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中,一隻青蛇安靜地臥着,圓圓的蛇頭高高揚起,眼睛直直瞪着天上的黑雲,眼中,兩條細細的藍光,絲線一般直射穹頂。
青蛇一動不動,與草叢融爲一體,雕塑一般隱藏在草窠裡。
雲扶搖看着蘇塵,輕聲道:“它在發功,此時戰力虛弱,我們一起用天翳眼收了它!”
“怎麼用?”蘇塵的心蹦蹦直跳。
“閉眼,無思無慮,無物無己,把全身所有的意念,集中到你的眼睛,當你覺得行的時候,再睜開眼睛,蘇塵,你的功力是夠的,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身體,你行的,快!”
沒時間猶豫,沒時間遲疑,天空的雷擊,已經慢慢向草叢靠近。
蘇塵閉上眼睛,排空宇宙,排空自己,慢慢便有一股青氣從丹田升起,青氣緩緩上升,越來越強,越來越烈,倒流的瀑布一般向雙眼聚集。
雙目越來越漲,壓力越來越強,一股噴薄的力量強烈地衝撞雙眼,要奪眶而出,卻被蘇塵死死壓住。
“嗡”
蘇塵倏然睜眼,雙眼青氣瀰漫,一道青色的衝擊波從眼中閃出,直擊青蛇高昂的頭部,雲扶搖見蘇塵得手,立即閉眼、睜眼,隨即一道青氣死死罩住青蛇的七寸。
青蛇毫無防備,突然被兩道青氣排山倒海般壓制,眼中的藍光瞬間消失,天空,龍首倏然不見,黑雲煙消雲散,依然晴空萬里,依然春風和熙。
青蛇翻轉身子,便要用藍光反擊二人,二人同時加大功力,漸漸的,青蛇弓一般支撐的身子軟了下去,隨即痛苦的反轉扭曲,想要逃回草叢深處,卻被兩道青氣死死釘在地上。
蘇塵心中狂喜,想起所受的羞辱,想起自己在牢中立下的誓言:今日所受之辱,我必加倍奉還你們,是的,以你們的方式!
老子,做到了!
看着痛苦掙扎的青蛇,已經進入垂死的邊緣,雲扶搖還在示意自己加大功力,蘇塵忽然閉眼,收了眼中的青光。
隨即伸手,擋住雲扶搖的眼睛,卻火燙似的將手縮了回來,手背,一個清晰的黑色疤痕,彷彿激光掃過一樣。
“蘇塵,你不要命了!”雲扶倏然收眼,大聲訓斥蘇塵。
蘇塵並不理會,卻蹲下身子,看着奄奄一息的青蛇,沉聲問道:“你爲何如此恨我,爲何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青蛇彷彿一根青色的布帶,軟軟臥在草叢裡,雙眼緊閉,蛇頭,無力地垂在地上。
“殺了我。”青蛇一動不動,只腹部有節奏地一息一鼓。
蘇塵緩緩搖了搖頭:“你去吧,我不殺你,我不想讓仇恨無限傳遞。”
青蛇吃力地睜開雙眼,垂死的目光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蘇塵,腹部極其清晰重複了一句:“殺了我!”
蘇塵疑惑地看着雲扶搖,難道有些人,真有自殺的癮?
雲扶搖並不贊同蘇塵的做法,卻不好反駁,便冷冷道:“你殺了這條蛇,王章潤的魂魄才能出竅。”
原來如此,蘇塵緩緩起身,卻對雲扶搖說道:“扶搖,我從小怕蛇,你來吧。”
雲扶搖無奈,輕輕蹲下身子,伸手捏住青蛇的七寸,隨即運力稍微一握,青蛇渾身一顫,身子便伸展成一條直線。
空中,一羣大雁排成人字的隊形,正向北飛去,隊中,一隻大雁忽然嘶鳴一聲,隨即壓彎,展翅,一個華麗的轉身,便脫離隊形,向西南的方向飛去。
地上,蘇塵大喝一聲:“等等,你的玉佩。”
“送給你了!”空中,傳來大雁渾厚的胸音。
蘇塵從地上撿起玉佩,玉佩又恢復了晶瑩潤潔的品質,雲扶搖在一旁冷笑道:“你果然是個濫好人,居然私放王章潤,要是讓朝廷知道,你知道什麼罪嗎?”
“知道,知道。”蘇塵無所謂笑了笑,眼睛,並未離開玉佩。
“知道你還讓他走?你不要命了?”雲扶搖很憤怒,要是二人合力擒住王章潤,可以算大功一件了,說不定,能掙一筆銀子。
“所以,最後送他一程的是你嘛,咱們是共犯,扶搖,有種你告去。”蘇塵不懷好意地看着雲扶搖。
“你!”
雲扶搖無可奈何笑了笑:“你真是個痞子。”
“痞子還是濫好人,隨他去吧,扶搖,仇恨是死循環,沒有贏家的,況且,王章潤與我之間,不應該是私仇,我期待着解開這個迷,如此而已!扶搖,你說,這塊玉爲什麼會變色?”
雲扶搖伸手想接過玉佩,蘇塵卻將手縮了回去,雲扶搖嚥了咽口水,解釋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蘇塵,這是一塊靈玉,吸納了天地之靈氣,與主人心有靈犀,能助你提升修行的進度。”
“量子糾纏啊!”
蘇塵調侃了一句:“值錢嗎?”
“無價!”雲扶搖傲然道。
“啊,如果賣了,豈不是能掙一大筆錢?”
“那當然,不過對修真之人而言,玉就如自己的伴侶,誰捨得賣?所以,他是無價的。”
雲扶搖嘆了一口氣,又徐徐道:“蘇塵,你比我有福,你來我們的世界不到十天,竟然有這麼多奇遇,你既然得了這塊玉,要好好珍惜,他對你的修真大有幫助的。”
蘇塵看着雲扶搖清澈的眼睛,眼中是真誠的祝福,卻緩緩把玉佩揣進懷裡,隨即狡黠地一笑,右手從懷中抽出,向雲扶搖一拋,雲扶搖本能地伸手接住。
手上,躺着溫潤的靈玉。
“借你玩幾天,記得還老子。”橐橐的腳步聲中,蘇塵大步向樹林外走去。
雲扶搖輕輕撫了撫玉佩,笑着追了上去。
蘇塵回到縣衙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的時間,縣衙的人,正在院裡吃晚飯,晚飯很簡單,一人一碗麪條,桌子中間,擺着幾盤鹹菜。
六個人,卻坐了兩桌,錢克清跟和嘉一桌,其餘四人一桌,院中春風徐徐,天邊晚霞落落。
老蒼頭見蘇塵進門,怯意地抹了抹嘴,隨即在荒草般的鬍鬚上擦了擦手,便朗聲命道:“月書,加一碗麪。”
月書起身,回頭便看見了蘇塵,隨即向蘇塵淺淺一笑。
蘇塵雕塑一般站住了,天地靜止,歲月有你,晚霞正好,你在微笑。月書轉身走進廚房,卻向蘇塵回眸一望,蘇塵喉頭滑動一下,眼睛追隨那抹倩然的背影,緩緩消失在炊煙裊裊的廚房。
微風拂面,佳人在畔,不在乎天長地久,不在乎一世擁有,此時此刻,你在身邊,就好!
蘇塵的心,此刻無比干淨。
蘇塵走到錢克清身邊坐下,頭也不回,大叫一聲:“穆尚香,上面。”
穆尚香勃然大怒,便要發作,隨即明白自己的身份,便試探着看了看錢克清,卻看見一個禿嚕麪條的背影。
便又看着老蒼頭,眼中寫滿疑問,老蒼叔,我可送了你一個金釵子!老蒼頭卻擡頭欣賞天邊的晚霞,手上,正在收拾自己的煙槍。
雖然沒說話,老蒼頭的身姿,說明四個字:還不趕緊!
穆尚香憤憤起身,隨即心中自我安慰,還好,至少比劉月書地位高!
蘇塵坐在錢克清身邊,心中響起一支熟悉的旋律: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是那圓圓的明月,明月,是那潺潺的山泉……。
穩住,穩住。
蘇塵在心中告誡自己,他已經知道了這兩個女人的故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便對錢克清正色道:“錢大人,我今天去了一趟五里鋪,那裡的環境太糟糕了,那麼多空閒的土地,爲什麼不分給乞丐,他們自食其力,也少了不安定的因素不是?”
錢克清擡起頭,驚訝地看着蘇塵,眼中竟有些微讚許,卻不屑地一笑:“那都是有主的土地,憑什麼分給別人?那些乞丐,你以爲他們在老家沒有土地?”
蘇塵的嘴變成O型,錢克清又咬牙道:“種地多累啊!乞討來錢多快啊!還能欺行霸市、逼良爲娼,這個丐幫,本官遲早剿滅他們!”
語氣很冷,殺氣騰騰!
“咚”
蘇塵嚇了一跳,原來是穆尚香把麪碗重重墩在了桌子上,蘇塵回頭大罵:“筷子!”
卻對錢克清不屑地一笑:“也不一定,大人!有恆產者有恆心,農民,沒有不熱愛土地的,並不是每個乞丐都是壞人,也要區別對待的。”
穆尚香一貫養尊處優,一天勞動之後,早已筋軟骨酥,晚飯後便坐在桌旁觀賞夜景,老蒼嬸兒便上前關切地問道:“喲,夫人累了吧?要不要找個男人給你捏捏?”
恭維話,穆尚香聽得很多,以往別人恭維自己,都是真心恭維而已,因此並未聽出老蒼嬸兒在諷刺自己,便真誠地笑道:“那倒不用,那倒不用,老蒼嬸兒,謝謝你。”
老蒼嬸兒卻斷喝一聲:“給老爺上茶!這麼沒眼力見的?”
穆尚香嚇了一跳,趕緊起身給錢克清上茶,錢克清卻讓她給蘇塵也上一杯,老錢對自己另眼相看,蘇塵很驕傲,坦然接受穆尚香的服侍。
穆尚香上茶的時候,手指似有若無,在蘇塵手腕上輕輕碰了碰。
蘇塵清晰感受到了凝脂一般的觸感,心中一蕩,卻觸電般跳了起來,隨即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去趟茅房。”
走入後院,老蒼頭正好從茅房慢悠悠走出來,蘇塵笑着打了個招呼:“老蒼叔,一個人去茅房啊?又吃獨食。”
“哇”
老蒼頭差點連大腸都吐出來,卻臉色一沉,正色道:“蘇塵你站住,我給你立兩條規矩。”
蘇塵詫異,老蒼叔這是作什麼妖,上茅房立什麼規矩?
“不許盯着老爺的箱子看,不許盯着月書姑娘看。”老蒼頭面無表情,沉聲道。
蘇塵心中不屑,有些微的憤怒,老蒼頭,過分了,不僅干涉自己財務自由,還干涉自己戀愛自由,便冷冷道:“老蒼叔,我也給你立一條規矩。”
“說!”老蒼頭黑着臉。
“不許給我立規矩。”蘇塵凜然。
“你!”
老蒼頭憤怒不已,背了一條聖人語錄:“子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小子欠揍。”
便揉身撲向蘇塵,蘇塵舉臂一揮,老蒼頭風箏一般飄了出去。
蘇塵大吃一驚,本來想試試老蒼頭的功力,沒想到他如此不堪一擊,便腳下一點,縱身向前,老蒼頭落地之前,把他穩穩接在了懷裡。
“老蒼叔,沒事吧?”蘇塵關切。
“唉!鱉孫,你玩真的?”老蒼頭蒼老的聲音。
蘇塵趕緊安慰老蒼頭:“老蒼叔,我保證一條。”
“哪一條?”
“保證不盯着老蒼嬸兒看。”蘇塵微笑。
老蒼頭一臉黑線,孃的,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更強。
蘇塵心中詫異,老蒼叔,原來真沒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