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皇帝愛美人不愛江山,娶了新後,南沙後宮不聞新後如何得寵,卻只聞一位姜美人寵冠後宮,旖灩在軍營聽聞此事不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夏來,夏又去,天乾大軍在虎贏關外再難攻進中紫一步,戰爭這一拉鋸便是兩月有餘。中紫國的兵勇倒還罷,遠離故土,本準備速戰速決的天乾大軍卻難免軍心浮動,心浮氣躁起來。
與此同時,天盛國卻已攻佔了東流京都,東流皇帝逃南到了天宙,東流已徹底併入了天盛國的版圖。這使向來沉穩不乏耐心的夜傾也生出幾分煩躁之意。
眼見秋過便是冬日,中紫位北,天乾兵勇們卻畏寒,加之一到冬日軍備糧草運送亦耗資更多,夜傾不再堅持攻關,而動起了旁的心思。
這日,天和日暖,天乾攻城再度失敗,正暫撤休整,虎翼關的將士們難得坐在城樓上享受着天高氣爽,陽光柔和的閒逸時光。
軍帳中,旖灩正和幾位將軍商議將傷兵安置處挪挪位置的一事,哨兵稟報而入,將一份新的敵軍動向消息呈給了旖灩。
旖灩展閱後不由挑起了秀氣的眉稍,經這些時日相處,衆將領對旖灩也算有了解,見她如是,便知那情報上定有能引起她關注之事。
“太子妃,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趟出行,鳳帝修將心腹愛將孫臣撥給了旖灩調用,他率先發問。
旖灩起身,走至沙盤前,衆將領自然緊跟着皆圍了過來,旖灩手指向沙盤,卻道:“探馬探得消息,天乾大軍的糧草要經這鬆骨嶺,沿山道自高嶺穿過,最後抵達軍營。這一批軍備甚是豐厚,不僅有天乾軍士兵勇們這下半年的糧草,更有冬衣、棉被等輜重物資。且如今已運抵了鶲城,預計半月後便可抵達鬆骨嶺。衆將可有什麼想法?”
旖灩問罷,便有中軍將軍目光晶亮地一拍巴掌,道:“這鬆骨嶺和咱們這虎贏關乃是一個大山系,中間不過隔着兩座山,若能從此越山而過,便可在鬆骨嶺來個守株待兔,如今秋雨一來,一日比一日寒冷,天乾國大軍失去了這一批糧草輜重,想要再運來一批,耗時耗力不知幾許,只怕初雪降下也未必能續上。天乾士兵皆不畏寒,只要一把火燒掉那些糧草棉被,他們軍心定亂,到冬日凍死無數,想不撤兵都難!”
“燒其糧草輜重若然能成自是好事,可這般重要的戰備物資,必定是派重病來護送。鬆骨嶺離天乾大軍軍營不過三日路程,我軍若要越山領前往燒燬,便需秘密動作,不然驚動了天乾大軍,我軍剛出關塞,只怕便要遭受大軍圍剿。這若要秘密行動,首先人數便不能多,且要趁半夜天黑秘密出行,這一隊人還得是武功不弱的,可以翻越高聳陡峭的崖壁。這般跋涉,到了鬆骨山兵士們定也體力透支嚴重,要在少數人還皆疲憊的情況下,對上天乾重兵,還要燒燬其糧草輜重,這其中難度太大,屬下以爲此舉魯莽,可行性不大!”孫臣一向謹慎,聞言他即刻反對道。
“萬事不做,又怎知不可能?!雖是很難,但若準備充足未必便不能成事。那糧草和棉服棉被皆是易燃之物,提前準備好火油,火箭等,只要早一步抵達鬆骨嶺便可在其必經的山道上設伏,待糧草一到,火油滾下,如今秋日高爽,棉服等又都是一點即燃的東西,就算天乾兵馬再多,火勢一起,也不頂用,我們是去燒糧草的,又不是去殺敵的,人少反倒有人少的好處,便於隱藏,也便於行事!”
衆人議論紛紛,半響都爭執不下,最後孫臣看向旖灩,道:“太子妃的意思如何?”
大家皆瞧向旖灩,旖灩目光落在沙盤上,沉吟半響,雙眸一眯,道:“此番若能成事,便可輕鬆退敵,誘惑如此之大,便是本宮也忍不住要試上一試呢。”
孫臣不由蹙眉,道:“太子妃既無充足把握,屬下還是以爲當以穩妥爲先。”
旖灩卻一笑,揚眉道:“萬事只要未曾發生,你便永遠難預料結果,任何一場戰事也非定然贏的,即便佔盡天時,地利和人和。本宮行事,只要目標足夠誘人,三分可行性便值得一試!”
旖灩言罷便擺手,道:“諸位先下去吧,容本宮再想想具體該如何行事。”
待衆將退向帳外,旖灩叫住孫臣,吩咐道:“你令豹字營整裝待命,十日後,本宮帶着他們出此任務。”
孫臣原本就覺旖灩的決定有兇險,風險太大,如今竟聞旖灩要親自前往,他面色大變,道:“太子妃怎可以身犯陷,不行,萬萬不行!太子妃若然堅持如此,便由屬下帶人去!”
旖灩卻擺手,道:“豹字營兩百兄弟乃精銳中的精銳,個個武功高強,有以一當百之能,太子這纔將他們挑撥來保護於我。誠如你所說,這一趟有兇險,若不派最精銳的隊伍,即便翻山越嶺到了鬆骨嶺也是送死,所以有豹字營在,本宮便沒有挑撥別的營軍前往的道理。然本宮也知道,豹字營乃你們太子親自組建,訓練,跟着他已有十一個年頭,他們和太子有兄弟之情。我既做此決定,又豈能不和他們一起承受兇險?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言。且按我吩咐安排去吧。”
孫臣雖跟着旖灩時日不長,然卻知道,這位主母和他那主子一般雷霆果決,皆是說一不二之人,主意打定,便絕不容置疑。
他咬了下牙,不再多言,應聲而去。
待他離開,旖灩卻喚了紫兒來,吩咐道:“傳消息給謝明玉,令他悄悄收購南沙各地的糧食,棉花,棉衣棉被和藥材,動作要快。”
五日後,天乾軍營之中,白子清進了軍帳,揮手令帳中伺候的小兵退下,這才走向伏案處理政務的夜傾,道:“果然不出皇上所料,這兩日在南沙的錦州、豐州等地皆有人在悄悄購置糧食,棉花等物。自中紫國和我天乾開戰,霓裳公主便派了謝明玉入南沙,謝明玉這些年雖逃亡在中紫,然卻一直暗中在南沙國經營,其不僅在南沙多有生意,而且和南沙國的許多大臣都保持着聯繫。當年南沙前太子害癡傻,皇后一族被誅九族,便有不少大臣對皇帝心生不滿,更別提當今的皇帝登基後,荒唐事一件接着一件,還寵信奸佞。如今謝明玉回來,拜訪南沙大臣,竟有不少秘密見了他,且密謀良久。此次謝明玉不僅在民間收購糧草等物,且還遊動了好幾位南沙大臣。皇上聖明,看來霓裳公主已然在打咱們這批軍資的主意。”
派謝明玉收購棉花,糧草等無非是叫天乾大軍失了輜重後,連求購都難,徹底斷了軍用。
夜傾聞言將手中奏摺合上,脣角溢出了連日來的第一抹笑意,道:“去準備,朕要親自去捉人!”
白子清猶豫了一下,方道:“皇上怎麼就肯定霓裳公主定然會親自前往?”
夜傾抿了下脣,道:“憑朕對她的瞭解!”
十日後,夜色悽迷,離鬆骨嶺不遠的雙駝峰,壁立千仞,像兩柄高高揚起的雙劍刺入夜幕。雙駝峰因東西二峰像極了駱駝的雙峰而得名,又因兩峰陡峻崖深,地勢險惡,尋常人難以攀登,成爲南沙國北邊的天然屏障而聞名天下。
然這夜卻有一道道身影像是幽夜的鬼魅一般,從陡峭的山崖谷底飛縱而上,躍上雙駝峰最頂端,這一行人正是旖灩所帶着的豹字營。旖灩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長髮簡單的挽着,只用明紅的絲帶在頭頂固着,抓着繩索一躍攀升上高峰,她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淋溼,雙頰嫣紅,輕輕喘着氣。
這雙駝峰果然奇絕,饒是擅長攀巖的旖灩要登上頂端,都頗費了些氣力。將背上大包袱卸下,調整着呼吸,孫臣也已從下頭躍了上來,道:“太子妃先到背風處歇息片刻,這峰太陡峻,崖壁陡峭連顆樹都不生,兄弟們武功不弱,要登上此峰卻也要費些功夫,倒是太子妃,輕輕鬆鬆便攀了上來,實在令臣佩服。”
旖灩淡笑一下,見已有十來人已登了上來,便點頭道:“你在此守着,本宮瞧瞧四周環境。”
此刻位於峰頂不過半時辰路程的一處坡地,也隱藏着一隊人,這隊人少說五六百,亦是身着黑色夜行衣,卻是夜傾親自帶着手中精銳暗衛埋伏於此,只待旖灩一行前來。
“皇上,他們已登上峰頂。似在燒水造飯,暫做休整。”
夜傾聽聞回稟,並不意外,他已得到了埋在君卿洌身邊細作傳來的消息,今夜旖灩帶着豹營秘密出營。這雙駝峰險絕,登上來略做休整,養精蓄銳,待天亮再趕路也是意料之中。
夜傾勾脣,道:“多等片刻,待他們酒飽飯足,暈暈欲睡時再做突襲。”
很快,夜色下果然便有點點火光和炊煙從峰頂騰起,待得天就要漸轉亮時,夜傾站起身來,沉聲道:“記得,莫傷及公主!”
暗衛們應了,一行人才以極快的速度往峰頂而去。他們到了峰頂,天色纔有些矇矇亮,遠遠的就見,旖灩一行果然還在休息。背風處他們各自靠着大大的行囊,身上蓋着厚斗篷,只有三兩個哨兵在四處巡視着,夜傾目光銳利巡視一圈,極輕易便在一處篝火旁鎖定了那個略顯嬌小的身影。
他雙眸一閃,陡然盛放出光芒來,卻於此時,那豹營巡視的兵勇總算察覺到了不妥,沉喝一聲,“誰?!”
他這一聲喝便像是驚破夜色的炸雷,瞬間便令所有躺着休息的兵勇們一躍而起,抄起手邊兵器,往旖灩的方向聚攏。
果然是訓練有素,反應敏銳,夜傾不待他們聚攏備戰,便手一揮,率先拔出長劍一躍自山石後顯出身影來,其後數百暗衛緊隨而上,寒劍的光芒映的天空一亮。
旖灩已在護衛下退在了隊伍中間,瞧見夜傾她美眸一眯,驚聲道:“天乾軍資要自鬆骨嶺經過,是你有意透露給我中紫,誘我前來!”
夜傾瞧着近在咫尺那張美麗的容顏,見旖灩面色微白,美眸中然燃燒起的卻全是憤恨,他勾脣而笑,笑意在清冷的容顏上綻放竟是一瞬的俊美無塵,道:“灩兒,朕渴慕灩兒,跟朕到天乾去吧,朕會待你好的。朕的皇后之位,一直爲灩兒虛設。”
旖灩聞言冷笑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夜傾,你口中的對我好,便是如此費盡心機地算計我嗎?!”
夜傾搖頭一笑,道:“灩兒,你我立場不同,兩軍對陣,爾虞我詐,乃是在所難免,你成爲我的皇后,我又怎捨得欺你,算計你。”
旖灩卻被氣的面染赤色,道:“本宮乃天盛太子妃,如何還能成你的皇后!想不到堂堂天乾皇帝,竟是白日說夢之徒!”
夜傾面色微變,因旖灩那聲天盛太子妃而眸中射出厲芒來,道:“灩兒,朕不在乎!如今情景,灩兒真以爲還能回到鳳帝修的身邊嗎?他便不該讓你到此邊關來。”
旖灩揚眉一笑,眯了明眸,道:“不好意思,你不介意,本宮介意,介意的很!”
見此,夜傾也不再多言,只沉聲道:“動手!”
登時,天乾暗衛們便撲了過來,他們人數明顯要多出兩三倍來,豹子營又是匆忙備戰,自然處於下峰,竟是沒片刻便露出不敵之態來。旖灩見許多兵勇已掛了傷,當下清喝一聲,道:“撤退!”
隨着她一聲令下,衆兵勇便開始向峰頂撤去,夜傾勾脣一笑。這雙駝峰陡峻,自下上來,用了輕功藉助於繩子,倒還可行。可如想從此絕壁上縱下,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縱然是他自詡輕功過人,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豹營的兵勇們雖肖勇,武功不錯,但比之他來,卻是遠遠不在一個層次上,如今他們急慌之下往絕壁退去,簡直就是自走絕路。不過夜傾也並未多想,他們已然堵住了下山之路,選擇在此處動手,也是叫旖灩插翅難飛,旖灩一行除了往峰頂退守,也根本無路可走。
夜傾領着人步步緊逼,待將旖灩一行人逼退到絕壁之上,他便不再急於動手,左右在他眼中旖灩等人已是甕中之鱉,無處可逃了。他緊盯着旖灩,道:“灩兒,你們已經無處可走了,到我身邊來吧,莫再做無謂的犧牲和抗爭。”
旖灩卻冷笑,道:“皇上步步緊逼,便不怕我從這裡跳下去嗎?”
夜傾聞言非但未曾色變,反而是笑了起來,道:“灩兒素來懂得進退,屈伸有度,冷靜自持,從來不會做衝動不計後果之事。從這裡跳下去,即便不死,也定要殘疾一生。若然只爲了報復於朕,只怕朕在灩兒心目中還沒這等分量。到朕身邊來,再伺機逃離,或是等待救援,皆比從此跳下要來的明智,灩兒是不會不明白的。”
夜傾言罷,衝旖灩伸出手來,又道:“到朕身邊來吧,你此刻自行過來,朕可答應你,放他們一條生路!”
旖灩卻驀然揚脣笑了起來,此刻朝陽初升,就掛在她的身後,金光萬丈,自山谷間騰起,將她明麗無雙的面龐映的更燦若朝霞,豔如海棠,她微歪着螓首,似笑非笑地瞧着夜傾,道:“皇上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憑你還不配本宮以命相搏。不過皇上也太過自信自大,皇上當真以爲這世上萬事都能隨你心算,無有遺漏嗎?”
夜傾聽旖灩話中有話,微微擰眉,心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道:“何意?”
旖灩卻驀然輕盈而愉悅的笑了起來,道:“誠如皇上所言,天乾國的這一批輜重糧草如此重要,天乾又怎會如此輕易便叫我中紫窺探到行進路線呢?本宮離營的消息是中紫老將姜酚傳遞的吧?老賊泄露軍情給天乾,害我皇兄重傷,真以爲替皇兄抵上三五劍,便可洗脫嫌疑?皇上有意引本宮到此處來,又怎知本宮不是如此,也在以身爲餌,引皇上到此呢?”
旖灩言罷,夜傾登時色變,而他尚未反應,旖灩竟是再無多言一句,豁然轉身,她竟是猛然已極快的速度向着山崖的絕壁衝去。她的速度極快,伴着她奔跑,她身後一直揹負着的大包袱突然散開。
這包袱包括旖灩在內的所有人身上都揹着一個,夜傾原本以爲那是旖灩等人爲火燒糧草所準備的東西,此刻包袱散開,卻見包袱中竟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放,而變成一個古怪的大袋子,上頭繫着數十根繩子,鏈在旖灩的腰腹和手臂間,隨着她奔跑,那繩子拖展開來,像個長長的大口袋,慢慢兜起風,鼓漲起來。
隨之,眨眼間,旖灩竟已到了崖邊兒,她奔跑的速度非但未減,反而更快,接着她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夜傾大驚,本能地追了兩步,而那些豹營的兵勇們卻在旖灩轉身之後,也跟着向四周散開,前頭的兵勇拔劍拒敵,掩護後頭的兵勇學着旖灩的舉動,散開身後包袱往懸下跳去。
夜傾追了兩步,便被孫臣攔下,眼見旖灩消失在峭壁上,他想不明白旖灩這到底在搞什麼明堂,心中又急又憂,又感到一股危險和不安。
伴着兵勇們跳下懸崖,孫臣大喊一聲,“點火!撤!快!”
一聲令下,瞬間留在懸崖上的豹字營兵勇手中已多了引燃的火把,火把向四周的石縫中丟去,不待天乾暗衛們反應,他們丟掉火把便再不和人纏鬥,甚至不顧背後命門暴露,皆是轉身往崖下跳去。
方纔夜傾胸有成竹,主意力皆被旖灩吸引,有沉浸在即將得到心中女子的喜悅中,根本沒細細觀察四周,如今卻驀然發覺,這山峰之頂充斥着一股奇怪而刺鼻的味道,倒像是煙花燃起的氣味。那火把丟進石縫,立刻有嘶啦啦,什麼東西被引燃開來的聲音發出。
夜傾見有些暗衛衝向懸崖追敵,而有些則奔向冒火的石縫探查,他猛然雙眸一眯,沉喝一聲,道:“莫追,勿查!離開此處,快!”
他聲音起,人已率先施展輕功向山下奔馳,然他的動作再快,卻還是慢了一步,只聞那股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接着砰地一聲巨響,似要震碎大地一般,夜傾只覺地動山搖,四周瞬間暴起飛沙走石來,火光煙塵中他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自崖底飛起,接着便只感五福六髒都依了位置,重重往地上墜落下去。
此刻旖灩手握着滑翔傘的方向杆,正迎着初生的一輪紅日飛翔于山谷之間,耳聞震天的爆炸聲傳來,她回過後望去,只見方纔還壁立千仞,高翹於蒼穹的雙駝峰,此刻已被火藥炸地巨石滾落,煙塵四起,瞬息間似被巨劍挖過,山頂多了一個巨坑。
火藥的分量,她心中有數,這樣的力度,夜傾縱然武功高強,躲避及時,但即便不死,也定重傷難愈,皇帝重傷,豈容天乾不退兵歸國!
滑翔傘無需任何動力,全靠技術掌控飛翔,旖灩匆匆做出此物來,雖帶着豹營兄弟們練習過,然到底不能熟練操縱,更加上這滑翔傘做得也遠不及現代工藝下的精細,若非豹字營的兵勇們輕功皆不弱,旖灩萬不敢出此計策。
饒是如此,待回到虎贏關,清點之下也折損了十多名兄弟,另有不少兵勇負傷。不過以此折損天乾五六百精銳暗衛,連其皇帝亦生死不明,已算是傳奇一般的戰績了。
孫臣即便更着鳳帝修沒少打過勝仗,此刻也免不了興奮激動,道:“太子妃說的火藥威力竟強大至此,當真令屬下大開眼界!此物若然能爲我天盛所用,不出兩年,便可平定天下!”
旖灩並未將火藥大肆用於戰爭的想法,聞言只淡聲道:“此物若想大批量地製造並非容易之事,幾無可能,孫將軍想多了。且按本宮先前吩咐,令人在南沙國和天乾國放出流言來。去吧。”
火藥乃是旖灩秘製,孫臣聽旖灩說火藥不可能大規模製造,雖面露遺憾之色,可也不曾懷疑,畢竟在他看來,此物如此厲害,若能大量製作,確實有些太過可怕逆天。冷兵器時代的古人是無法想象現代軍械之厲害的,他長嘆了一聲,便應聲而去。
夜傾因反應敏捷,火藥爆炸時已奔至邊緣,然還是被爆炸的衝歷和流石所傷,傷至五福六髒,九死一生回到天乾軍營便暈厥不醒。留守軍營的白子清不想竟會如此,令軍醫晝夜搶救,雖則救回夜傾性命,然其傷勢實在太重,已然無法再坐鎮邊關。
可怕的是,軍營中又有傳言,皇帝前往雙駝峰於鳳女交戰,鳳女不敵,然蒼天竟降下天火以助鳳女,帝傷於天火之下,當日那雙駝峰的動靜實在太大,便是天乾軍營亦感受到了地動山搖,從軍營遠遠可見雙駝峰,峰頂被砸凹下一個大坑。這樣非神力而不可爲,登時天乾軍營中兵勇們都在口口相傳,天乾出兵,得罪了鳳女,更有違天意,已惹惱天神,天神震怒,天乾再不撤兵,他們必遭天譴,天雷降下,將全軍埋骨。
這樣的流言,使得天乾大軍,軍心浮動,已然再無戰意。夜傾雖有心安定軍心,然他傷勢實在太重,試了兩次都無法下牀,更妄論隱瞞病情了。皇帝久久不曾露面,只見軍醫忙前忙後,流言愈演愈烈,逃兵日益增多,竟惡化到不少將領也前來勸說退兵。
白子清已然鎮不住場面,可爲雪上加霜的是,南沙皇帝令丞相前來軍營,道天乾觸怒上蒼,南沙不敢再隨從,不能再借道於天乾,請天乾兵馬速速退離南沙。南沙本就是天乾的屬國,這些年俯首稱臣,何曾這般囂張過,夜傾被氣的吐出一口鮮血,卻加重傷勢,暈睡半日後,醒來他雙拳緊握,卻已知事不可爲,疲倦而頹然地吩咐撤兵。
天乾撤兵後,旖灩卻領着天盛馳援中紫的二十萬精兵匯同一部分中紫兵馬殺向中紫失地,且已南沙借道天乾發兵中紫爲由,向南沙發起戰爭。霓裳公主宣告天下,於南沙前太子楊珏結爲異性兄妹,發兵扶持南沙前太子歸國當政。南沙皇帝荒淫無度,加之中紫逼退天乾大軍士氣正盛,又有鳳女得天所佑的傳言流於南沙各地,加之謝明玉遊說於南沙大臣之間。中紫國大軍幾乎一路暢通無阻,僅僅兩月餘便攻克十數城池,逼近南沙國都。
南沙皇宮中,皇帝眼見亡國在即,六神無主,日日惶急難安,生恐宮門破,敵軍降至眼前。夜半竟是被噩夢驚醒,瑟瑟發抖哭倒於新寵的姜美人懷中,道:“愛妃,朕夢見中紫國的兵馬殺進了這宮裡來,火,到處都是火,他們要將朕活活燒死,愛妃怎麼辦!朕不想死!”
姜美人溫柔地撫着皇帝顫抖的背,面露嘲諷,口氣卻溫柔至極,道:“皇上莫怕,皇上和霓裳公主的義弟不是親兄弟嗎,聽聞霓裳公主甚是疼愛這個弟弟,瞧在他的面子上,就算攻破城門也定會繞皇上一命的。更何況,我南沙也是有敢死兵勇的,未必便能被攻破城門。”
皇帝聽了這話卻抖的更加厲害了,道:“愛妃有所不知,朕那皇弟母族被父皇誅殺皆乃母后和朕那舅父所爲,便是皇弟會癡傻,也於朕有關,那毒還是朕被母后蠱惑親手下的。那謝明玉對此清楚的很,他是不會放過朕的。中紫國有鳳女,連老天都幫着她,還有天盛國做後盾,我南沙不會贏的,擋不住的!朕不想死,不想被燒死啊!”
姜美人大驚,半響卻道:“皇上,要不咱們逃吧!”
姜美人的話令皇帝一驚,他擡起頭來,片刻卻喃喃道:“逃?往哪兒逃?朕又能逃到哪裡去。”
姜美人便道:“皇上,咱們就逃到臣妾的家鄉去,臣妾的家鄉偏僻,村中人也少,嫌少有外人進入,皇上隨臣妾回去,隱居起來,只要帶夠了金銀之物,一樣可以安渡年華啊。”
南沙皇帝不由蹙眉,道:“這可行嗎?”
姜美人卻道:“總好過在宮中等敵軍殺至,成爲魚肉啊。臣妾雖沒讀過幾日書,可也聽說過那晉國南朝時,文熙帝便是在敵軍攻入京師時沒了蹤跡,前有史可證,文熙帝既能逃離,皇上爲何不能!”
姜美人言罷,又捧了南沙皇帝的臉,道:“皇上放心,不管皇上做何決定,臣妾都會和皇上在一起,不離不棄,便是這宮閣真着了大火,那火苗先燒死的也定然會是臣妾。”
南沙皇帝登時一陣感動,卻是握拳道:“愛妃,朕不會讓你陪着朕死,就依愛妃所言!朕這便着手安排此事!”
兩月後,中紫大軍以風雷之勢碾軋過南沙疆土,兵至南沙都城,南沙老將陳溢站着城樓上,率領兵勇們做着最後的抗爭,不想城樓下敵軍竟未立刻發起攻勢,反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與此同時,南沙皇帝正易容坐在一輛破舊馬車上,帶着寵妃姜美人裝扮成逃亡的富戶往西逃,馬車尚未奔出京城多遠便停了下來,外頭傳來一個沙啞有些難聞的聲音。
“大皇子,一別經年,可還識得明玉否?”
皇帝聞聲一愣,馬車門卻已被打開,他望去,只見車前刀光兵甲森森,其前一人身披雪白狐裘坐於輪椅之上,含笑盯來,笑意卻不及那雙冰冷的眼眸,南沙皇帝一驚,瞪大了眼睛,突抓住姜美人的手,道:“愛妃,是明王世子,他來尋朕報仇了!”
姜美人這次卻未抓住南沙皇帝的手,反將一雙柔胰抽出,迎上南沙皇帝詫異的目光,她勾脣一笑,素來柔情如水的眼眸卻滿是冷意,道:“皇上,臣妾並非天乾宮女,臣妾乃中紫人士,皇上借到於天乾,所攻乃臣妾鄉土,所殺乃臣妾父兄姐妹!”
史書記載,中紫大軍兵逼南沙都城,城中兵勇拒敵之時,霓裳公主一襲紅衣乘馬而來,竟攜南沙皇帝於馬下。南沙前太子楊珏,驅馬於後,南沙皇帝跪於敵軍陣前,哀求城上守將陳溢打開城門,而前太子一聲陳二叔,令得陳溢仰天長嘯,聲嘆無道國君,天毀南沙,言罷痛哭流涕,卻道,三聲罷罷罷,遂令兵勇打開城門,迎太子歸國。
城門洞開,陳溢卻從城樓一縱而下,不想竟被前太子楊珏縱身接住,抱着陳溢,楊珏嘻嘻一笑,道:“逸飛記得你,你是陳二叔,陳二叔教我飛飛,飛飛不能頭朝地,陳二叔笨蛋!”
這陳溢正是楊珏四歲啓蒙時的武師傅,本是剛正忠直之人,聽聞此言,老淚縱橫,卻於此時,霓裳公主驅馬上前,道:“楊珏乃本宮義弟,他心智有意旁人,然卻有一顆赤誠之心,他來做南沙國的皇帝未必便會比爾等如今的皇帝差,陳大人可願做護國大將軍,輔佐新帝?”
陳溢聞言抹掉老淚,道:“不知爾此言是以何身份所說?是中紫國的霓裳公主,還是天盛國的太子妃?”
旖灩卻一笑,望向楊珏,目光溫和,道:“本宮以南沙新帝之姐的身份拜託陳老將軍,來日天下戰亂平定,無雙太子有意設藩國,允藩國朝政自制。”
陳溢身子一震,扶着楊珏的手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道:“請公主入城。”
就這樣,天盛太子妃,聞名八國的霓裳公主不費吹灰之力便領兵進了南沙都城,這個女子在亂世中以她獨特的手段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年是大爭治年,那個女子以她飛揚的姿態,傾國的面容,毫不輸男兒的氣態智謀,成了天際最亮的那顆星辰,當真應合了紫薇閣華陽道長的預言,鳳女臨世,得之而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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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明天絕對是最後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