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勝聽到齊王建的話,先是一愣,心中略微有些緊張。現在六國就剩下他們齊國了,而後勝自然也明白靠着現在的齊國根本擋不住秦國,所以他的心中有了效仿李園的想法,只不過他不是想要再立一個齊王,而是想要勸說齊王建投降。
後勝沒有着急回答齊王建的問題,而是偷摸的用着餘光掃視大殿內的情況,他擔心齊王建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特地叫他前來,在大殿之內埋伏了刀斧手,只要他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就摔杯爲號,將他斬殺。
看着後勝警惕的模樣,齊王建也不着急。他從嬴政的口中已經知道,後勝有了投降的想法,所以他纔會招來後勝,想要讓後勝幫他制衡國內的主戰派。對於後勝的警惕,齊王建表示能夠理解,畢竟沒有誰會相信自己的國君在敵人還沒有攻打來就想要投降了,這件事說出去,他這個齊王將會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
在得知後勝有了投降的想法之後,齊王建心中便有了其他的想法,投降是註定的,但讓自己死後在史書上的評價不是那麼的不堪也不是不可以。
後勝觀察了一圈,發現四周並沒有埋伏好的人,來的時候他也注意到殿外也沒有任何侍衛,可以說他是絕對安全的。
“大王已經去了一趟秦國了,認爲齊國和秦國比如何?”後勝試探性的問道。
“遠不如,當初秦昭襄王在世時,曾經想要和齊國並稱東西二帝,那時候齊國正直頂峰時期。自從那時秦國愈發強盛,而齊國卻越來越衰弱。”齊王建說道。
聽到齊王建對齊國的平靜,後勝心中也有了一些底氣繼續說道
“大王認爲齊國的百姓如何?”
“乃是良善人家!”齊王建說道。
看着齊王建一如既往的軟弱可欺的樣子,後勝的心中終於有了底氣。
“大王臣接下來的話乃是大不敬,還請大王赦免我的大不敬。”後勝說道。
“您說,寡人赦免您的大不敬。”齊王建看着上鉤的後勝說道。
“現在天下秦已去六分,兵強馬壯,國內隨時可以徵發能征善戰之士百萬,更是猛將如雲,先不說武安君李牧、王翦等名將,王賁、蒙恬、李信、楊端和等戰將也絕非是我齊國所能抗衡。自從姜氏失去民心,到我田氏太公順應民心,被百姓推舉掌管齊國,被周天子封爲齊侯,齊國百姓對宗室忠心耿耿。
現在齊國面臨強敵,戰,齊國必敗,百姓流離失所,備受戰亂之災,不知道要枉死多少我齊國百姓。不戰而降,齊國亦是亡,但我齊國百姓將不會被戰亂所侵擾,我齊國土地也不會被秦軍鐵騎所踐踏。我齊國王室之血祀也不會斷絕。
我田氏齊國乃是順應民心,爲百姓推舉所成立。現在齊國百姓亦是不願意和秦國對戰,還請大王放心個人得失,保住齊國百姓!”後勝說着開始淚流滿面。
看着後勝這樣,齊王建心中想到這件事成了,但表面還是說道
“丞相所說寡人也是知道的,但我齊國豈可不戰而降?更何況朝中官員是否同意投降之事?宗室又是否能夠接受?”
聽到齊王建的回答,後勝明白齊王建心中已經接受了他的意見,但是因爲朝堂和宗室的原因有些猶豫,但這也正常,若是齊王建果斷的答應了,纔會讓人感到奇怪。
“只要大王願意,臣可以爲大王統一朝臣和宗室的意願。投降並非是我齊國屈服於秦國的淫威之下,而是大王有好生之德,不忍心看到齊國百姓受戰亂之苦。”後勝義正言辭的說道。
“那就麻煩丞相了,寡人等候丞相的消息了。”齊王建說道。
“一切交給臣吧。”後勝說道。
齊王建點了點頭,後勝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笑意。齊王建和後勝都沒有注意到,宮殿外一名內侍正在偷聽兩人的對話。
大殿的大門打開,後勝走了出來後,這名內侍急忙上前幫助後勝穿戴好鞋子。將後勝送出宮後,內侍便朝着宗室所在的方向而去。
“我有重要情報,讓我去見公子詹。”內侍對着門口的護衛說道。
“跟我來。”
護衛帶着內侍找到了公子詹。
“拜見公子,大王召見了後勝。”內侍說道。
“他們說了什麼?”田詹問道。
“後勝向大王提議投降秦國,大王擔心朝堂和宗室不同意,就沒有答應。而後勝答應幫助大王統一朝臣和宗室的意見,大王看樣子是同意了後勝投降的想法。”內侍說道。
“該死的後勝!奸相誤國!”田詹怒斥道。
內侍弓着身子不敢回話。
“去領賞去吧。”田詹說道。
“多謝公子。”
在內侍欣喜的離開之後,田詹一拳錘在了桌子上眼中滿是憤怒。
“我齊國豈可不戰而降?奸相誤國啊!”田詹悲痛的說道“田氏的列祖列宗,你們看啊,現在的齊國國君軟弱,大權被奸相把持。我齊國就要滅亡了。”
田詹作爲宗室中爲數不多的主戰派,一直以來都不被宗室之人待見,也正是因爲如此,田詹的存在感不強,這給了他很多機會讓他發展自己的力量。因爲一次偶然他發現了張良的蹤跡,他原本是想要藉着張良和熊啓合作,齊國南下,幫助僞楚國攻下楚國,從而達成齊楚聯盟,從而應對齊國。
但是他還沒有等到熊啓的回信,僞楚國就被秦國滅了,而他只能轉而求其次和張良合作。
“或許我應該先動手了。”田詹說道。
因爲和張氏一族頻繁接觸,宗室之人對他這個主戰派更加厭惡了。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將他這個主戰派田趕到了薛城。在薛城田詹遇到了同樣是主戰派的薛城縣令。於是在墨家抗秦派的幫助下,田詹暗中控制了薛城附近的幾座城池,並且在薛城暗中訓練了一批軍隊。這支軍隊是他準備用來殺了後勝,把控齊國朝堂的。
昨日張良給他來信,說準備在大梁掀起一場起義,想要讓他支援。他還沒有回信,不過現在看來他是無法給張良支援,不過張良倒是可以給他支援。張良在東郡牽扯秦軍,他在齊國發動清君側,從而掌管齊國,到時候繼續讓張良在秦國各地發動起義,而他靠着墨家的幫助在齊國訓練新軍,到時候在和秦國各地的起義一起攻打秦國。
想到這裡,田詹心中雖然沒有多大的勝算,但這是他最後一博了,贏了他將成爲齊國未來的王,在推翻秦國,他更是未來天下最爲顯赫之人。輸了就是一死罷了。如果不搏的話,他也是一死。
心中做好決定之後,田詹便寫信給張良,希望能夠得到張良的幫助,同時讓寫信給薛城縣令,準備讓其找機會南下幫助他殺了後勝,控制齊國朝堂。
在接到自己門客送來的大量書信之後,子游知道時機成熟了,於是便動身前往大梁。爲了遮掩自己的行蹤,子游是孤身一人前往,墨鴉白鳳以及焱妃、少司命、雪女、驚鯢和焰靈姬都被子游留在了咸陽,製造出一種他還留在咸陽的跡象。
等到子游抵達大梁之後,嬴政派來的御史已經抓捕了一批人,這些人不僅僅是子游的門客,還有着一部分舊魏國留下的官職。
進入大梁城之後,子游直接進入了當地的鼎香樓,找到了大梁羅網的負責人。在看到子游到來之後,大梁負責人也是驚訝萬分。
“拜見先生。”大梁負責人行禮說道。
“嗯,我來找你是問一問你最近大梁有什麼事情發生嗎?”子游問道。“最近,大梁之中出現了大量的江湖人士,這些人身份複雜,我們無法一一甄別,但大多都是江湖遊俠兒。最近御史在東郡查案抓人,不少人都被送往了大梁的牢獄之中,羅網懷疑這些人可能是被抓之人的門客,亦或者來看熱鬧的人。”大梁負責人說道。
“張耳有什麼消息嗎?”子游問道。
大梁負責人一愣,張耳是子游的門客,他是知道的,最近子游被廢除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聞,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爲子游的門口。現在子游問他張耳的消息,他摸不準該如何回答。
“如實說。”子游說道。
“羅網並沒有專門針對張耳的監視。只不過最近大梁城中流傳着張耳生病暫不見客的消息。很多來拜訪張耳,想要成爲他的門客的江湖俠客或者士人全部悻悻而歸,或者留在了大梁。張耳生病的消息也是他們傳出來的。”大梁負責人說道。
“嗯,還有其他的消息?東郡各地的?”子游問問道。
“現在御史在各地查案,各地相當混亂,不過有羽林軍的保護,並沒有人傷到御史。”大梁負責人說道。因爲這次嬴政動用了御史,準備光明正大的解決這件事,所以羅網這種幹髒活的就沒有去擦插手這件事,繼續在暗中調查着反秦勢力。
“嗯,伱退下吧。”子游說道。
“諾!”
大梁負責人走了之後,子游決定去見一見張耳。雖然子游不知道這件事中張耳充當着什麼角色,但是他讓張耳管理這些門客,如果張耳對他的忠誠產生了動搖,他的這些門客就很難說對他是否忠誠了。
入夜。
張耳正在自己的書房中寫着什麼,突然房門打開。張耳心中一緊,隨後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小心翼翼的朝着房門處看去。
“黷武之衆易動,驚弓之鳥難安。張耳難道也會有做虧心事而惶恐不安的時候嗎?”子游的聲音在張耳的背後響起。
張耳扭頭看到子游之後,手中的劍掉落在了地上。
“啊!先生,您怎麼會到我這裡來!”張耳驚訝的說道。
“怎麼?你不歡迎嗎?”子游反問道。
“豈敢,先生能來我這裡是我的榮幸,但是您突然到來,我沒有什麼準備,還請您不要生氣。”張耳說道。
“這些虛禮就不需要了。”子游說道“我到了大梁之後,聽說你病了,所以就想着來看看你。不過我看你的身體很好,並沒有外面說的那般嚴重。”
“多謝先生關心,我本身沒有病,只不過最近上門的江湖俠客和士人有些多,我不想要見他們,所以就用生病的名義打發了他們。”張耳拱手說道。
“嗯。”
子游點頭並沒有再說話,而是看向了張耳桌子上寫了一半的書信。看到子游看了自己的書信,張耳頓時緊張了起來,因爲這封書信是他給子游的一個門客寫的,門客之間寫信交流自然沒有什麼,但這個門客和張良有所勾結。
“這個叫做韋林的門客,我怎麼沒有印象?”子游看着書信的開頭說道。
“韋林不過一個無名小卒,先生自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現在是山陽的縣尉。”張耳說道。
“原來如此,你這書信上說讓其不要與賊人深交,是什麼意思?”子游擡頭看向了張耳。
被子游凝視着,張耳頓時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看着子游淡漠的目光,張耳清楚東郡的情況自己的這位主君已經很清楚了,而他自己和張良的消息很可能也被子游知道了。
“張耳愧對先生!”張耳跪在地上俯首對着子游說道。
“你還知道愧對我?說說吧,爲什麼?”子游坐下淡漠的說道。
“張耳愧對先生的信任。當初反賊張良在找到我的時候,我應該第一時間通知官府抓捕他。更不應該因爲心中的私心爲其提供庇佑,更不應該在暗中收留當初舊魏國所留下的權貴。”張耳跪在地上說道。
聽到張耳的話,子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張耳竟然揹着他做了這麼多事情。原本他只是以爲張耳隱瞞了他那些門客的所作所爲的,但沒想到張耳竟然在暗中和張良以及反秦勢力有所勾結。
“現在的秦國不好嗎?東郡的百姓生活要比當初生活在魏國的時候更好吧?當初你帶着信陵君的門客效忠於我的時候說過,信陵君最大的願望有兩個,其一重新霸魏之風采,讓魏國有一統天下的實力。其二便是讓魏國的百姓衣食無憂。第一個的願望信陵君因爲自己王兄的背叛已經喪失了希望。所以他希望能看到第二個,而我答應會實現第二個。
現在東郡百姓雖然不能說衣食無憂,但也能滿足溫飽了。你爲什麼心中有了反心?”子游問道。對於張耳背叛,子游其實並不怎麼在意,其一是因爲歷史上的張耳可是在秦末的時候和陳餘兩人投靠了陳勝吳廣,並且在扶持趙王室的後裔,恢復了趙王。最後又幫助劉邦滅了項羽,可以說歷史上的張耳自始至終都沒有效忠過秦國。
其二便是在子游看來,自己和張耳屬於是合作關係,子游答應實先讓魏國百姓豐衣足食,而張耳帶領信陵君的門客投靠他。
“好,但張耳備受信陵君的器重和信任,卻在魏國危亡之時,出賣了他的母國,張耳心中有愧。所以在發現逃離的魏國舊貴的時候,選擇了包庇他們,想要給他們一條生路。張良聽說了這件事便以爲我心中也有了反秦之心,便想着拉攏我。
但我並沒有答應,而他則是在大梁附近的村莊駐紮了起來。我擔心他聯繫我的事情暴露了,於是我便幫他遮掩了蹤跡。”張耳說道。
看着張耳,子游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光,但隨後又恢復正常。
“張耳你也算是名士,你怎麼會做這種沒腦子的事情?”子游嘆息道。
“是我糊塗啊。張耳有愧先生。”張耳哭着說道。
“你再跟我說說,門客的事情吧。都有誰和張良勾結了?”子游問道。
張耳還是仔細的爲子游講解東郡門客們的事情。信陵君的門客素質雖然是戰國四公子中最高的一個,但也不都是剛正不阿之人。在獻出魏國有了功勞之後,嬴政封賞了他們,因爲秦國的官吏不夠,加上他們都是子游的門客,所以嬴政讓他們暫時管理地方。
這些門客當了半輩子門客,突然成爲了有實權的官吏,心裡還是膨脹了起來。最開始的東郡處去恢復之中,他們不敢過分,也不敢斂財聚權。隨着東郡恢復如初,並且快速發展發展起來。嬴政也開始派遣秦國培訓出來的官吏取代他們。所以他們便藉着子游的名號,加上東郡大部分都是他們同出身門客的人所掌控着,於是他們便開始斂財聚錢。
在有了錢財之後,他們便開始徵召門客,自己過了一次主君的癮。而投靠張良的人一開始投靠秦國是因爲大勢所趨,加上有利可圖,他們才願意投靠,而之後習慣了手握實權,但突然被取代,他們心中不平衡,於是就被張良有機可乘了。
他們和張良勾結起來之後,開始更明顯的斂財爲張良的反秦事業提供錢財和人手。
“你就這麼看着他們錯下去,並且幫助他們瞞着我?”子游問道。
“是。”張耳說道。
子游看着張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