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了,照在雪地上閃着光。街上來來往往人漸漸多了起來。
“先生早!”
納小七揹着箱子站在門口。
“公子今天去哪裡呀?”沈方鶴問道。
“今天上山,畫畫松柏巖。”納小七彎腰整理了一下褲腳,腳上穿着一雙輕快的鹿皮靴子。
“化雪路滑,公子當心。”
“沒事。”納小七揮揮手出門去了。
丁苗看着納小七的背影道:“這人好怪,平時說不喝酒,昨晚卻喝了那麼多,昨晚醉後又吐又鬧胡說八道,一覺醒來沒事人一樣。”
沈方鶴沒言語,嘴角帶着微笑。
“師叔,今天還跟着他嗎?”
“不跟,去山上有什麼可跟的。看他畫石頭呀?”
“那行。”丁苗聽說不用跟着納小七了,洗了手搗藥去了。
忽然街上一陣騷動,有人壓着嗓子在喊:“洪知縣來了,洪知縣來了。”
接着,街頭上的小商小販一溜煙走個一空。遠遠的看到侯家集的司集侯競東在前頭領路,後面一隊穿着官服的衙役,正中一頂四人小轎,不用說轎中坐的就是洪知縣了。
看着一行人經過沈家醫館,向着後山方向走去。沈方鶴眉頭一皺:“天寒地凍的,這是要幹嘛呢?”
過了一會兒,沈蘭舟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附在沈方鶴耳邊道:“侯伯讓我回來跟您說,洪知縣要給侯家集重修火神廟,這就要去山上選址。他問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方鶴心裡一翻個,猶豫了:“怎麼去?我單人獨騎跟着他們不是漏餡兒了。”
“我有辦法,”沈蘭舟說完奔跑着到了街中央,大聲喊道:“洪知縣來給我們修火神廟了,洪知縣來給我們修火神廟了,大夥兒快去看呀!”
話音一落,一街兩巷人呼啦就圍上來了,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沈家小哥,你說的是真的?”
“我親自聽他們衙役說的,那還有假。”
“那就好了,火神爺顯靈啊!”
“哎,我說,洪知縣來給我們修火神廟這麼大的事,我們不去感謝他,你們不去我可去了,看看熱鬧也好啊!”
沈蘭舟一煽呼,幾十人跟着沈蘭舟往後山走去,邊走邊喊,不斷的有人加入人羣。
“這孩子。”沈方鶴笑着搖搖頭,眼睛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侯六酒坊。只見那黃臉漢子原本在往外搬酒罈子,此刻又往屋裡搬了。搬完後左右瞧了瞧,鎖上房門也順着巷子向後山跑去。
山上圍滿了四鄰八村聞訊趕來的鄉民。沈方鶴躲在人羣中目光四處搜尋,看到了半個身子縮在大樹後的黃臉漢子。只見他把帽檐壓得低低的,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知縣洪明蘇。
沈方鶴又四處看了看,賀三兒、嚴讌兒都不在。侯滄海扶着玉樹大師站在洪知縣旁邊,李東平也像自己一樣躲在人羣中。
侯競東陪着笑問一臉威嚴的洪知縣:“大人,依大人之見這新廟建在哪裡?”
洪知縣揹着手,沿着山頂的平整地塊走了一圈兒,又思考了一會兒,回首指着被燒燬的廢墟道:“就建在這裡。”
“還在舊址上?”
不光侯競東疑惑,場內上百鄉民也紛紛議論起來。
“安靜!”
一聲斷喝猶如晴天霹靂,震得人耳膜生疼。
“好功力!”
沈方鶴尋聲望去,只見洪知縣身後的雪地裡坐着個黑色斗篷的人,一直低着頭,看不見面孔,剛纔那聲斷喝就是此人所發出。
人羣瞬間安靜了下來,好多人揉起了耳朵。
侯競東道:“大人,您看這燒燬的殘桓斷壁,要清理出來是不是要一段日子。能不能……?”
洪知縣揮手打斷了他:“不用說了,從今天開始就清理。日夜不停。”
“那我這就安排人手。”侯競東有點慌張。
“不用,讓他們幹。”
洪知縣說完一指身後的衙役們。侯競東的心放了下來,侯滄海的心卻提了起來。
“大家散了吧。”
侯競東一聲喊,鄉民們紛紛散去,沈方鶴盯着黃臉漢子,只見那人壓了壓帽檐,跟着人羣下了山。
沈家醫館。
診堂。
沈方鶴端起茶碗放在了老侯面前,說道:“老哥,你覺得這事?”
“還有說嗎?明着修廟宇,暗裡做什麼誰知道?”
“我覺得他們這麼做不會是爲了葉青楓的那封密信。”
侯滄海問道:“那爲什麼?”
沈方鶴面色鄭重一字一句地說道:“麒、麟、雙、尊!”
麒麟雙尊!
當年餘念生僱人從花楚雲那裡偷出來的御賜之寶。那件讓花楚雲丟了性命,讓沈方鶴流落侯家集不能回鄉的麒麟雙尊。
沈方鶴想起師父神情悲傷起來,半晌擦了擦眼睛道:“去年玉虛大師死之前曾說過,麒麟雙尊就藏在火神爺像下。他還勸我和師妹,說皇家的東西就還給皇家吧!”
“所以你和花姑娘沒把麒麟雙尊取回來?”
“對!你說我們兄妹父子幾人就算無驚無險也要老死在這侯家集,要它麒麟雙尊又有何用!”沈方鶴說着又想起了窩囊事,氣得猛拍了一下桌子。
“你說那人怎麼沒令人取回麒麟雙尊呢?”
沈方鶴聽侯滄海如此一問,垂首苦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覺得是那人對珍妃還是深有感情的,當初珍妃死在他面前,我想他還是有些難過。麒麟雙尊對凡夫俗子來說是舉世珍寶,對那人來說又算得了啥!說不定他早就忘了。”
侯滄海不解地看着沈方鶴,問道:“早就忘了,爲啥今天又派人來尋找?”
“另有其人。”
沈方鶴這樣說,另有其人,另有其人?其人是誰呢?
侯滄海的頭又疼了!侯滄海頭疼的時候最愛喝酒,他說喝酒能治頭疼,可惡的是偏偏沈家醫館沒酒了,所有的酒昨晚都喝完了。
“你等着我去打點酒。”侯滄海拋下沈方鶴直奔侯六酒坊。
黃臉漢子見侯滄海來到酒坊門口,忙站起來躬身叫道:“侯叔。”
“給我打五斤酒,”
“好咧,這就好。”
侯滄海接過酒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在了櫃檯上。黃臉漢子一把抓過來又給塞了回去。
“幹啥?”
“侯叔,”黃臉漢子臉上擠出一抹笑意,說道:“我想侯叔幫我個忙,幫我跟你家我大兄弟說一下,讓我去山上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