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區別嗎?
好像沒有。
無論這輛車是那個男人的,還是那個男人買給倪謙的,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說明,五年後的今天,倪謙身邊的那個位置,已經屬於了別的男人。
李讓只感覺一陣從心底滋生出的寒意,漸漸蔓延到他的全身,冷得他順手關掉了原本打開了一半的車窗。
可儘管如此,他依然感覺車廂裡的空氣冷颼颼的,竟促使他在這五六月的季節裡,打開了車裡的暖氣。
李讓注意到,倪謙並沒有直接上車,而是先把手上的東西放進車裡,然後繞到車尾,東張西望了起來。
李讓也順着倪謙的視線朝後面看了一眼,結果發現,有輛車應該是在倪謙逛商場的時候,停在了她車子的旁邊。關鍵是,那輛車的位置停得特別蹩腳,幾乎都快和倪謙的車挨在一起了,根本沒有給她留出一個可以順利把車開出去的安全距離。
倪謙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
而她這不經意間的一個小表情,卻不偏不倚的落進了一直凝視着她的李讓眼中。
那麼近的距離,就連像李讓這種已經開了很多年車的老司機,大概都會小心翼翼的花上好一會兒時間,才能順利的把車從夾縫中開出來。
正因爲如此,李讓有些好奇的盯着倪謙的一舉一動,他很想知道倪謙是準備打電話叫人來幫她把車開出來,還是準備待在原地等着旁邊那輛車的主人出現。
只可惜,李讓一個都沒猜中。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女人在盯着夾縫的距離看了一會兒之後,竟然直接打開車門上了車,並發動了汽車。
她該不會是打算自己把車開出來吧?
在李讓能搜尋到的所有記憶中,倪謙從來都是一個在寬廣的平地上開車都不能讓他放心的“典型女司機”,他又怎麼可能想象得出倪謙從那個小夾縫裡把車開出來的樣子?
要不然李讓以前怎麼老是打趣倪謙說,要不是因爲她考試的時候人品爆發,就她那破技術,怎麼可能拿得到駕照?
只是,纔剛過去了不到半分鐘的樣子,李讓便眼睜睜的看着倪謙的車從他面前開了過去。
速度之快,快到他根本都還沒回過神來,那個小小的夾縫,便被這個女人輕而易舉的就給解決掉了。
李讓的視線一路跟着倪謙的車行駛到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處。
那是一個角度比較大的斜坡。
還沒等李讓在腦海中搜尋出倪謙以前開這種斜坡是個什麼樣的窘境之前,那輛白色的轎車就已經飛速的從那個出口駛離了出去。
等到充斥在李讓眼前的景象只剩下一團烏煙瘴氣的尾氣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五年前的倪謙,好像從來都不敢開有坡的路。因爲哪怕只有一丁點的角度,都會害得她熄火好多次。
所以李讓直到現在都還清晰的記得,倪謙曾經對他說過,就她這破技術,開車出去就算不害別人也是在害她自己,所以啊,她纔不要開車去那些有坡的地方呢!況且,只要在他的身邊,哪怕她一輩子都開不好車也沒關係。
反正有他在,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用愁。
可就在這突然的一瞬間,李讓好像徹底明白了他想了整整五年都沒有想明白的那件事情——真的沒有誰是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的。
甚至,還可以活得更好。
回過神來的李讓,飛快的發動了車子。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來這間商場是來做什麼的,腦袋裡面只有唯一的一個念頭,那就是要跟着倪謙。
至於跟着她做什麼,跟到了她之後他有沒有勇氣出現在她面前,這些他都懶得去想。
總之,只要能跟着她就行。
此時,正值週五的下班放假高峰期,每條路上的車都多得讓人眼暈。
而跟在倪謙車後的李讓,眼睜睜的見證着這個女人在安全範圍內,見縫插針的超車、變道、抄小路。
她那嫺熟的車技,甚至還在不經意間幫助她,在一個快要變燈的紅綠燈前,成功的甩掉了李讓這個跟在後面的“尾巴”。
倪謙當然不知道有人在後面跟着她,她只不過是做了平時開車回家時,同樣也會做的事情罷了……
只不過,當這些全都被李讓收入眼底後,他腦袋裡很不情願的冒出了一個他不得不接受的現實——這個讓他心心念唸的女人,好像真的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李讓永遠都記得倪謙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常常自嘲自己被他寵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了,連擰個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就更別提開車這麼高技術含量的事情了。
而現在的倪謙,獨立,成熟,能夠獨當一面,根本不需要別人寵她,她都能被自己照顧得那麼好。甚至從李讓今天看到的那些來推斷,也許現在的倪謙,還能憑藉已經漸漸強大起來的自己,把別人也照顧得很好。
他的存在,對於這個女人來說,哪裡還有一丁點的價值可言?
是啊,他可能早就已經沒有了價值,那個女人也可能早就已經忘了他。
說到底,過去了這麼多年他都還沒有放下,只能說明,一直以來都只是他自己在和自己糾纏罷了……
誰,都終究會有放下誰的那一天。
可他,卻不甘願放過自己。
令人厭惡的紅燈纔剛慢吞吞的閃過了不到一半的時間,倪謙的那輛白轎車卻早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晚高峰的車流中。
堵在紅燈這一頭的李讓,除了靜靜的看着路口的信號指示燈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正巧這時,李讓的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助理打來的。
“李總。”
“說。”李讓依舊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是這樣的李總,我剛拿到一份最新的資料,我們剛剛查到了倪謙小姐的行蹤。她已經在一個月之前回到了國內,但是由於她的信息被人故意隱藏過,所以我們延遲了這麼久才查到。”
李讓沉默着沒有出聲,但他那隻放在方向盤上輕點着的手指,卻突然停了下來。
“李總,您在聽嗎?”
“在。”
“李總,我已經把查到的資料放在您的辦公桌上了,等您回來之後就能看到。或者我現在先給您發一份電子檔到您的郵箱裡,您看如……”
“不用了!”
李讓突然出聲,那聲音裡充斥着的戾氣,就算隔着一個電話,都惹得電話那頭的助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不用了?”助理驚訝不已,下意識以爲自己聽錯了,繼續道,“李總,您是不是聽錯什麼了?我說的是倪謙小姐的……”
“是你聽錯了,我從來都沒有讓你們去查過誰。”
當李讓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助理徹底意識到了李讓的不對勁。
五年過去了,雖然李讓身邊的助理和公司的員工都換了好幾輪了,但是這個正在和李讓通話的助理,可是從公司剛走上軌道就跟着他的。不說有十年,少說也有六七年了吧。
其他那些助理可能不知道李讓讓她們查的這個“倪謙”是誰,她難道還不知道嗎?當初在美國的時候,她還偷偷的和倪謙發過微信,偷偷的打過李讓的小報告呢!
李讓失去倪謙之後的那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她這個助理可是全程都看在了眼裡。
她的老闆李讓,讓她們這幾個助理去查倪謙的消息,已經查了整整五年了。每個週末,她都會把這一週的進展敘述給李讓聽——儘管那些進展全都沒有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可是現在李讓居然說他從來就沒有讓她們去查過倪謙這個人!
她這個老闆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力,未免也太高超了一點吧。
幸好,這個助理跟了李讓那麼多年,對李讓的脾氣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些。她猜,她這個老闆估計又是受了什麼“刺激”纔會突然說出這麼反常的話來吧?
別的不說,單說這件事,李讓其實真的也是挺讓人心疼的。
在這個什麼都講究快的快餐時代裡,有很多人從認識另一個人開始,再到離開這個人,恐怕加起來都愛不滿五年,可她這個老闆,卻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去愛一個根本不在身邊,甚至連影子都觸不到的女人。
只是,作爲助理,老闆吩咐下來的事情,是不由得她揣度和違抗的。
既然老闆說沒有,那就是沒有吧。
“對不起李總,打擾您了,應該是我記錯了。那我收到的那份資料應該怎麼處理?”
李讓聽着助理在電話那頭違心的自嘲,正好這時,他頭頂上的交通燈變換了顏色,從紅色跳成了綠色。
李讓看着排在他前面的那些車輛全都迫不及待的迎着綠燈,朝路口另一邊駛去,而他卻趕在自己的車輛越過斑馬線之前,果斷的打了個方向盤,調轉車頭,重新駛回了剛剛來時的那個方向。
與此同時,他只是清清淡淡的對着電話那頭說了句,“丟掉吧”,便切斷了這通湊巧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