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司空府,與往日皆有不同。
即便已時至深夜,府中的光亮仍舊絲毫不減,那垂吊在屋檐下的一個個燈籠,其內的蠟燭足以燃過整個深夜。
府中人人都知,這一夜,註定有什麼事情,會發生改變。
而黎夕妤站定在司空堇宥身前,因着他所謂的“答案”,她終是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地告知了他。
但見司空堇宥眼底有幾分驚愕閃過,輕聲問道,“你不是還要去尋表舅?你母親的事情,你不查了?”
黎夕妤聞言,重重點頭,“孃親的事情,我一定要查!可如今我不知表舅身在何處,更無法拋開一切去尋他。如今我只盼着,能夠早日助少爺完成大計。至於其他事宜,我都可以等。”
她已然說得十分清楚明白,在諸多事宜與司空堇宥間,如今她是願意將他放在諸事之首的!
早在許久之前,他揹着她走出那片瘴林時,她就已然下定決心。今生無論發生何事,她都要與他一同面對。
司空堇宥的眸中有諸多情緒摻雜着,他似在思忖猶豫,良久未曾開口。
黎夕妤暗自垂首,此時此刻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焦慮,便道,“少爺,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將來厭惡我,要趕走我,那……”
黎夕妤正說着,突有一隻手臂攬過她的肩頭,隨後她便跌入了一個寬闊堅實的懷抱。
司空堇宥一手攬着她的肩頭,另一隻手則扣着她的腰肢,力道有些大,竟將她緊緊抱在了懷中。
一時間,胸膛中的一顆心劇烈地跳動着,慌亂且急促,卻是悸動不休。
熱浪自心間上涌,黎夕妤紅了臉龐,聞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輕聲喚道,“少爺,你這是……”
她的聲音十分輕柔,甚至有些甕聲甕氣。
她的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聽見他強有力卻也同樣急促的心跳,此刻竟想擡眸看看他的面色。
然她剛想動彈,司空堇宥卻似是察覺出她的心思般,將她扣得更緊了,低聲呵斥,“別動!”
此番,黎夕妤自然再不敢動彈,便乖乖倚靠在他懷中,感受着這突如其來卻又令她無比貪戀的寬厚懷抱。
這一刻,她知道,日後無論發生何事,眼前這個人,都會護好她。
“聽着,在我心中,從未曾想過,要扔下你。”司空堇宥突然開了口,嗓音有幾分沙啞,卻直直傳進黎夕妤心底。
他頓了頓,又道,“如今我無法承諾你什麼,對於不可知的未來,我僅能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周密部署。而你跟着我,日後需要面對的危難更不會少。但我會拼盡全力去保護你,倘若有朝一日我完成心中所願,必會許你一個安穩的餘生。關於你的表舅,我會派人暗中查探,若是得知他所在,便帶你去尋他。”
黎夕妤聽着,眼角有淚光閃爍,卻緩緩擡起手臂,回抱着他的腰肢。
這並非是初次與他相距這般近,卻是與他的心相距最近的一次。
“少爺,對於未來,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我不怕危難,更不怕艱辛,只要能在你身旁,我便心安。”黎夕妤輕聲說着,脣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少爺,從始至終,我都相信你。”
司空堇宥卻似是輕舒了口氣般,將下巴抵在黎夕妤的頭頂,道,“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黎夕妤原本劇烈的心跳本是平復了些許,然在聽見這句話時,卻忍不住顫了又顫。
這之後,二人誰也不再開口,只是相擁在一處,感受着彼此間的氣息與溫度。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司空堇宥終是緩緩鬆開手臂,垂眸望着黎夕妤。
“夜不早了,該睡下了。”他開口,道。
黎夕妤轉眸瞥了眼司桃睡下的屋子,一時間倒有些犯難。
就在這時,司空堇宥又開了口,“我已命人收拾了一間屋子,就在書房旁。這些時日,你便住在那處吧。”
黎夕妤倒是有些怔忡,便問,“少爺你……早就決意,要留下小桃嗎?”
司空堇宥淡淡點頭,“你身邊的人不宜過多,卻也不能太少。一個荊子安負責安危,一個司桃負責照料,日後興許還會有個辛子闌,倒也不算差。司桃既是你心中十分在意的人,我也自然不會爲難於她,你大可放心便是。”
黎夕妤聞言,欣喜極了,作勢便要躬身向司空堇宥行禮,“多謝……”
然她尚未躬下身,便被他一把拉起,“日後無需這般,你我之間,已經不同了。”
是啊,已經……不同了。
在這寒冬之夜,燈籠照亮了黑暗,也同樣照亮了二人的心。
黎夕妤深吸一口氣,泛了紅的眼眶回覆正常,便也想起了正事。
“少爺,七日後的祭天大典,你可是要做些什麼?”她正了神色,問道。
司空堇宥又點了點頭,“諸多事宜仍需妥善安排,你卻無需憂心。倒是九皇子,他白日裡幫了你,興許仍會來尋你。還有七皇子,你需得小心留意,處處提防纔是。”
提及七皇子,黎夕妤陡然間想起了什麼,“少爺,白日裡七皇子,似已對我起疑。”
“無需太過擔憂,即便將你認出,他近日也無閒暇理會你。祭天大典在即,各方勢力都在暗中籌劃,他已無更多閒時來對付我。”司空堇宥安撫道。
聽了此言,黎夕妤倒是輕舒了一口氣。
關於七皇子那個人,她仍是有幾分忌憚的。
至於九皇子厲莘然,曾不止一次地幫過她,於情於理,她都應向他道謝。
黎夕妤正思索間,司空堇宥又開了口,“早些去睡吧,不必擔憂任何事,一切都有我。”
黎夕妤聽着,眼底波光流轉,重重點頭後,便自他身邊走過,去往書房的鄰屋。
曾經住在這府中時,她便發覺司空堇宥許多個夜都在書房中度過,今夜怕是同樣。
此番回到榮陽城,又正巧趕上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無論司空堇宥想要做什麼,都需籌劃一系列極其周密的安排。
那麼他……怕是好幾個日夜都不得閤眼吧……
思及此,已走至門前的她便赫然轉身,迎上那雙深邃的眸子,揚聲道,“少爺,請你無論如何,都要保重身子!”
“好。”他輕輕點頭,應下了。
黎夕妤這才轉身推開房門,步入屋中。
待她躺在榻上,細細回想着今日發生的一切,暢快的同時也不免有幾分悵惘。
而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的,卻是司空堇宥的容顏。
此後接連三日,黎夕妤始終待在府中,成日與司桃作伴。
她請來了京中頗有名望的大夫替司桃看診,抓了些滋補的藥物,親自煎煮,後又喂其服下。
至於司空堇宥,她白日裡很少能見到他,唯有夜間十分,才能瞧見他一眼。卻也是幾句寒暄的問候,難以長時交談。
許多時候,她甚至覺得那夜的事從不曾發生過,可仍舊懸掛於屋檐下的諸多燈籠,卻讓她清楚地知道,那一切都不是夢。
今日,她煎好了藥,正坐在司桃牀邊,喂她喝藥。
“小姐,你每日裡如此服侍我,叫小桃要如何相報?分明你纔是主子啊!”司桃面帶愧疚,輕聲說着。
黎夕妤聞言,眉頭一蹙,有些不悅,“小桃,我早就說了,如今我不再是主子,你也不是奴僕。我把你當做親人,照顧你是我應做之事。”
司桃聽了這話,忍不住熱淚盈眶,“小姐,我的身子沒有大礙,你也無需再擔憂。”
黎夕妤連連搖頭,正要說些什麼,房門突然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黎夕妤本以爲來人是荊子安,便不曾回首,問,“事情查的如何了?”
司桃的神色卻在這時有了變化,卻見她連忙坐直了身子,畢恭畢敬地喚了聲,“見過少爺!”
聽聞此言,黎夕妤心頭一驚,連忙轉頭,便瞧見了司空堇宥那修長挺拔的身形。
“黎府二小姐因救治及時未曾喪命,如今黎大人也已知曉你還活着之事,卻未敢聲張。”司空堇宥一邊走近,一邊說道,卻是在回答黎夕妤的疑問。
“少爺……”黎夕妤無措地站起身,心跳驟時加快,面上卻有些窘迫,“少爺,怎麼是你?”
“今日回來的早,便想着來看看你。”司空堇宥已走至黎夕妤身前,語氣如常,卻再無從前的冰寒,“正巧遇上荊子安,他本有事要向你稟報,最終卻被我搶了功。”
聽了這話,黎夕妤忍不住輕笑出聲,眼底盈着濃濃的光亮,“少爺你何時也變得這般有趣了?”
司空堇宥眉梢一挑,反問,“阿夕喜歡哪樣的我?”
“只要是少爺,無論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黎夕妤微微頷首,忍不住紅了臉頰。
司空堇宥的脣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道,“雖不及辛子闌那般性子,但我會嘗試改變,不再似從前那般冷漠。”
二人你言我語間,全然忘記了司桃的存在。
司桃的神情分外窘迫,忍不住垂下腦袋,一言不發。
而黎夕妤瞧見司空堇宥嘴角的笑意時,心中便如同灌了蜜一般的甜,卻道,“少爺無需刻意改變什麼,因爲在我心中,你始終是獨一無二的。”
司空堇宥再度挑眉,“無需再說這些奉承的話語,我素來心狠手辣,你心中若有忌憚,也實屬正常。”
“不!不是這樣的!”黎夕妤連連搖頭,“少爺,我所言皆是發自肺腑。雖然最初我也曾忌憚過你的殘暴,可漸漸地我發覺你實在是個善心人。”
司空堇宥目光一滯,卻擡手交給黎夕妤一張泛黃的宣紙,“好了,這是荊子安查得的地址,你想做什麼,便放手去做吧。”
黎夕妤接過宣紙,重重點頭,“少爺,多謝你。”
司空堇宥將雙手負在身後,開口道辭,“我尚有事要做,晚些再來看你。”
說罷,他赫然轉身,負手離去。
黎夕妤始終望着他的身影,直至他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小姐?”司桃的呼喚拉回了黎夕妤的思緒,令她連忙轉身。
但見司桃正灼然地望着她,犀利地問,“小姐,你與堇宥少爺,你們……該不會?”
黎夕妤陡然間面紅耳赤,並未直白地回答司桃的問話,而是說,“小桃,如今我對季杉,已再無半點感情。而少爺他……”
一時間,黎夕妤竟想不出要如何來形容司空堇宥,便道,“少爺他,待我很好!”
司桃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眼底卻滿含打趣的笑意,“雖然我對堇宥少爺並不瞭解,可只要小姐幸福,小桃便會衷心的祝福。”
黎夕妤面上的潮紅漸漸退去,她正了正神色,開口問道,“小桃,日後跟在少爺身邊,免不了奔波坎坷,免不了打打殺殺,你會害怕嗎?”
司桃連忙搖頭,神情堅決,“只要能跟在小姐身邊,小桃便什麼也不怕。”
“那你便留在府中好生休養,我尚有件事需要去處理,回來之後再來看你。”黎夕妤說着,輕拍司桃的肩頭,而後便起身,欲離去。
“小姐,你可是要回黎府?”卻突然,司桃問出聲。
聽見“黎府”二字,黎夕妤眉眼一沉,回,“黎府自然要去,卻並非是如今。而那裡早就不再是我的家,日後莫要再用‘回’這個字來形容。”
說罷,未能等司桃有何反應,黎夕妤便驀然擡腳,向屋外走去。
推開房門後,她瞧見荊子安正站在院中等候,便將那宣紙打開查閱,但見其上寫着一個地址,正位於城北。
她大步走向荊子安,吩咐出聲,“咱們這便出發去城北,尋這位呂大夫。”
荊子安卻擡眸望了望天色,有些遲疑,“姑娘,眼下將至黃昏,若是到得這家醫館,怕是也已打烊。”
黎夕妤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卻道,“我們去的越晚,那位呂大夫便越會害怕,到時還怕他不肯配合嗎?”
荊子安聞言,挺直了腰桿,一副謹遵吩咐的神態。
正如荊子安所說,二人到得城北“呂氏醫館”時,天色已漸漸暗下,醫館也已打了烊。
黎夕妤向荊子安使了個眼色,他便幾步上前,叩響了醫館的木門。
“咚咚咚”幾聲過後,有人前來開門,是一名小藥童。
“這位公子,如今藥館已打烊,我師父不再出診。”藥童張口便道,甚至作勢便要關門。
荊子安卻一把抓上門框,道,“小師傅,麻煩你向呂大夫通報一聲,就說黎府來人了,有急事要見他。”
聽見“黎府”時,小藥童的神色微微有了變化,似是很驚訝。
而後,他驀然轉身,向醫館內跑去。
片刻後,小藥童折返,卻將木門大開,“我家師父請二位入內。”
荊子安聞言,回眸望向黎夕妤,二人最終一同踏入醫館。
屋中盡是草藥的氣息,那氣味於黎夕妤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
一位年歲頗長的男子正在藥箱間來回踱步,那身影顯得有些忙碌,想來便是呂大夫了。
“師父,黎府的人來了。”小藥童出言提醒着。
男子仍舊做着自己的事,卻開口道,“老夫早已說得明明白白,日後再不爲貴府中人看診,二位請回吧。”
聽了這話,黎夕妤不動聲色地回,“呂大夫何出此言,您醫術高明,救死扶傷乃是本分,莫不是與黎府有何過節不成?”
聽見黎夕妤的聲音,呂大夫手中的動作終是頓住,但見他緩緩轉身,看向黎夕妤,眼中透着幾分狐疑。
黎夕妤見狀,伸手撥開面前的黑紗,露出本來面目,“不知呂大夫,可還記得我?”
剎那間,呂大夫的身形猛地一顫,望着黎夕妤的眼眸越張越大,其內滿是不敢置信。
“你……你你你……”但見他伸手,指着黎夕妤的手臂不停地顫抖着,眼底盡是驚恐,卻連連後退,最終撞在藥箱處,再無處可退。
黎夕妤冷眼瞥着他,眼底有暗芒涌動,沉聲道,“呂大夫,當初你將我害得……好慘啊!”
“不!不……與我無關,那事與我無關……”呂大夫嚇得跌坐在地,語無倫次地說着,“不是我……當初那事與我無關,與我無關……我沒有害你……不是我……”
黎夕妤見狀,一把摘了斗笠,卻繞過櫃檯,向倚靠着藥箱的呂大夫走去,“看來呂大夫的記性很好,這麼久了都未能將我忘記,我倒是深感榮幸啊!”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你別過來,別過來!”呂大夫怕極了,似是瞧見了什麼妖魔鬼怪。
黎夕妤緩緩俯身,對上呂大夫懼怕的目光,輕聲道,“我沒能死成,怕是要叫大夫失望了。當初因爲你的一句診斷,我被親爹狠心剜了心頭肉,險些命喪黃泉。而如今,我活得好好的,又回來了!”
呂大夫的面色已變得慘白,他嚇得全身發抖,連忙開口,“不!那事與我無關!我也是受人所迫,逼不得已纔會說出那樣的話。實則……實則,二小姐根本沒有病!”
“既然沒病,你爲何又要謊稱她患了心疾,還偏生要來剜我的心?”黎夕妤陰狠地發問,又自袖中摸出“羽暉”,拔出刀刃,抵在呂大夫脖間。
“你……你想做什麼?”呂大夫嚇得不敢再動彈,生怕一個不慎便丟了性命。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師父!”突然,那小藥童驚呼出聲,說着便要向黎夕妤跑去,卻在半路被荊子安攔截。
“做什麼?”黎夕妤的嗓音愈發冰寒了,沉聲厲喝着,“你身爲一名大夫,治病救人才是你的本職!而悲憫衆生,更是你應有的素養!可你卻肆意言論,謊稱旁人患了心疾,因而險些害死另外一個人!你可知你罪大惡極,即便是去了十八層地獄,閻王爺也不會放過你!”
“不……不是這樣的……”呂大夫更加驚怕了,雙脣止不住地顫抖着,“我都是被逼的,是那對母女威脅我,倘若我不那麼說,她們便要拆了我這醫館!這可是我的命根子,倘若沒了,我還要如何活下去……”
“所以,你便可以違背一名醫者的道德操守,來陷害旁人了嗎?”黎夕妤低聲怒吼着,手中的匕首輕輕劃過呂大夫的脖頸。
“不……不要,不要殺我!”呂大夫吃痛,連忙出聲求饒,脖間卻有一道鮮紅的血跡,正向外溢着鮮血。
“怎麼?怕死了?不想死?”黎夕妤一邊問,一邊擦拭着刀刃間的鮮血。
呂大夫連忙點頭,伸手撫上自己的脖頸,眼中的懼意更濃烈了,“只要女俠不殺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很好!”黎夕妤擦拭乾淨刀刃後,將其收回鞘中,拿在手中把玩着,“給我一些不足以致命、卻能令人迅速毒發的藥物。”
聽了她的話,呂大夫哪裡敢猶豫,連忙點頭應下。
隨後,他顫巍巍地站起身,繼續踱步在藥箱間,搜尋着什麼。
片刻後,呂大夫已抓好毒藥包在紙包中,小心翼翼地交給黎夕妤,“這是您要的東西,共有三兩,用過一次後還會有大半的剩餘。”
黎夕妤接過毒藥,終是滿意地點點頭,卻微揚下巴,又道,“大夫今夜最好是早些歇息,莫要出門爲好,尤其是……不要去黎府揭穿了我呀!”
“不敢不敢,姑娘想做什麼儘管去做,老夫定會守口如瓶!”呂大夫連忙擺手,向黎夕妤承諾着。
“如此,便是最好。你最好是祈禱我明日行事一切順利,否則一旦發生任何意外,我必定不會放過你!”黎夕妤沉聲說罷,將斗笠戴回,向藥館外走去。
離開藥館後,天色已大暗。
二人穿行在城中,街道上已罕有人跡。
黎夕妤將那藥包交給荊子安,出聲吩咐着,“依照我先前的安排,將這毒藥帶去黎府,下在黎錚的飯食裡。切記,萬不可暴露了身份,更不能被人發覺。此事,你要做得悄無聲息,更要嫁禍得不留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