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都走了,看熱鬧的三姑六婆也只能遺憾散場。
宋老爹進到院裡,就問宋母:“是不是因爲前陣子有許多後生在咱們院外逗留的事?不是都瞞着子恆媳婦的嗎,怎麼鬧成這樣?”
宋母點頭,宋小妹給她爹盛了碗紅薯粥出來道:“還不是那個四妹,以前就拿這事到處亂說,三嫂怎麼樣村裡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不信她的話,她還不死心跑到三哥面前造謠。”
宋老爹端過碗就喝了一大口,這纔看向宋母,又問:“所以四妹的事你們早知道?怎麼沒人說?”
“我看村裡也沒人信她,再說她一個快及笄的姑娘家,正是找婆家的關鍵時刻,要是爲着這事受了牽連,村長他婆娘鐵定要記恨上咱們家了,所以就沒計較。”
“胡鬧!”宋老爹把放在地上,自己往門檻上一坐,臉色鐵青,“你早計較了,私底下跟村長一說,叫管住四妹的嘴,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能影響什麼找婆家?現在她都到子恆他們跟前造謠生事了,別說他媳婦了,就是你兒子也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宋母臉色有些訕訕的:“當時咱們都在鎮上做工,早出晚歸的,又累又困,我也就沒細想,哪知道那四妹竟然這麼過分。”
張氏也幫婆婆說話:“爹,這也不能怪娘,那日小妹一聽四妹說,便罵了幾句叫她不準再亂講,我們便也以爲她會消停了,誰知道姑娘家的竟然這麼大膽。”
“哪裡是大膽,這分明就是沒臉沒皮,都欺負到咱家來了。”欺負的還是他們家那個沒人敢惹得活閻王。李氏想到這兒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了,兩個都是不好惹的主兒,就跟狗咬狗似得,“幸好爹及時回來,拉住了弟妹,不然真讓她回了孃家,親家對弟妹的看重程度咱們都是見識過的,當初她氣了爹孃摔門就回孃家了,若換做是我孃家,還不拿繩子捆了連夜就送過來?親家直到第二日小叔親自去接,才放心讓弟妹回來呢,如今被他們知道弟妹如此讓人污衊,還不氣得帶上家丁就打過來!”
說到這裡李氏還有些遺憾看不到撕逼。
宋母臉色一變,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幸好老頭子回來得快。”
宋有根囫圇吞棗的喝了兩大碗粥,放下碗便道:“欺人太甚!爹,我這就上村長家理論去,就是他女兒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宋有福也道:“大哥,我和你一塊去!”
兄弟兩還沒走出院子,房門打開了,宋子恆走了出來,宋有福道:“三弟,我跟大哥去村長那裡理論,你嘴皮子厲害,也一道來吧。”
“等等。”宋子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蘇婉“相信”他與四妹真的半毛錢關係,外帶簽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這會兒出來已經沒有了平日的春風滿面,反而有些沉默,臉上也沒帶多少笑意,沉吟道,“今日鬧這麼大,想來村長也知曉了,咱們就在家等着,端看他什麼態度吧。”
在宋子恆身後的蘇婉迅速入戲:“哼,他要是不帶他女兒上門負荊請罪,別想我會原諒她!”
宋老爹點頭道:“子恆說得對,這回得他們上門道歉纔是。”
宋子恆果然料事如神,蘇婉才吃完早飯,那村長便押了四妹過來請罪了,旁邊還有個穿着半新布裙、聳拉着嘴角看起來很有些盛氣凌人的婦人,村長的態度倒很誠懇,一進來便鞠躬:“真是對不住啊宋老哥,我們家四妹實在太不像話了!幸好沒釀出什麼禍事出來,不然我這心裡真真是放不下啊!”
宋老爹親自扶了村長,道:“確是萬幸沒出大禍,不然我也不知該如何辦了。”
村長連連點頭稱是:“萬幸萬幸,不然我真的沒臉見人了。”說着狠眼一瞪,罵道,“你個孽障,還不快些道歉,求子恆媳婦原諒你!”
那四妹紅着雙眼含恨瞪了蘇婉一眼,不吭聲,雙手捂着半邊臉頰,想來是被她爹打了。
宋小妹在蘇婉身後嘀咕道:“村長這回竟然捨得打四妹,四妹她娘都沒能攔得住,看來確實是被她氣狠了。”
四妹雖是排行四,卻是在堂姐妹中排四,她其實是村長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長得漂亮嘴巴又甜,她娘疼到骨子裡了,平日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今日卻被她爹扇了一巴掌,她倒是不恨她爹,把錯全歸到蘇婉頭上了,更狠她讓自己如此丟臉,如此狼狽的出現在子恆哥面前。
其實蘇婉也想嘆氣,這事原在她看來都沒什麼,放到後世倒是笑談一樁,證明她魅力不小,所以那時四妹當着她的面說,她也沒反應,直到後來一鬧,反而越想越明白,這是古代,名節可以逼死女人的時代,若不是她既嫌外面無甚可玩的,又沒個小夥伴讓她出去串門,索性連院子都不用出,在宋家村村民們眼裡便成了十足的守婦道有規矩,甚至成爲被婆婆們用來教訓愛串門不着家的媳婦們口中的“別人家媳婦”,稱得上是宋家村新媳婦中的楷模,所以並不相信她會故意勾搭那些年輕後生——但凡她過去表現得活潑愛交際一些,現在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蘇婉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她之前看那四妹也就比宋小妹大個一兩歲,還是個孩子,只當她是無心的,如今被她毫無悔改之意的瞪着,心裡頭轉過彎來,自己之前沒想明白,作爲土生土長的宋家村人的四妹哪會真的不知事情的嚴重性?怕是她心中最清楚不過。
若宋家人也認爲她蘇婉是個水性楊花的,縱使蘇老爹是宋老爹的救命恩人,這樣不守婦道的兒媳婦也不能要。
想明白的蘇婉在心頭一笑,就算沒有自己,將來也還有太傅千金的柳小姐,怎麼也輪不到她宋四妹,說不定到頭來爲他人做了嫁衣。不過她之前是真的低估了這姑娘,年紀再小,在這個時代都是可以嫁人當孃的了,再不是孩子。
那村長娘子之前忍了氣,以爲有了個臺階蘇婉會識相的下來,哪知道她瞧都不瞧自己女兒一眼,態度着實氣人,頓時就不能忍了,挑眉道:“喲,不過是孩子小不懂事罷了,也沒鬧出什麼事來,瞧你們這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你這愚鈍不堪的蠢婦!”村長指着他媳婦氣得說不上話來,揚了手便一巴掌扇過去,“你還敢說,若不是你不給四妹學好,叫她小小年紀就如此長舌,今日也不至於差點叫子恆媳婦受了罪!你……”
村長的話沒說完,被他媳婦打斷了,他媳婦柳眉倒豎,捂了臉咬牙切齒:“你打我?”看樣子竟是要撲上去撕回來的架勢,被宋母和張氏強拉住了。
“看在村長叔的面子上,我敬你一聲嬸子。”被幾人小心翼翼瞧着的蘇婉這會兒卻沒氣得跳腳,當然臉色沉得讓人一眼便知她很生氣。蘇婉這會兒終於正眼瞧了四妹一眼,道,“若嬸子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待會兒我就敲鑼打鼓,在村裡走上一圈,告訴大夥兒,就說前陣子在他們跟前說我的是你們家四妹,當然我會記得轉告嬸子的原話,四妹只是年紀小不懂事的,叫他們犯不着一副天塌下來了的樣子。”
村長他媳婦願意叫四妹跟着過來道歉,原因就是蘇婉他們今日並沒有把四妹的名字囔出來,如此一來只要兩傢俬底下解決便好,村裡人心中杜明是一回事,只要沒鬧到檯面上,瞧着村長的面子,也不會亂跟人嚼舌根。
蘇婉這話便掐住了村長媳婦的命脈,她也顧不上計較被男人扇一嘴巴的事了,忙陪了笑給蘇婉道歉,又暗中掐了四妹兩下暗示她好好認個錯。四妹倒是聽她孃的認了錯,蘇婉便不再理他們,擡腳便進了堂屋,拎了大娃的耳朵:“叫你們認真背書,眼睛往哪裡瞧呢?”
大娃哇哇大叫:“三嬸,輕點啊。”
村長看着蘇婉離去,有些惴惴的問宋母:“老嫂子,子恆媳婦她這是……”
宋母還沒說話,宋子恆臉上倒真是露出了笑容,鬆了口氣的感覺:“娘子如此便是原諒四妹了,只不過四妹下次再不能如此了。今兒耽誤許久,村長叔快回去忙吧。”
村長媳婦還有些難以置信:“子恆媳婦一句話都沒說,真的原諒我們四妹了?”
“放心罷,我這媳婦是說話算數的,她之前說只要四妹誠心道歉,她便不再追究。”
聽宋母這麼說,村長一家惴惴不安的走了,進了自家院子,村長媳婦還道:“子恆那媳婦好大氣性,看樣子倒把老宋頭一家都給吃住了,那李氏嘴巴向來厲害,她說話時卻也不敢做聲,竟老實了!”
村長眉頭一皺:“你到底想說啥?”
“我就怕她這會兒說不計較,另一頭又真的敲鑼打鼓叫全村人看咱們四妹的笑話,四妹還得議親呢……”村長媳婦走了許久的眉,這才咬牙道,“那一籃子雞蛋,還是送過去吧,拿了咱們家的東西,她總不會亂說了。”
“我早就說拿了去給宋老哥家賠罪,是你撒潑打滾死活不讓。如今你自己送過去吧,不會說話就閉嘴,別一張嘴又把人給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