是曹大帥的私生子,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不能真正相認。
等到醫生全部出來的時候,所有人也都鬆了一口氣,沈清影也守在這外面,見到醫生出來的時候,扶着腰身上前去詢問,“怎麼樣,公子的傷勢沒有大礙吧?”沈清影一直以來,對曹煜的稱呼還是這麼嚴謹。
醫生朝着沈清影點了點頭,“姨太太請放心,手術非常成功,彈片也取了出來,只需要安靜休養上幾個月,絕對不會留下其他的後遺症的。”
聽到這話,沈清影也放心了下來,她謝過了醫生之後,便朝着這病房裡面進去,守在曹煜的身邊。
這個陰柔俊美的男人,平時都是那樣讓人不敢親近,只有在此刻剛手術完,一臉蒼白的時候,纔沒那麼嚇人。
沈清影坐在這邊上,拿出了自己的手絹,輕輕爲他擦拭掉額頭上的污漬,“還好你沒事,我真的很擔心你……”她說着,將手觸碰在自己的肚子上,“你要是出事了的話,我們母子兩,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言語之中,盡是沉重的。
她這個孩子
是靳少寒的,她也知道留在曹煜的身邊始終不是長久之計,但是,現在她的肚子卻是越來越大了,就算是想離開曹煜這裡,千里迢迢去到南京的話,也不現實了。
就算去到南京,短短時間內想找到顏娘,又該怎麼安身立命?
她這段時間,想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
守在他的身邊,卻不知道早在手術完了之後,麻醉過後曹煜就已經醒過來了,她剛纔的那句話,全然都已經聽了去。
曹煜在這個時候微微的聲音傳來,“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沈清影驚詫的看過去,剛纔陷入了沉思當中眼角邊上有着淚痕在打轉,此刻看在曹煜的眼裡,竟然像是爲他擔心似的。
他艱難的勾脣一笑,“你放心,就算是我真的出事了,你也能夠很好的,在我這邊,總歸還是有人會善待你的,只要……”曹煜說着,這笑容卻是僵硬了起來,“只要,你不要透漏出去這個孩子不是我的,就會有人照顧你們母子的。”
曹煜說這話的時候,有着極度的自信。
沈清影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但是,心裡始終還是沒底,“兄長,你明明知道我是……可是,爲什麼還要這樣照顧我們母子?”她對曹煜,始終是無法正面直視的。
就像是當初他剛剛救回了她的時候,那時候曹煜說得很清楚,想留在他身邊,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必須當他的姨太太,這樣的話其他的人才不會有異議。
就在沈清影沉默下去的時候,想要拒絕的那一刻,曹煜卻又說了一句,“不過,私底下你我以兄妹相稱,這是我所能對你最大的保護,我不會輕薄你,儘管放心。”
果然,事後曹煜說到做到,他真的沒有對自己做出什麼越矩的事情,表面上她依舊是曹煜新納寵愛的姨太太,但是私底下,他是她的兄長。
“清影,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拿你和孩子威脅靳少寒?”曹煜的何其的聰明,豈會看不出來沈清影這段時間心裡的憂愁?
沈清影沉默了下去,沒有迴應曹煜的話。
曹煜卻說:“這個你大可以放心,我曹煜不是這種人,哪怕和皖軍打得再厲害,我也不會做出這種卑鄙的事。”
“皖軍和直系又開始打了,這次……你都受了這麼重的傷。”沈清影愧疚的說,低低的垂下了頭,“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和少寒有關的,他和你……本來就勢不兩立。”
“他是他,你是你。”曹煜卻是極其肯定的說。
“爲什麼?”沈清影卻不明白了,曹煜似乎從一開始就很堅定的這個信念,甚至她都不明白曹煜到底想幹什麼?
難不成,真的等到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他真的想認不是自己的孩子當骨肉嗎?
“清影,你不需要想太多。”曹煜像是爲了安慰她似的,刻意將語氣給放鬆下來,“我在曹家只是義子身份,我需要一個子嗣的名,
希望能真正進入曹家,你和這個孩子,正好可以幫到我,其他的,是我和靳少寒的事。”
沈清影愣了,看着這個男子所說出來的話,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過來,但是,這樣的話,總比之前那樣在揣摩中過日子的要好。
“謝謝你,兄長。”沈清影由衷的說了句,“若非日常的話,我真的寧可死在皖地,也不會再留於靳少寒身邊了。”
她想起當時情景,儼然不忍回首。
曹煜看着她,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清影,這次戰爭打起,我聽說是靳少寒全權主導,靳冀青那邊去電,也都是不了了之,之前簽署的協議已成廢紙。”
沈清影無奈一笑,“那這樣的話,足以證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皖軍已然被他所控制了吧!可能……他和五小姐的婚期,也快了。”
這話,曹煜不反對,但是,卻是看着沈清影的反應,“清影,不要再想起他了,從離開安慶的那一刻起,你就和他沒關係了。”
沈清影點着頭,示意自己知道。
曹煜沉默了一下,又說,“你可知道,我爲什麼留你在身邊?”這句話問出的時候,聲音很低。
沈清影聽到了,不明白的搖着頭,“爲什麼?”她問。
但是,這下曹煜卻又是沉默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還是累極了,睡着了。
曹煜重傷的消息傳回,曹錕那邊立即派遣其他人過來指揮大局,而曹煜則是被接回北平那邊休養,可謂是上心至極。
曹煜回北平養傷,沈清影自然也是跟隨着一起回去的。
北平八月,中秋將近,沈清影也正好一起回去待產,到了金秋時分,再有一兩月便是分娩時日了,正好曹煜在身邊,得以照料。
這日,是京中的將官邀請,一起到戲園子裡聽戲。
曹煜本來是想要拒絕的,但是聽聞這將官最是喜好梨園這一口,幾番邀請之下,曹煜沒得推辭了,便只好吩咐下去,讓沈清影收拾一番,也帶着她一起去。
自回北平之後,曹煜似乎到了哪裡都會帶着沈清影,外界對他的這個姨太太更是尊敬得不的了,加上有孕在身,她怕是將來的位份不會低到哪裡去。
沈清影這段時間一直在養胎,身子也乏得緊,本來也不想去的,但是聽說這場戲是北平有名的大家“流仙女”挑大樑,一下子心裡也好戲,便想見識見識這北戲的風采。
進了這梨園上苑,她跟隨在曹煜的身後,一路從大堂穿過雅苑,只聽得那戲臺上叮叮咚咚的,那鼓點敲下,臺上那個濃妝豔抹的青衣女子,竟然美目流轉,驚爲天人。
也不知道是否沈清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臺上的青衣似乎眼光一直有意無意的落在他們這邊。
當沈清影隨着這青衣戲子的眼光側首看去的時候,所看到的,正好是曹煜與那將官正在談事的側臉,嚴肅認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臺上的青衣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