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還有這種事兒?”聽了權燦熙牢騷抱怨,林宣根也是一愣,他是韓國棋院事務局的次長,每天都有太多的公務要去處理,類似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親自去盯,通常情況都是交待下邊的職員去辦,如無特別的理由,只在每週的例會上聽取一次職員們的彙報,而收集外國棋手資料棋譜是常規性工作之一,中、日兩國職業棋手數百位,若非特別交待,負責的職員最多隻會就總體情況大致報告,不可能單獨去提某個人的事兒。至於王仲明,他的確吩咐過李德銘要進行調查,但那是一個月以前的事兒了,那時李德銘也拿出了調查報告以及蒐集到的棋譜資料,雖然自已不是很滿意,但接受了報告以後並沒有批示要繼續重點跟進,李德銘其後也沒再就王仲明的事情在例會上有新的報告,故此時間一長,他也就沒再放心上——終究三星盃賽是世界大賽,參加比賽的中、日一流超一流棋手多着呢,那個王仲明再怎麼厲害,無非也就是職業一流棋手實力的水平,這樣的棋手在三星杯預選賽十四個普通組的分組中哪個沒有?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需要注意的人太多,反而變成了沒有重點。
“當然,難道我是那種喜歡捕風捉影,沒事兒找事兒的人嗎?!”權燦熙忿然道——難不成以自已的身份,年紀,輩份,還用得着拿謊話唬人嗎?
“啊,當然不是,您老德高望重,哪兒可能是那樣的人。您稍等。”林宣根哪兒敢對權燦熙這樣的棋壇前輩頂牛,他忙着先把老頭子的火氣消一消,然後轉身加到辦公桌旁按下電話上的一個控制鍵,“叫李德銘來一下兒。”他吩咐道。
過了不到三十秒。次長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面色鐵青的李德銘到了。
“事情的起因我已經瞭解了,不管你有什麼委屈,權老師是前輩,和權老師爭辨鬥口就是你的不對,馬上向權老師道歉。”林宣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吩咐道。
“......,權老師,對不起,我剛纔的態度不好,請您原諒。”猶豫一下兒。李德銘躬身致歉——雖然心中不甘不願,不認爲自已有錯,不過在面子和飯碗前,他知道哪個才更重要,終究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員,並沒有特別的,不可或缺的,別人所無法取代的能力,假如他有當年李世石那樣的實力。看不慣韓國棋院的做法直接宣佈退役不玩兒了,結果最後還是韓國棋院妥協,請求他的復出。可惜,人家是人家。自已是自已,沒有那麼寬的肩膀,也扛不起那麼大的事兒,自已不幹了。外邊少說有成百上千的後備者可以頂替,所以,該忍的還是忍了吧。‘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做爲漢語專業的畢業生,他此時對這句中國的格言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嗯,年輕人,知錯認錯就好。話說回來,剛纔我的情緒也有點兒太激動,說的話也有些過份,可能傷到了你,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和林宣根想的一樣,老人家在意的更多是別人的態度,李德銘道歉,權燦熙就主動表示自已也存在問題,相信經過這件事兒的教訓後,李德銘會真正懂得怎麼和老人家打交道。
“呵呵,這樣就好,德銘,你也坐下來。”兩個人和解,林宣根也鬆了口氣,吩咐李德銘坐下,這纔要開始真正談公事。
“聽權老師講,國青隊其他成員在內部比賽的棋譜都能搞到,而同樣參加了比賽的王仲明的棋譜卻搞不到,這件事兒是不是真的?爲什麼?”
“是這樣,爲了服務我國棋手備戰三星盃賽,我們動用了所有的管道去搜集所有參加本次比賽中日兩國重要棋手的資料和棋譜,其中也包括中國國青隊的成員,雖然國青隊的內部比賽棋譜很難得到,但經過不懈的努力,大部分還是達到了目的,可王仲明的卻是一直沒有辦法,據瞭解,國青隊將王仲明的比賽棋譜視爲機密資料,規定任何人不得將之泄漏,違者將以違反隊規論處,可能會被從國青隊人開除,所以我們的人去收集情報時,國青隊的人對此都是諱莫如深,不要說是想要他的棋譜,就是提出聽聽他們對王仲明這個人的棋有怎樣的評價,那些國青隊的隊員就馬上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接這個話題,這種情況在以前從沒有發生過,我們派去的人也沒有辦法。”李德銘答道。
“什麼?封口令?你是說,國青隊對王仲明在實施特別保護嗎?”聽了李德銘的解釋,林宣根大吃一驚,國青隊內部的比賽資料不公開,不容易搞到是事實,不過總有一些棋手保密意識不強,又或者貪圖錢財又或者礙於面子交情之類弱點,還是可以拿到他們自已記錄的對局棋譜,雖不是很全,卻也不會完全沒有,但象王仲明這樣不僅比賽棋譜搞不到,連棋手私下裡談都不敢談的屋地步,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他的棋譜真就重要到那個地步,以致於需要提高到破壞隊規的程度嗎?
“是的。不僅是咱們派去的人,據我所知,日本棋院對這個人也很感興趣,也在想方設法地要搞到他的最新棋譜資料,但也一樣處處碰壁,無能爲力。”李德銘答道。
“........,有意思......,看來日本方面也認爲王仲明是個危險人物呀。”後了李德銘的報告,林宣根不自覺得輕輕摩挲着剃得非常光滑的下巴,他自言自語般地笑道。
“那是當然,有傳聞,說爲了讓魏國清早點返回國青隊,他們修改了王仲明與國青隊員們的對抗規則,由正常的分先對局改爲升降,也就是王仲明若贏,則下一盤棋要多貼還對方兩目半,如此下去,直到王仲明無法獲勝爲止,而最後的結果,是打到了讓先倒貼目。當然,這只是傳聞,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有那麼一句話,叫做‘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能有這樣的傳聞,肯定不會是沒有一點兒原因的。”權燦熙說道,他在棋界打拼四五十年,不僅在韓國棋壇人脈廣泛,在中、日兩國也有很多朋友,看過王仲明的棋譜後,他對這位中國的‘業餘棋手’有了很大的興趣,在棋院方面工作不利,得到了想要的資料後,他便動用自已在中國的人脈去調查,雖然和棋院一樣,在棋譜方面沒有任何進展,但卻聽到了許多棋譜以外的故事——國青隊隊內下的封口令對國青隊以外的人無效,沒看過內部比賽對局並不等於不知道比賽的結果,終究每天中午站在棋院大樓門口頂着棋盤的年輕棋手就是最明白無誤的證據。
“呃.....,真的嗎?不可能吧?中國國青隊的棋手雖然年紀不大,除魏國清,溥家齊兩個進入等級分前二十名外,其他隊員的實力都稍差一些,但終究是從全國各地精挑細選出來進行重點培養的優秀棋手,讓先都已經很誇張了,怎麼可能還要倒貼目?!”林宣根驚訝叫道,他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要知道現在由於入段門坎的提高,中、韓兩國不少剛剛衝段成功年輕棋手的實力甚至不輸給大部分的二流棋手,國青隊的隊員大部分又是從這些優秀的年輕棋手中選拔而來,王仲明能讓他們一先,而且還不是偶爾一盤,豈不是天方夜譚嗎?
“嗯,次長......有可能這是真的,我也是有聽到這樣的傳聞。”李德銘有些遲疑的插口道——權燦熙講完後自已纔講,會被林宣根罵吧?
“什麼?!”林宣根的眼中果然流露出了不滿——如此重要的情報自已居然不知道,那還了得!萬一總長突然問起,自已豈不是傻了眼?要知道按常理推斷,讓得動國青隊的普通隊員一先的,肯定是第一流而且是靠前的那種棋手,而在此基礎上還能再貼目,恐怕也只有林海濤,陸一鳴那樣的超一流棋手纔可能做得到吧?
“對不起,聽到這個消息,我也覺得不大可能,認爲可能是以訛傳訛的傳聞,因爲沒有切實可靠的資料印證。”李德銘答道——國青隊以外的人可以知道對局的結果,但因爲棋譜封鎖,沒有人知道那些對局的內容,而且身爲職業棋手,被人讓先倒貼目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即使沒有封口令,那些年輕棋手也不會跟外人講,故此傳來傳去都是嘴上在講,並沒有可靠的證據,沒有證據的事兒就跑去鄭重其事的向上級報告,萬一最後的結果卻是假的,這個責任他一個小小的職員擔得起嗎?
“.......權老師,您的消息來源是哪裡?情報可靠嗎?”當着外人的面,林宣根不好馬上訓斥下屬,他轉而向權燦熙求證道。
“是曾經在我的道場學習過一段時間的中國年輕棋手,他雖然不是國青隊的成員,但和國青隊裡的一位隊員是朋友,一次兩個人喝酒喝多了那個人講的。不過酒醒以後再問,那個人就矢口否認,所以他也不敢保證一定是真的。”權燦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