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你看到沒,那個蘇家大小姐的夫婿正蹲在城隍廟門口氣討呢,呵呵。”
沫瑾耳尖地聽到這聲戲謔之語,不由撇頭望去,側前方的麪攤桌旁,坐着身着一灰一黑的兩個男子,正交談着。
“蘇家昨日拜完堂,連酒席都沒給設,聽說昨兒就將大女兒給送出府了,你說這庶出之女啊,雖看着衣食無憂,但比之嫡女,終歸是相差太多。”灰衣人嚥下口中的東西,伸着脖子說着。
沫瑾放緩了步子,已知曉了李曉的下落,她到也不急了,不如聽聽旁人是如何評價昨日的那場鬧劇的。
“富家人是非多,又豈是你我這等寒門子弟所能看得明白的,咱們還是一碗清面填飽肚子就好,管他們鬧騰什麼。”
黑衣男子似不是個愛嚼是非之人,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沫瑾側身站於旁側的胭脂攤邊,擡眼便能看到男子顧自埋頭吸着麪條的樣子。
“也是,不過將女兒嫁給乞丐這等奇聞之事,還是讓人非夷所思。難道你便不好奇?”灰衣男子淺笑而問。
黑衣男子微擡頭,現出濃眉大眼:“這些與我們何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嫁個乞丐算得了什麼,焉知道這乞丐日後會遇到什麼姻緣際會之事魚躍龍門也是指不定的事。”
沫瑾眼梢微擡。這男子說的話甚得她心,命運難測,天曉得以後會怎樣。
灰衣男子聞言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垂下頭挑着麪條吃着。
見兩人歇了話,沫瑾收回了視線,正巧對上了賣胭脂的小販:“我說這位大嫂,你要是不買東西,就別礙着我做生意。”
蘇沫瑾伸手撫了撫臉,這才憶起自己晨起還未漱洗,蓬頭垢面的就出了門。
她近似逃命般的奪路而奔,轉入了僻靜處,伸手攏了攏散發,這才慢慢悠悠地向着城隍廟走去。
她平日裡雖甚少出門,但城隍廟逢年過節的還是要去上幾回,雖說都是坐轎的,但路還是認識的,左彎右拐的到了她熟悉的路,自然就能找到了。
待她趕到城隍廟前時,已是巳時,廟前人流如幟,車水馬龍,一架架豪華馬車將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載到大門口,想來廟中的主持又該笑開嘴了。
廟角的邊側蹲着兩個乞丐,她細細打量了片刻,終於認出那兩張黑漆漆的臉主人都不是李旭。
眸子輕轉,門另一邊還蹲着一人,耷拉着頭看不清模樣,跟前擺着一個缺了口的破碗,比之旁側的兩人,更有可憐頹廢之感。
看樣子那人便是李旭,可她不知該不該上前去,只能隱在轉角的樹後,偷偷地探頭望着他。
整整半個時辰,李旭都沒有動上一動,偶爾有人經過,丟下一兩文錢,時候兒稍久,就會被旁邊的兩人乞丐取走,可奇怪的是,他也不因此惱怒,繼而與他們爭搶,只是顧自垂着頭,好似那些銀錢對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
沫瑾蹙起了眉頭,深感不解。
明明那些是他賴以溫飽的銀子,卻又輕易的任由旁人奪去,他這個乞丐未免做得太不襯職了。
又有一人丟了個饅頭給他,沒想到他居然伸出了手,在靜坐了約摸大半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對着個饅頭伸出了他黑漆漆的手。
一個饅頭,難道還比不過可以買上幾好個饅頭的銀子嗎?她不會如此晦氣,嫁了個乞丐到也罷了,還是個半傻子,若真是如此,那後半生可是真的無望了。然再細細回想他們相處時的事兒,又覺得他並不像個傻子,這到底是爲何?
沫瑾覺得越發看不懂這個男人。
李旭一手拿着饅頭,一手端着破碗起身,緩緩地向她的方向行來。
他走得很緩,垂着頭捏着饅頭,一副怕被人搶走的模樣,心無旁鶩的徑直越過了她的跟前。
“李旭。”她跟了上去,與他保持着一步的距離,輕輕喚了一聲。
他的步子一滯,撇頭望了她一眼:“哦,你出來了,我要到了個饅頭,咱們回去吧。”
只是一個饅頭,在他眼中猶如一錠金子,沫瑾不發話,只是跟在他的身後。
經過饅頭攤的時候,她看了眼走在前頭的男子,還是沒忍住,買了三個饅頭,用紙一包就揣在懷裡追了上去,而走在前頭的人卻始終不曾發現異樣。
回到了他們破落的家,李旭讓她稍候,一人就去了院邊角的井邊打了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的雙手,待他迴轉時,一雙手已凍得通紅。
他坐在土竈旁正準備替她剝饅頭皮,沫瑾已掏出了熱騰騰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