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珝從亥時一直等到丑時，山下終於有了動靜。
正如姜珝所料，火牛陣這種東西，若是用在兩軍陣前，便讓敵方有了準備的機會，只有趁夜偷襲，才能發揮火牛陣的奇效。
當然，想讓火牛陣發揮效果，唯一的前提就是敵方沒有防備。
或許在饒安守將恆奕看來，姜珝大軍遠來，今夜定然是人困馬乏，哪怕大營的守衛依舊森嚴，但受驚的牛羣橫衝直撞的衝入大營，也必定難以抵擋。
等到姜珝的大營混亂之後，恆奕再帶領齊軍一路追殺，或許還能有機會將姜珝斬殺當場。
不過恆奕的想法雖然美好，但姜珝卻是提前有了防備。
或許對於其他軍隊來說，一路行軍，又搭建了軍營，此刻必定是身心俱疲。
但姜珝訓練軍隊的重點就是體力。
武裝山地越野跑一下午後，夜裡被突襲，然後拉出來繼續訓練幾個時辰，那都是日常。
遠遠的看到山下軍營外隱約有火光冒起，王虎滿臉大喜道：“侯爺，恆奕果然來了！”
“你高興個什麼勁？”姜珝白了王虎一眼。
“額……”王虎撓了撓頭，笑道：“末將見侯爺料敵於先，心裡高興。而且今夜我軍還能奪下饒安，在城裡休息，可比在軍營裡休息舒服多了。”
“這倒是！”姜珝笑眯眯的點點頭，道：“王虎，等我軍入城後，你去打聽一下城裡哪位廚師做菜最好，今晚之後，咱們就有牛肉吃了，本侯要大吃一頓。”
戰國時期，由於生產力低下，各國都禁制宰殺耕牛，姜珝已經很多年沒有嘗過牛肉的滋味了。
“末將遵命！”王虎哈哈大笑道：“侯爺，能不能讓末將也嚐嚐？”
“嘖嘖！”姜珝撇了下嘴，道：“行！”
“多謝侯爺！”
“馬陸、呂徵！”
“末將在！”
“讓士兵們都起來活動活動，等山下打起來後，我們直接攻取饒安！”姜珝說道。
“是！”
姜珝雖然站在視野最好的地方一直等了幾個時辰，但考慮到士兵們接下來還要作戰，因此便讓士兵們原地休息，但不許睡覺。
山下。
與燈火通明的軍營不同，軍營外不遠處，黑暗中隨着一道火光亮起，不到幾個呼吸間，便星星點點的亮了一片。
透過火光，即便是在山上，也能隱約的可以看到上千頭牛正被齊軍拉扯着，牛頭衝着姜珝大營的方向。
看着不遠處的軍營，此刻恆奕的心裡可謂是一片火熱。
最初聽到武城被破，姜珝親自帶兵前來饒安時，恆奕驚的差一點就要棄城而逃。
姜珝的戰績雖然不多，但每一次都極其驚人。
尤其是攻城之戰，從攻城到破城，從來沒有超過三日的戰鬥。
面對這樣一個人，即便姜珝的年紀還小，但也沒有人敢小看姜珝。
不過當心中的驚慌平息後，恆奕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火牛陣。
數十年前，齊國大將田單以火牛陣大破燕軍，收復齊國國土，成就了蓋世威名。
今日若是他恆奕能以火牛陣大敗姜珝，雖然還遠遠及不上田單的威名，但至少能讓齊王聽到他的名字，爲日後的晉升鋪平道路。
想到此戰獲勝後的景象，恆奕忍住心中的激動，高聲喊道：“點火！”
隨着齊軍將火把點在牛的尾巴上，上千頭牛雙目赤紅，發了瘋一樣的朝前方衝去。
而牛羣衝擊的方向，正是姜珝的大營。
“將軍，齊軍果然用了火牛陣，牛羣朝着我們衝來了。”
當恆奕命令齊軍點燃火把時，趙軍就已經發現了異常，徐忠和李仁兩位都尉早已經在軍營內嚴陣以待了。
“傳令下去，等牛羣接近後，立刻點燃火堆，同時將火把、猛火油、酒罈扔向牛羣，再讓士兵們在高處揚起沙土。”徐忠下令道。
“是！”
牛羣衝鋒的氣勢確實驚人，在漆黑的野外，一千頭瘋牛宛如一千頭地獄兇獸一般，赤紅的雙目在黑夜中像是惡魔的眼睛。
哪怕趙軍已經有所準備，但依然有不少士兵嚇的雙腿發軟。
待牛羣衝到近前，徐忠高聲喝道：“點火！”
‘轟！’
在猛火油的助燃下，木柴支起的火堆連成一條防線，火光在一瞬間衝到三米多高，灼熱的氣浪讓不少士兵連連後退。
“哞！”
衝鋒的牛羣大驚，眼前連成一條直線的火堆，對牛羣來說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衝在最前面的牛停了下來，後面的牛撞在它的身上，牛角刺破皮膚，流出鮮紅的血液。
可劇烈的疼痛，依舊不敢讓牛羣衝擊眼前的火焰防線。
“扔火把！”徐忠繼續高喝道。
‘嗖嗖嗖！’
“揚沙、扔猛火油！”徐忠繼續下令。
無數的火把從軍營中扔出，落在了牛羣之中，受驚的牛羣四下逃竄，有的向兩邊而逃，但更多的還是向着後方逃竄。
對於沒有智慧的牛羣來說，無論向左還是向右，眼角餘光都能看到沖天的火光，只有轉身，才能徹底逃離大火。
“怎……怎麼會這樣？”看着反衝鋒的牛羣，恆奕滿臉大驚失色，就連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將，將軍！快逃吧！牛羣衝回來了。”一旁的副將驚慌失措的喊道，但見恆奕已經完全驚呆了，一咬牙，也不再理會恆奕，自己帶着部下轉身逃跑。
“快逃啊！”
“牛羣衝回來了！”
“救命，快逃啊！”
齊軍根本沒有準備對付牛羣的辦法，甚至他們都沒有想過，姜珝早已想出了破解火牛陣的策略，甚至對他們的夜襲也早有防備。
“不許跑，違令者斬！”恆奕拔出佩劍，高聲吼道：“膽敢怯戰者，殺無赦！”
“不過就是幾頭牛而已，將火把扔出去，驚走牛羣！”恆奕還算有些智慧，他見趙軍以火驚牛，自然知道動物怕火，連忙下令讓齊軍扔出火把。
只可惜火把畢竟是火把，與衝起三米多高的火焰防線比起來，火把不過是星星點點的火光罷了。
雖然讓牛羣驚慌失措了一陣，可牛羣本就沒有陣形，驚慌之後，依然朝着齊軍衝了過去。
“快跑！”
恆奕終於忍不住了，對於火牛陣的威力，身在齊國的他可謂是如雷貫耳。
但火牛陣失敗了呢？
火牛陣反衝鋒呢？
恆奕明白，若是再不跑，恐怕今晚真的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