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龍嘯方是貪官?”沈方鶴反問道:“他是不是貪官與我何干,再說一個死了的人你還能拿他怎樣,要鞭屍嗎?”
“死了?”洪明蘇嘿嘿笑着。
沈方鶴一驚,莫非這姓洪的知道了什麼。
還好洪明蘇接了下去:“死了就沒有事了,你沈郎中來到南塘這麼久了難道沒聽說?”
“聽說什麼?”
“當年那龍嘯方小妾千里扶靈,其實棺材裡沒有屍體,而是裝滿了金銀珠寶。”
沈方鶴問道:“你又聽何人所說?”
“自然有人跟我講。”
“你不怕是有人逗你玩嗎?”
洪明蘇呵呵一笑:“逗我玩?郎中你想,若不是棺材裡裝滿珠寶怎麼埋入自家院內,這珠寶賣入自己院子裡可以說再安全不過了。呵呵!可笑龍老太爺那個死烏龜還裝模作樣地演了場戲,說什麼侄子爲官不仁,爲子不孝,不許別人埋葬龍嘯方棺木,其實這就是個藉口。”
洪明蘇說來頭頭是道,沈方鶴聽得皺起了眉頭,靜下心來想了一想,越想越覺得這裡面有陰謀。
怎麼辦?
沈方鶴腦子轉得飛快。
“沈郎中,信了嗎?”
“莫非你要挖人家墳墓。”
“嘖嘖嘖,你這說得是什麼話,”洪明蘇搖着手,眼眯成了一道縫兒:“我等斯文人怎能做掘人墳墓的事,我只不過是想敲他一筆……”
“這一筆是多少?”
“不多不少,剛好一棺材。”
“大人是借別人的手挖金銀?”
“對,哈哈哈……”洪明蘇笑得很張狂。
沈方鶴突然背起藥箱走了出去,看都沒看他一眼。
有時候你對一個瘋子太在意只能讓他更瘋狂!
冬天的天空星星真多,一顆挨着一顆,還眨着眼睛。沈方鶴忽然想起了小時候依偎在母親身邊數星星,唉!母親也老了,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先生。”身後響起蓮蓮怯生生的聲音:“先生你能帶我走嗎?”
沈方鶴一回頭,蓮蓮就站在身後,大眼睛水汪汪的帶着期盼看着自己。
“你爲什麼要我帶你走?”
“我…我……”蓮蓮說了幾個我字沒有再說什麼,頭垂得很低,顯得特別可憐。
沈方鶴看着她,心裡不停的翻涌,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正當沈方鶴爲難之際洪明蘇倚在門口喚道:“蓮兒,回來呀!快回來,爹疼你啊!”
蓮蓮眼淚汪汪地扭過臉去,回到了屋裡。
沈方鶴覺得心裡塞得滿滿的,一會兒想到蓮蓮揮舞着鞭子抽打洪明蘇,一會兒又想到洪明蘇抓住蓮蓮的頭髮扇蓮蓮耳光。
沈方鶴搖了搖頭趕走了幻影,快步向前走去。
屋內,蓮蓮半躺在竹椅上,一隻腳翹着,架在跪在地方的洪明蘇的頭上,洪明蘇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小老兒,剛纔開不開心?”
“開心,開心,主人對小老兒的表現還滿意吧?”洪明蘇諂媚地笑着。
“嗯!還行吧。你要我賞你點什麼嗎?”
“小老兒謝謝主人!”
“那好吧,”蓮蓮慢吞吞地站起來,向裡屋走去,走了幾步回頭道:“我就把這桌菜賞給你吧,都給我吃了,剩一點我饒不了你。”
蓮蓮說完大笑着回了屋,洪明蘇臉色變得煞白,嘴裡不停的低聲咒罵着。
沈方鶴回到醫館時,柳含眉跟尹香香已經走了,桌上也收拾得乾乾淨淨。丁苗閉着眼倚門而坐,也不知道有沒有睡着,見沈方鶴回來了睜開了眼。
“師叔,那洪縣令得的什麼病?”
“該死的病!”沈方鶴沒好氣的回答道。
“那太可憐了,一個人離鄉背井的,這可怎麼是好?”
見丁苗擔心洪明蘇沈方鶴不由得很是感慨,爲什麼人總是隻能看到事情的表面,看不到的往往纔是事實。
“師叔,咱們幫幫他吧?”
“幫!等他死了咱幫他擡棺材!”沈方鶴話音透着狠勁兒,丁苗聽出了點什麼不敢再說下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丁苗道:“師叔,我今天在西橫街又看到那個丁公子了,聽說這丁公子竟然是龍家的外孫。”
“聽誰說的?”
“今天在街上丁公子親口叫龍府的管家做三外公。”
“噢!”沈方鶴覺得這南塘鎮的水很深,水裡還藏着數不清的暗礁。
“今天看到那送菜的人沒有?”
“送菜的人?不是柳含眉跟尹香香嗎?”丁苗回來後看柳含眉跟尹香香在忙着做飯,就以爲菜也是她們買的,前幾天的菜也是她們送的。
“蠢!”沈方鶴斥道:“是她們我還要問嗎?她們午後來看病,看到門口的菜張羅着要給咱們做頓飯而已。”
原來是這樣,丁苗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看丁苗的樣子沈方鶴就知道沒有結果,看他忙了一天也累了,就讓他回屋睡了。
丁苗回屋後,沈方鶴靜靜的坐在桌旁,眼睛望着窗外,就像在等一個約好的朋友,不管他來不來都要等下去。
夜很靜,靜得能聽到院子裡枯葉落地的聲音。沈方鶴取出了兩隻碗,碗裡都倒滿了酒,酒香瀰漫了屋子,會不會引來佳客。
院外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接着影子一晃來人從院牆上翻了進來,大踏步進了屋。
“先生還沒睡?”
“這不是在等你嗎!”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
“所以先生準備了酒。”
“喝!”
來人端起碗就喝,一口氣幹了大半。
“好酒!”
“大人也是好酒之人。”
“好多年沒喝過了,今晚陪先生一醉!”那大人感慨道。
一個好酒之人卻好多年沒喝過酒了,爲什麼?
好酒之人突然戒了酒通常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得了什麼病,身體不能再折騰了;二是被人限制了自由喝不到酒。
來人是什麼原因呢?他沒說,但沈方鶴卻明白他爲什麼不敢喝酒,因爲他肌膚中過毒,喝酒就會加重騷癢。今天爲什麼又喝酒了呢?沈方鶴沒問,因爲他知道那人會自己說出來的。
那人喝了一會兒酒,擡頭問沈方鶴:“先生爲何不問我爲什麼來?”
沈方鶴反問道:“我爲何要問?”
“按常理先生應該問的。”
“我不問你也會說。”
“如果我不說呢?”
“那就算是來陪我喝酒的吧!”
來人愣愣地盯着沈方鶴看了好一會兒,說道:“先生果非凡人,那我就不說了,只陪先生喝酒,唉!這酒啊!喝一次少一次呀!”
沈方鶴微笑着提起酒罈又倒滿了兩碗,心想:還是忍不住了吧,笑笑說道:“龍大人有事儘管說,我怕這酒若是喝多了可就說不明白了。”
龍大人?來的竟是龍嘯方,一直喬裝改扮的龍嘯方竟然一副真容出現在沈家醫館。
“先生,你不怕惹火上身?”
沈方鶴哈哈一笑:“火已經燒上身,躲是躲不開了,只能迎頭撲滅。
龍嘯方垂頭想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後擡起頭道:“先生有沒有覺得這幾日南塘鎮有點不一樣?”
沈方鶴搖搖頭:“龍大人名示。”
“昨日我路過我家舊屋,發現大門旁磚牆上有人做了個記號,那記號看起很像小孩子隨手畫的玩意兒,但卻瞞不過我,這分明就是江湖上打家劫舍的強人悍匪踩道留下的記號。”
沈方鶴奇道:“你家舊屋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嗎?”
“沒有,自從我爹埋入庭院後就沒人進過那院門,這賊人怎麼能打這破屋子的主意?”龍嘯方不明白,又喝了一口酒。
沈方鶴皺眉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洪明蘇的話:棺材裡裝滿了金銀珠寶。
沈方鶴失聲道:“他們要挖墳!”
“什麼?”龍嘯方大吃一驚:“他們要挖我爹的墳?”
沈方鶴沉聲道:“準確的說是他們要挖金子。”
“哪來的金子?”
“棺材裡。”
棺材裡有金子?棺材裡有死人不稀奇,棺材裡怎能有金子呢?
“有人猜測你從京城拉回來整整一棺材的金銀珠寶,埋在了院子裡,看來他們要動手了!”
龍嘯方大奇:“先生爲什麼知道這些?能將那人姓甚名誰告訴我嗎?”
“不能!”沈方鶴一口回絕:“我也只是猜測,對方會不會動手還兩說,我看還是在觀察觀察。”
“可是我怕那夥人動了我爹的屍骨,我又不能出頭露面,這該如何是好!”龍嘯方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大人爲何不去向老太爺求助?”
龍嘯方扭過臉去,恨恨地道:“因爲那龍善本。”
沈方鶴皺起了眉頭,這龍嘯方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怎能直呼叔父的名諱,這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能讓龍嘯方這般耿耿於懷。
“大人,龍三爺也是大人的長輩,大人還是……”
沈方鶴想說“大人還是尊重點好”,話沒說完,龍嘯方舉手止住了他,說道:“有些人值得尊敬,有些人就不值得尊敬!先生若能幫我就幫,不幫也罷,再莫提那龍三。”
沈方鶴笑笑,說道:“好吧,大人說讓我怎麼幫你?”
龍嘯方轉過身來面朝沈方鶴說道:“先生,假如我出了什麼事,我想把舒眉託付給先生,請先生帶她離開南塘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