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藍意與嵐月的一番口舌激戰之後,初心對藍意的敬仰之情便一日勝過一日。
她隔三差五的,便要將那日藍意如何將嵐月氣得險些吐血的前因後果說上一遍,以至於整個靜墨軒都知曉了藍意壯舉。
而沫瑾知曉,只怕靜墨軒外,也有不少人知曉嵐月在她的一個婢女手裡吃了虧,想來那幾日李旭定然也因此而頭痛不已吧。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不論是太后,亦或是李旭都不曾派人尋她,也未傳什麼話給她,看來是默認了此事的發生,也不打算懲戒她了吧。
之後,沫瑾又出去了數回,時爾也會遇上那些個承徽,昭訓和奉儀,不過見着她,也不如往日那般趾高氣揚的,個個都束手束腳,唯唯諾諾地向她行禮。
沫瑾一時間反到有些受寵若驚,看來藍意那日的一番發作,還真如她所料,至少將這些人都給震住了。
樑晴自然也是個消息靈通的主,聽到傳言,幾日後便興沖沖地來了她的靜墨軒,彼此她正與藍意、初心準備出門,便拉上她,一同往梅園而去。
前幾日她摘得那些花瓣,經過自己有模有樣的折騰之後,覺得與莫王妃贈予她的那瓶桃花醬餡有些像了,便尋思着趁這幾日花開的正旺,再去採一些。
樑晴聽聞,道隨同走一遭也好,反正這幾日太后一直嚷嚷着要邀後宮衆人一同去賞梅,她便先去探探路好了,看看梅園裡頭的梅花是否已被她摘盡。
“對了,前幾日太子哥哥在梅園砍的梅枝,其實是送到太后那裡去了。”走着走着,樑晴突然說道。
沫瑾撇頭望了她一眼,復又轉回頭望着前方,視線漂浮起來:“你同我說這個做什麼。”
“我這不是怕你想知道,又不肯問嘛。”樑晴緊緊拽着她的手臂,調整步伐與她齊頭並進。“初識你時,我記着你雖比我沉穩,卻也不至於這般的沉悶啊,怎進了宮之後,你這性子是愈發的深沉了。”
樑晴微蹙着柳眉,原本走在身後的初心突然快步越過她身旁,伸手隔開了一枝橫出小徑的枯枝,沫瑾見了,只是淡淡一笑。
終究,她們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主僕,初心纔會這般細心周到,若此時樑晴不在場,她許是也不會發覺吧。
不由的,她突然想念起高光國家中的馨兒與憐兒,那時她們母女雖不得寵,但那兩個丫頭卻十分忠心,處處維護她們,她也知道,私底下了爲她們母女二人,她們沒少吃苦頭,也不知如今她們好不好。
“瑾姐姐,瑾姐姐。”
沫瑾回神,樑晴正偏頭望着自己,便衝着她婉爾一笑:“怎麼了?”
“姐姐怎麼又出神了,想什麼呢?”樑晴說着,伸手輕提了提羅裙,擡步踏上了臺階。
沫瑾垂眸,同她一起踏入了梅園。
今次,這梅花已開了近八成,滿目盡是花瓣或是花骨朵。
“沒什麼,只是想到家鄉的人事罷了。”
“瑾姐姐想家鄉了?”樑晴伸手推開橫生的枝條,沫瑾偏頭避開,而後點了點頭。
誰人離開家鄉後,不曾對此魂牽夢縈,更何況她的母親還在苦苦地等着她,而她,卻還在這裡苦苦掙扎,尋不到出路。
“在外的人,何人能不想呢。”沫瑾嘆息了一聲,“外頭便是千般好,總是讓人覺得寄人籬下,尋不到家的感覺。”
樑晴聞言,默不作聲。
這種情感,她多多少少總能體會到一些,自己算在通城有個家,卻被逼着日日居於宮中,時時小心,步步謹慎,便是連睡覺都不得安穩,這樣的日子,她真覺得膩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離開。
“嗬,不說這些了。”沫瑾見着她神色落寞,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鬆開手率先往前走去,“你既然來了,就幫我幹些活吧。”
樑晴嘟了嘟嘴,鄱了個白翻無奈的笑:“瑾姐姐,你還真懂得使喚人。”
她跟在衆人身後,慢慢地走到沫瑾身旁,看着她仔細地挑選着花瓣,決定了之後才下手。
“我早便想問你了,你採這些花瓣做什麼?”樑晴採了一片,訕訕地丟進她手中的藤籃中,一副興意懶散,不感興致的模樣。
“你可還記着太后壽宴那時,莫王妃獻予太后的長壽桃,明明已近臘月,卻還能用桃花作餡,後來我問了她,才知她是在桃花盛開之季將花采下將成了醬,如此便隨時都能品到桃花香了。”
“所以,你這是想學莫王妃的樣,制梅花醬?”樑晴挑眉側頭望着她。
“是啊。”樑晴的手未停,也未看她,“我前些日子已經制了些,待下回讓你嚐嚐如何?”
“好啊。”樑晴笑笑,視線緩緩移動着。
株株寒梅散發着幽幽暗香,因着實在太多,這梅香才顯濃郁,樑晴緩緩踱步,慢慢行走於梅林間,忽然發現梅海的深處,似乎還有人在。
“瑾姐姐,好像還有人同我們一樣,來此賞梅呢。”
沫瑾聞言,停下手轉過頭來,循着她的指示望去,果然有人影忽陰忽現。
她不甚在意,撇撇嘴:“許是哪位奉昭之類的吧,這裡是東宮,別宮的娘娘應是不會來此的。”
樑晴點點頭:“也是,後宮怡梅園的梅花比這裡的多得去了,娘娘們都愛往那裡去,這幾日啊,怕是看得不是花,盡是人吧。”
兩人直覺將之視作是哪位太子殿下的女人,自然也未放在心上,摘花的摘花,看景的看景。
“太后這幾日看你還那般緊嗎?”沫瑾收手時,間花瓣放入手中的藤藍,轉頭掃了她一眼,問道。
樑晴摘了一朵梅花,此時正呆呆地望着手裡的花朵,雙指捏着花梗轉着,聽到她的問話,嘆了口氣:“唉,別提了,我便不明白了,難道太后娘娘就真得這般歡喜我嗎,還不允我出宮。”
沫瑾停下,將手裡的籃子轉手遞給了藍意,轉過身望着她。
“樑晴,你可曾想過,若太后並非真因歡喜你而執意將你留在宮中,許是,因了別的。”
樑晴望着她,怔怔地未出聲,似是在思考着她的話,而後拉着她往邊上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藍意和初心。
藍意好似根本不曾留意到她們二人,到是初心頻頻回頭望着她們。
“那,瑾姐姐,你說太后是爲了什麼將我留在宮裡?”
沫瑾看着她,將心中已盤居了許久的話稍作整理,剛涌到嘴邊,卻又被硬生生嚥下,她不知自己猜得可對,也不知是否便真是如此的簡單。
“瑾姐姐你定是想到了什麼,你就跟我直說吧。”樑晴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知她心中定有想法,只不知爲何不願告訴她罷了。
“你,可曾想過,太后許是知曉了太子殿下的心思,怕你真的出了宮後就尋到了意中人,所以拖着你,若真是如此,我想此時太后還不曾考慮好,是否要將你也賜予太子殿下。”
思慮許久,想着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便將心中的想法都知之予她,在沫瑾看來,這也是極有可能的,若說將樑晴留在宮中便能壓制樑仲,那麼,宮內的太子殿下李旭,卻是另一個讓太后不得不防的人。
按常理來說,拉攏一個重臣最好的法子,便是與皇族聯姻,然李旭眼下雖是太子,但未曾登基爲帝之前,一切都還難作定論,且他還有衆多兄弟,若那些股肱之臣個個都與他結了親,又讓皇帝如何去擺平其他的幾位皇子呢,想來太后留着晴兒,也是爲了皇族權勢的平衡着想。
“你是說,太后已然知曉……”
樑晴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沫瑾擡眼便見她怔怔地望着不遠處,神色變得有些微妙,她側頭望去,原來方纔她們瞧見的人影並非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而正是太子殿下本人,此時他也見着了她們,正大步而來。
“太子哥哥怎麼也到梅園賞梅來了,我以爲你都不愛這文縐縐地玩意兒呢。”
待他走到近處,樑晴扯出滿臉的笑容迎着她,用輕快的語氣問道。
“難道只許你來東宮,便不許我這個正主兒來此賞賞景?到是你,怎麼又來東宮了?”李旭笑得十分坦然。
沫瑾想,許是因着他都未將自己放在眼裡,只覺着此時的天地間唯他們二人,故而才能如此坦蕩蕩吧。
“原來太子哥哥不歡迎我來東宮啊,那我走就是了。”說罷,轉身便要走。
沫瑾以爲她真要走,伸手想去拉她,開口才叫了她一聲,便看到李旭一把拉住了她,纔想站他們倆如此打鬧,又何需自己插手。
“太子哥哥也忒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我來東宮若非不是爲了瑾姐姐,你請我來,我都不來呢。”樑晴冷冷地哼了一聲,佯裝生氣地板起了臉。
她這般衝着李旭擺臉色,沫瑾也不擔心,反正李旭對着誰人都可以恨得將人給砍了,唯獨對樑晴,他不捨。
“行行行,你來東宮,我哪敢說個不字啊。”李旭沒輒,只能苦哈哈地反向着她賠禮道歉,而沫瑾冷眼觀旁了片刻,覺得自己杵在兩人旁邊甚是礙眼,便轉身往一旁的藍意和初心走去。
想來她們二人應是摘了不少了,她們也該回去了。
“唉,瑾姐姐,等等我啊。”
沫瑾的步子才一動,便被樑晴扯住了手臂,沫瑾不得已,只能回過身來,衝着李旭一禮道:“殿下,請準妾身先行離開。”
李旭的眸子掃過她,薄辱張了張似有話要說,然沫瑾待了片刻,只聽得他道:“去吧。”
這兩個字,不溫不火,卻比之以前而言,已是好上太多,她再次旋身,去招呼藍意和初心,聽到身後的樑晴衝着李旭說了一聲,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