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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病來如虎,病去如抽絲,饒是李炎卿醫道高明,手段了得,這病也是時好時壞,好三天壞五天,始終未得痊癒。只是喝了幾副藥下去便有些改觀,過幾天就又見反覆,趙大虎的身體始終不大好。這一日到了湖州境內,趙大虎渾身無力,再住官驛不大方便,只好投了個店房休息。
趙大虎等夥計出去,嘆息道:“看來這官也不是誰都能做的。想來是我趙某祖宗缺德,祖傳幾輩做沒本錢的營生,害了忒多人命,報應找上門來。我怕是到不了廣東享福了。李先生,這些日子你對趙某不薄,就不必陪着我在這受罪。包袱裡還有些盤費,告身文書部照官憑,也都在包袱裡,你全都拿去,到香山做官吧。我死在他這店房,也算是還了前業。這店東活該倒運,最後要倒貼一領蘆蓆,就算他欠我的吧。”
李炎卿卻是恭敬道:“東翁你發燒燒糊塗了,你姓劉叫劉朝佐,是舉人出身,江西有名的神童。什麼姓趙,什麼沒本錢的營生,這些話不可再說,尤其咱們一條腿踏過南方,這話更是說不得。你這就是水土不服,沒什麼要緊,等適應適應就好了。許是這裡的夥計煎藥煎的不得法,待我親自去煎,保你病好,這我家祖傳的手藝,你放心吧。”說完話,轉身就屋去找大夫。
趙大虎察言觀色,見他說的情真意切,這才暗出一口氣,被窩裡那緊攥着匕首的手,也慢慢鬆開。看來這讀書人真是個呆子,到底不是江湖出身,缺乏決斷,心眼也不夠黑。這樣自己倒是不能趁着現在有力氣殺了他,他一死,誰給自己找郎中熬藥啊,都怪這該死的南方氣候……
李炎卿親手熬的湯藥果是不凡,趙大虎雖然依例是喝一半倒一半,身子仍舊大有好轉,看來再來兩副,居然就能痊癒了。大喜之下李炎卿破出錢財,買了些本地的河鮮滋補。
那位做菜的廚子是好手藝,趙大虎胃口大開,兩尾大魚全都吃了進去,又喝了半斤黃酒。這一下樂極生悲,到了晚上,人就拉起來沒完,等到了次日清晨時,卻是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
“李先生,還求你多救命吧,看來這次還是得你的藥來救命,要不然我劉某是到不了地方了。這回你開的湯藥,我保證一點不剩,全喝進去,決不敢漏了半滴。”
這李炎卿倒也有良心,不但忙前跑後,還怕自己醫道不濟,將本地的幾位名醫請來,爲趙大虎調養病體。只是此地的郎中說的一口南方話,講了半天,趙大虎也沒聽懂對方說的什麼,反倒是李炎卿與醫生聊的頭頭是道,就只好把一切都交給他去辦。
乃至熬湯煎藥,也是李炎卿自己動手,不假手於外人,客棧上下,全都暗挑大指“此地乃是個繁華所在,往來客商不知見了多少,東主之情到了這個份上,怕是還沒有過第二個。若是換了其他伴當,這時早就捲了銀包跑路,留下這黑漢等死。”
只是一連兩天下去,趙大虎身體非但不見好轉,反倒病體日漸沉重,客棧有心趕人,卻又見這兩人一身讀書人打扮,雖然其中一人面貌兇惡了一些,可是讀書人不管長成什麼樣子都是讀書人,不是自己這商人能招惹的起的,只好求神拜佛,求他趕快好起來,不要死在自己的店裡。
夜晚,李炎卿將油燈點亮,移到趙大虎面前,又取了藥碗來,端到跟前。“東翁,晚上這一煎藥力最強,錯過去可不大好。藥不能喝涼的,趁着現在還可入口,還是趕緊喝了吧。”
趙大虎這回可不是裝蒜,這次病勢來的格外兇猛,這一通猛泄,讓這條生龍活虎的大漢成了軟腳蝦,連接藥碗的手,都有些發抖。“李先生,我趙某行走江湖,中箭着槍,不知凡幾,也不是沒吃過湯藥,更不是受不得藥苦。只是這藥怎麼味道越來越古怪,似乎越來越難喝了。本地的郎中,是不是有名無實,要不然,還是用你給我開的藥吧。”
“東翁,這幾位郎中,都是本地的名醫,醫道高明的很。你就放心大膽的吃藥,以後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你呢,眼前這點小辛苦,算的了什麼?良藥苦口利於病,放心的喝吧。”
看着他咬牙將一碗藥湯喝下去,李炎卿接着道:“再說了,這湯藥里君臣相稱,賓主相逆,不是以客犯主,就是以臣欺君,要能好喝就怪了。這碗藥若是落在老郎中眼裡,準要驚呼一聲嚇煞人,十八反我就沒見過好喝的。若不是你病的重了,這藥便是三五條漢子按着你,也未準灌的下去。”
啪嗒,藥碗落地,摔的粉碎。
李炎卿臉上依舊是那謙恭的模樣,好象是正在認真的向上級彙報工作“不認識字的害處就是大,告身在你手裡,卻看不懂內容,活該你折在我手。那上面寫着呢,劉朝佐面白無鬚,就你這模樣到了香山,一驗告身便過不去。跟你走那麼遠,無非是用你當個免費保鏢而已。初時你跑肚那是真的,北人南下,水土不服,難免鬧病。別看我,我體質比較特殊,沒什麼事,你是個武人,就算不吃藥,也未必就扛不過去。可誰讓我家是開藥鋪的出身呢?”
“給你調些去火的藥物,吃了之後,讓你時不時泄上一泄,你這病便不不怎麼大好。這藥你喝一半倒一半倒是仔細,可是再仔細也沒用,你吃東西胡吃海塞,忌口二字無從提起,哪怕喝上一口藥,我也能讓你上吐下瀉,周身無力。我是郎中你不是,所以我讓你什麼時候拉,你就得什麼時候拉,別較勁,沒用。當然,什麼時候讓你覺得好一些,也在我的控制之內。我都告訴你了,我家是西門慶的同行,祖傳的手藝,你還沒明白,我是讓你做武大郎,這就怪不得我了。”
趙大虎驚怒交加,有心撕打,可是哪裡還有力氣。李炎卿也似乎看破了他的虛實,毫不懼他“你就算身體好的時候,也不過是被耍的團團轉的武夫,何況現在加了個病夫,還能把我如何?現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動我一下試試?還瞪?瞪瞎了你的眼睛,能把爺怎麼樣?那日你拿言語試我,當真可笑到家,這種小試探,難道看不出來麼?若是能被你試出實話,我也就不用出來混了。”
“我再教你個乖,你這病啊,是不能吃河鮮,更不能喝老酒的。半斤黃酒兩條魚,就是你的斷頭飯,那些郎中跟我說的,是你這病有治,但是要花許多銀子。我對他們說,只要病好,不怕花錢。便是到了衙門,他們都得是我的人證。他們的方子和藥是我拿,卻也是我煎,略微改動幾味藥的分量,就成了這十八反,便是仵作驗屍,也查不到我頭上,你就安心去吧。我保證替你撈口薄皮棺材,也就是了。”
“爲……爲什麼?”趙大虎如今情知不免,自己稍一動彈,就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陣陣心慌,渾身提不起氣力,只好等死。可是心中卻不甘心,難道這小子看出自己要謀他性命?
“爲什麼還不簡單麼?我要做官。”李炎卿雙目之中似乎閃動着異樣光芒“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難道只有你動心,我便不動心麼?不過你不死,我這官就不好做,所以安心上路吧,我的東翁,若是你活過今晚,我李家祖傳藥房招牌,就算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