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房地產,蘇塵是認真的,一連幾天,都帶着雲扶搖在隨縣考察,隨着考察越來越深入,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此時的朔國,當然是農耕社會,人們流動性極差,基本都被禁錮在土地附近,隨縣雖是隨州首府,有幾十萬老百姓,但老百姓,幾乎都是自己有房的。
豪紳大戶當然都有自己的深宅大院,小民百姓也有自己的蝸居,雖然簡陋,但也安居樂業,改善的意願並不強烈。
說白了,沒有一個強大的中產階級做支撐,房地產是玩不轉的。蘇塵的想法雖說超前一千年,但先行者,往往是教育了市場,卻被拍死在沙灘上。
蘇塵情緒低落,雲扶搖卻興致勃勃,主動提出再到北郊轉轉,那裡住的都是最窮苦的百姓,基本都是無房戶,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蘇塵被觸動了,棚戶區的改造,也是不錯的商機。
二人便一路向北,出城之後,果然人煙漸漸稀少,卻能看見成片的菜地、農田,間中,有小橋流水人家,牛馬雞犬青蛙。
空氣中,都帶着絲絲芬甘的氣息,蘇塵心情大好,對雲扶搖笑道:“無妨的,扶搖,反正我們要去京城,京城人口更密,商業更發達,機會肯定更好,我們在隨縣,只是做一些前期的調查罷了。”
雲扶搖已經是蘇塵忠實的追隨者,不僅因爲蘇塵半把刀的學問,在他面前有碾壓的優勢,而且因爲蘇塵現在的修真,已經不在他之下,而且控制越來越好。
見蘇塵情緒漸高,雲扶搖神往道:“蘇塵,你能不能帶我去你們的世界瞧瞧?說不定我能混得很成功呢?”
蘇塵嘆了一口氣,卻擡腳將一塊石子兒踢飛:“扶搖,有些事情,是不可逆的,穿越,需要巨大的能量、強大的計算,這些,咱們有嗎?我選擇穿越,就沒想過要回去,我,沒給自己留後路。”
雲扶搖有些失落,看來,自己也只能在氣修質的層面上,混到死了。
穿過一片樹林,便來到一處小鎮,一種解放前的感覺撲面而來。
說是小鎮,其實只有一條坑坑窪窪的小街,雨天泥濘不堪,晴天塵土飛揚。小街兩邊各有一排簡陋的房子,就是小鎮的CBD了,分別有兩家飯館,一家當鋪,幾處藥房,藥房,主要賣保胎打胎的藥。
幾處稍微乾淨的門前,掛着繡花的簾子,簾子前面,站着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
小街兩旁,沿着房子向後延伸,是一排一排,密不透風的簡易棚子,都是臨時搭建的,裡面住滿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的人羣。
空氣中,瀰漫着刺鼻酸腐的味道,隨處可見的垃圾,成了小鎮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時值春天,蒼蠅、蚊子、老鼠、野貓隨處可見,它們幸福的指數,肯定比人類更高。
“這是五里鋪,是隨縣最窮的地方,住的都是小偷,騙子,破落的大戶人家,犯官家屬的子女,你當心一點。”雲扶搖警告道。
蘇塵捏着鼻子,小心翼翼走進了小街。
街邊,一個坐在地上的小乞丐忽然站起身,手裡舉着空碗,走到蘇塵面前,可憐巴巴說道:“爺呀,賞兩個吧,可憐我好幾天沒吃飯了,謝謝你了,爺呀,賞兩個吧,爺謝謝你了。”
小乞丐蓬頭垢面,洗一次澡估計能輕二斤,蘇塵胃裡反酸,強忍着沒吐出來,聽小乞丐好像在佔自己便宜,笑着,想踢他一腳。
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樣子,又心中不忍,便掏出身上僅剩的一枚硬幣,雲扶搖急忙阻止,硬幣,已經落進了乞丐的空碗裡。
“轟”
彷彿點燃了節日的焰火,街邊、房後,突然衝出數不清的乞丐,瞬間將二人緊緊圍住,喧囂的聲音震得蘇塵心煩意亂:
“爺呀,賞兩個吧,爺多謝了呀。”
“爺呀,我娘躺牀上好幾天沒吃飯了呀,爺謝謝你了呀。”
“大爺,行行好吧。”
……
漸漸的,祈求的聲音變成了憤怒的聲討:
“嗯,身上居然不帶錢?”
“嘿,扒他們衣服,這身衣服至少值二兩銀子。”
“狗日的,這些公子哥兒,到這裡不就是想找點便宜的樂子嗎?竟然錢也不帶。”
“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
“揍這兩個狗日的。”
……
蘇塵被氣笑了,老子連王章潤都幹掉了,就你們這羣小癟三,不夠我和扶搖一盤菜的,就要動手,雲扶搖卻輕輕攔住了。
“讓開,讓開,堂主來了。”
兩名壯漢撥開亂紛紛的人羣,護衛一名中年乞丐走進圈子,乞丐輕輕咳嗽一聲,身後緩緩跑出一條皮包骨頭的小狗。
一身破衣爛衫,身上散發乞丐特有的酸腐味道,乞丐的腰上,卻別緻地拴着五個布袋子。
“扶搖,他跟你一個級別,你是五錢術士,他是五袋弟子。”蘇塵輕聲調侃道。
“當心,蘇塵,這人是體修質高手,他們人多,不要輕易動手。”雲扶搖忽然萬分警惕,沉聲警告蘇塵。
小狗卻跑到蘇塵腳下,親熱地圍着蘇塵轉圈,時不時舔一舔他的靴子,蘇塵看着小狗有點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便低聲呵斥道:“嘿,嘿,春天,有想法啦?找錯對象了。”
中年乞丐雙手抱胸,慢慢走到二人身前,挑釁地審視二人一眼,隨即快速眨了眨眼睛,不相信似的看了一眼蘇塵,忽然爽朗地笑了起來:“媽拉個巴子的,是你!”
蘇塵也哈哈大笑:“媽拉個巴子的,是你!”
中年乞丐,正是那天在挽香館門前,蘇塵接濟過的乞丐,乞丐回頭向人羣低吼一聲:“滾!”
“轟!”
人羣瞬間散開,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聚集過似的。
“公子!”
乞丐拱拱手,正色道:“在下蓋世豪,公子換了一身衣裳,差點沒認出來,公子怎麼到了這個地方?”
蘇塵第一次和乞丐打交道,忍着胃裡強烈的不適,正要解釋,雲扶搖卻搶答道:“蓋幫主,沒事的,這位蘇公子第一次來隨縣,我們隨便逛逛。”
蓋世豪笑了笑:“哦,以後遇到這種事,報我的名字就好了!嘿,公子是個豪爽人啊,多大的手筆,初次見面,出手就是五兩銀子。”
蓋世豪無限感慨,裝闊的人不是沒見過,那些傢伙,要嗎是爲了顯擺,要嗎是爲了裝叉,可眼前這位公子,人家寧願不去挽香館,也非得賞自己五兩銀子。
這是多大的情誼,說明人家真的拿自己當兄弟!
蓋世豪是丐幫分堂堂主,算乞丐中的優秀人才,其階級感情也是樸素的——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
雲扶搖卻一刻也不願多呆,便對蓋世豪拱拱手,笑道:“蓋幫主,我們還有事,你先忙,你先忙。“
蓋世豪詫異道:“已經來了,不吃了午飯再走?吃完飯,在下還有些節目安排,看見沒?”蓋世豪說着,用手指了指兩邊站街的女子。
蓋世豪,果然蓋世豪邁!
幾名女子渴望地看着二人,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嗨呀,兩位公子這麼俊,玩兒着,就把錢掙了,多好啊!
蓋幫主出手,一向是很豪爽的。
蓋世豪請吃飯,蘇塵已經胃裡反酸,又看了看兩邊的女子,差點沒一口吐出來,強忍着不適,對蓋世豪拱拱手,笑道:“改天,改天。”
拉着雲扶搖,扭頭就跑了。
身後,響起蓋世豪豪邁的聲音:“出來混,報我的名字。”
路上,雲扶搖喋喋不休地抱怨:“蘇塵,你說你是不是傻,到這種地方,你裝什麼有錢人?”
蘇塵卻憤憤不平:“老錢也是,這種地方,爲什麼不整頓?爲什麼不救濟這裡的窮人?”
“救濟?”
雲扶搖冷笑一聲:“像你們那裡,都給低保?那誰還願意幹活?再說,你以爲隨縣那麼有錢?”
蘇塵站住,愣愣地看着雲扶搖,隨即一笑:“是啊,情況不同,不可一概而論,沒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單純提高福利是行不通的,棚戶區改造,沒有官府的投資是行不通的,唉!”
雲扶搖沒接話,卻驚異地看着蘇塵胸前,蘇塵笑着罵了一句:“你他媽看我胸幹什麼?”
隨即低頭,便愣住了,自己胸前,泛起一片隱隱紅色的光芒。蘇塵伸手入懷,隨即抽出右手,手上,是晶瑩潤潔的玉佩,已經變成琥珀一般血紅的顏色。
“誰的玉佩?”雲扶搖大驚失色,問道。
“王章潤!”蘇塵也大惑不解。
雲扶搖驚呼一聲:“原來是他!果然是他!他在追蹤我們,不,他在追蹤你。”
蘇塵心中緊縮,臉色忽然變得異常蒼白,他已經意識到,不僅是追蹤,王章潤,要追殺他們,時機選擇,剛剛好。
荒郊野地,遠離人羣,沒有州兵,沒有捕快,沒有衙役,此處,是他們最好的葬身之地。
“快,去前面樹林!”
雲扶搖大喝一聲,拉起蘇塵便向樹林跑去,身後一股黑色的煞氣席捲而起,緊緊尾隨二人,躍上樹林的上空。
黑氣緊貼樹梢,在頭頂盤旋,慢慢變成一個漩渦的形狀,漩渦中心,黑雲翻滾如地獄之門,雲層滔天激盪,不時躍起一道閃閃的亮光。
黑雲遮蔽樹林,遮住藍藍的晴天,浩浩蒼穹之下,天昏地暗。
俄頃,黑雲中心譁然而開,慢慢伸出一隻猙獰的龍首,龍鬚虯枝盤結,像水藻一般在天空揮舞,兩隻藍瑩瑩的眼睛,隨着龍首左右擺動搜尋,一聲一聲憤怒的嘶吼,在空中一浪一浪激盪:
“螻蟻!”
好像忽然發現目標,龍首雙眼藍氣熾盛,開始劇烈旋轉,隨即,“啪”一聲爆響,便有一道一道的閃電,直擊樹林。
“五雷陣!”
雲扶搖拉着蘇塵,一頭鑽進樹林,身後雷聲陣陣,一地燒焦的草木。
二人在林中來回左右折返,用沖虛靈動的步伐,躲避雷擊,忽然,雲扶搖靈機一動,從蘇塵手中奪過玉佩,便拋在地上,隨即拉起蘇塵躲在遠處一株古樹下偷看。
空中雷聲陣陣,五組一擊,每一次都打在玉佩旁邊。
“看見沒?扶搖,這王八蛋不是追蹤我們,他是要我們的命!”蘇塵氣喘吁吁,驚駭不已,雖然看了太多奇幻的事情,但空中忽然盤出一條龍,依然讓他無比震驚。
“你的命!兄弟,他追蹤玉佩,是爲了要你的命!”雲扶搖糾正。
“彼此彼此,兄弟,你說,龍是哪裡來的?”蘇塵牙齒打顫,卻害怕雲扶搖離他而去,趕緊建立統一戰線。
“那是幻覺,蘇塵,王章潤一定附體在什麼動物身上,然後幻成龍的形狀,好施展功力,就像控制布偶,殺死沙守備一樣。”
“這樣!”
雲扶搖忽然醒悟,快速說道:“咱們分頭尋找,看有沒有靈異的蜈蚣、蛇、蚯蚓之類的動物。”
蘇塵吃了一驚:“這麼大一片樹林,怎麼找?”
雲扶搖不說話,卻用手輕輕指了指龍的正下方,一片茂密的草叢。
二人悄悄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