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裡的校園分外落寞和冷清,同學們大多已經提着行李離開學校,奔赴全國各地的家鄉了。在這個冷風呼嘯的寂寥空間裡,除了留守的校工以外,就只剩下他們這羣可憐的理工科研究生了。賀鑫凱早就藉着‘工傷’的由頭免了寒假加班,遁回東北;柳天豪也不顧實驗室方面的強硬‘挽留’,自在逍遙地飛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堅。原來歡聲笑語不斷的321寢室,只剩下朱承遠這一個光桿司令了。想出去消費兼消遣一下,又悲哀地發現隨着年關將至,大小門面紛紛關門歇業,如同大蕭條降臨一般,弄得花錢的機會也沒了。百無聊賴的朱承遠只能硬着頭皮回實驗室坐冷板凳,覺得這真是有史以來過得最尷尬的一個寒假了,內心大罵夏教授不通情理。在實驗室待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其他人也是怨聲載道。紛紛談論某某教授的團隊早就放假了,另一個實驗室也即將放假等,言語中充滿了憤懣不平。要放在平時,徐博早就出面干預,平息這些動搖人心的負面言論了。但徐博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現,不知是這個緋聞讓他沒臉見人,抑或是他想去找李逸玉當面對質或者把史振翔抓個現行?反正受了情傷的人,言行舉止都沒啥規律性,其他人也懶得管。沒了大師兄的監督,衆人吐槽起來更加肆無忌憚。只有老師過來巡視的時候,大家才忙不迭地住口,煞有介事地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但心思已經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朱承遠幾次想加入吐槽,卻發現衆人都選擇了無視自己,那種氣氛詭異又無奈。朱承遠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實驗室的其他人打入了‘不可接觸’的另冊,索性也不再搭理他們。不理人?小爺還懶得伺候你們呢!
就這樣好不容易等到實驗室宣佈放假。朱承遠興高采烈地回到家裡,卻發現這不過是另一場‘災難’的開端。春節期間親戚往來頻繁,特別是朱承遠又是家族唯一的一個在讀研究生的青年學子,免不了成爲七大姑八大姨們輪番‘嬸問’的焦點:“談沒談女朋友啊?”“學校裡有沒有合適的對象啊?”“讀研究生補助多不多啊?”“今後想做什麼工作啊?”甚至還有堂兄表姐的侄兒外甥之類向他討要壓歲錢......朱承遠悲哀地意識到了成長的代價:以前過年時依偎在父母懷裡領壓歲錢的那個小男孩已經一去不復返,壓歲錢的市值也已蒸發到了雲端,一切都是遙不可及的過往。現在他既要面對長輩們輪番轟炸似的盤問,又要應付晚輩無休無止的糾纏,這種夾板氣朱承遠以前何曾受過?當下就冒了火,一句‘關你啥事’把他們全都懟了回去。弄得父母臉上很是掛不住,不住地埋怨指責。親戚們更是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這麼標緻的一個小夥子,怎麼就這麼不通情理不講禮貌沒有素質呢?還是父母的家教有問題!”朱承遠不由得在心中哀嘆,不僅這個寒假是最尷尬的寒假,這個春節更是有史以來過得最憋屈的一個春節。經歷了這樣一個春節,朱承遠對家庭聚會再沒有絲毫留戀,過完年由逃也似的返回了學校。
節後的校園裡,柳枝發芽,迎春吐蕊,漸漸和暖的微風標誌着一個新生季節的到來。經過了新年的狂歡,同學們也都陸陸續續地返回校園。實驗室裡,又有一條小道消息在秘密流傳着:上學期期末考試,朱承遠不僅考了整個實驗室的第一名,還考了全班第一呢!這個消息讓朱承遠重新拾起了‘學霸’的光環,實驗室的其他人看朱承遠時,神情也頗爲複雜了:朱承遠既是一個成績優異的學霸,又是一個叛逆不服管的問題青少年。這樣的標籤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怎麼看怎麼奇怪。因此雖然大家還是比較疏遠他,但除了鄙視之外,更多了些‘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尊敬感。不過王武鋒可不這麼覺得,他弄清楚期末考試的試題來源後,不由得痛心疾首:自己怎麼就只知道複習書本和筆記,沒有去弄幾套歷年真題呢!這樣想着,他越發覺得朱承遠有些勝之不武——靠着竊取情報得來的第一名,算什麼本事!
不過接下來的消息可不止讓王武鋒痛心疾首,而是讓他出離憤怒了:由於朱承遠出色的考試成績,他贏得了頭等獎學金,和李逸玉師姐並駕齊驅了。連徐博都只拿了個二等獎學金。王武鋒自己則名落孫山,連末等獎學金都沒混上。當夏教授在新學期的第一次實驗室大會上公佈這一結果時,不止王武鋒妒火中燒,很多其他人也是憤憤不平。這個朱承遠,平時連實驗室都不能堅持來,來了也是打打醬油混混時間,還屢次和老師同學發生衝突。這麼一個‘刺兒頭’也配拿頭等獎學金?所有人都認爲自己比他更有資格。儘管如此,大家都不大願意去當個出頭鳥,只是默默地向朱承遠投去輕蔑又嫉妒的目光。但是王武鋒可不管這些,他已經多次和朱承遠撕破臉地鬧過,也不在乎多這一次。立馬對夏教授問道:“老闆,這次期末考試的題目都是以前的原題,反映不出真實水平。我們都覺得不應該單單以這一次考試的成績作爲獎學金評定的標準。至少也要考慮一下在實驗室的科研表現吧?要不然誰還願意爲實驗室出力?”
夏教授聽了這話,何嘗不覺得有道理呢?可惜他已經做出了承諾,現在臨時更改無異於自己打臉。略想了想,目光嚴厲地向全體學生掃視了一圈,看得人心裡發寒。然後清了清嗓開口道:“你們都是這麼認爲的麼?”在這樣的威壓之下,沒有誰敢做仗馬之鳴,大家都齊刷刷地把頭低下來。
王武鋒看了一眼衆人,見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出來附和自己,心裡有些發慌,暗罵這幫膽小鬼,平時說得頭頭是道,關鍵時刻臨陣脫逃。忽然間,王武鋒發現徐博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立刻投以求助的目光,心想可算是找到盟友了。果然,徐博舉起了手示意要發言。得到夏教授允許後,徐博沉靜地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王師弟這話可不對。”
這話一出,對王武鋒不亞於五雷轟頂。本來指望徐博出來幫腔,沒想到居然是來補刀的。說好的友誼呢?就這麼翻了?在王武鋒的驚愕中,徐博繼續着自己的發言:“理論知識是科研實踐的基礎,對於剛進研一的師弟師妹來說,學好課堂知識尤其重要。老闆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引導大家,重視課堂,打牢基礎,這是多麼深切的良苦用心啊......”
徐博一套接一套地打疊着各種冠冕堂皇的奉承話,說得夏教授紅光滿面連連點頭:“客套話就不必再說了。既然這樣,說明這個安排沒什麼問題。王武鋒,你這次沒拿到獎學金,下次繼續努力嘛。不要存了什麼其他的想法。”
徐博立即接口道:“老闆說得對,王師弟,嫉妒可不是種好習慣。沒拿到獎學金更應該好好反思差距,爭取進步啊......”徐博邊說便露出譏諷的笑容,說得王武鋒面紅耳赤咬牙切齒,呆立在當場,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感覺今天的畫風簡直太不對了:原本和自己是鐵哥們的徐師兄,怎麼就突然幫着那個該死的朱承遠說話了呢?
徐博此時也解了七八分的氣。對於朱承遠這種油鹽不進的叛逆少年,徐博一向是很厭惡的。不過比起從始至終的逆反,更讓人難受的是突如其來的背叛。在徐博看來,王武鋒繞過自己直接跟着老師‘接私活’,無疑就是一種背叛行爲。他今天就算拼着幫朱承遠,也要整一整這個不知輕重的小白眼狼,讓他知道在實驗室裡懂分寸知進退的重要性。至於朱承遠這小子,這次算是便宜他了。以後會向他收取利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