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雨瀟瀟。
她剛入院中,小紅不由分說已向她撲了上去。雨瀟瀟不驚反喜,手訣一掐,手臂上一塊青色玉鐲倏然化爲一隻水獅與小紅鬥了起來,自己卻好整以暇在旁邊從容指揮。
雨瀟瀟這幾月常來御風居探望遲墨,幾次下來人沒見着,倒跟這頭風獅混得熟極,見面就鬥。前兩次雨瀟瀟親自上陣,小紅因爲不敢傷她,鬥得甚是無趣。後來雨瀟瀟靈機一動,自己卻不上場了,只指揮自己的祭器跟小紅鬥。這樣一來風獅再無所顧忌,出招便凌厲之極,她爲了應付風獅的攻擊,竭心盡力,幾番戰鬥下來,經驗大增,修爲也有了不小的進步,可謂皆大歡喜。此後一人一獅見面就鬥,且鬥得興趣盎然,不亦可乎,那個流連忘返的勁,看得旁觀的小廚子印鵬直樂呵。
遲墨一見是她,忙喝退了小紅。雨瀟瀟聞言轉頭,正好對上遲墨的眼神,雙頰不由一紅,“遲師兄已經修煉完了麼。”
遲墨點了點頭,向她微微一笑,“雨師妹經常來看小紅麼,看你們的樣子,似乎已經很熟悉了。”
“不是很熟悉啦,只是無事的時候纔跟它玩玩。”雨瀟瀟不好意思道,“對了,遲師兄,我來這裡本是想請你幫忙的,只是聽說你一直都在閉關修煉,因此就沒敢打擾,現在你出關了,正好幫我這個小忙。”
“什麼小忙?”
“遲師兄陪我去捕捉一隻魔獸吧?你看你都有小紅做騎寵了,我還一隻騎寵都沒有。”雨瀟瀟一副可憐兮兮無人關愛的樣子。
“爲什麼不與指導你的師姐一起去?”
“哎呀,秦師姐跟着卓師兄下山去了,哪裡去找她人?”
“那你可以找其他系的師兄師姐,想必他們一定會很願意幫忙的。”遲墨推辭。
“遲師兄,你就陪瀟瀟去嘛,其他師兄師姐捕捉的都是煙雀、織鳥、囚燕什麼的飛行類魔獸,一點都不好玩,瀟瀟想捕捉一隻既能戰鬥兇猛又能飛行的魔獸,最好跟遲師兄一樣,捕捉一隻四階風獅,這才威風嘛。”
遲墨此時才摸清楚雨瀟瀟的真正心思,看來這也是一個不安分的丫頭啊,他暗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最後點了點頭。他正好也想趁此機會去魔獸森林看看,長長見識。
兩人都是說一不二的性子,說走就走,攜了小紅正要下山,這時一直沉默的小廚子印鵬弱弱地開口:“遲師弟雨師妹,我也想去魔獸森林看看,你們能不能帶我一起?”
遲墨本想拒絕,不想雨瀟瀟聽到這話早已歡呼着答應了,便不再拒絕,於是三人一獅,風風火火飛奔魔獸森林。
擎天塔旁學員衆多,人來獸往絡繹不絕,遲墨暗暗觀察了一番,發現大多數是新來不久的學員,想是幾個月下來功法初成,便迫不及待地去魔獸森林裡捕捉騎寵。不過修爲不深,大多捕捉到的都是二、三階的魔獸,四階以上的靈獸十分少見。
於是遲墨的四階風獅頓時引來不少學員驚呼,遲墨倒是表情從容地穿過衆人,徑往下飛去。此時三人的修爲已能夠抵消身邊絲霧特有的束縛之力,穿過十三層安全區域,來到魔獸谷底。
從上方看魔獸谷底時只見山低林疏,魔獸隨意可見。待到進入魔獸谷底之後才發現事實恰恰相反。三人站在谷底,只見十幾米高的鐵木衫層層疊疊,遮掩得連天都看不見了,魔獸更是連影子都沒見着一個。
遲墨望着森林深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印鵬見多識廣,“遲師弟看到這鐵木衫上的標識沒,這些都是之前進入魔獸谷底的學員留下的,我們只要照着其中一個標識走就不怕迷路了。”
遲墨細看前方的鐵木衫,果然在幾顆樹上發現許許多多的標識,不由暗道一聲慚愧,心想還好印師兄跟了過來,不然不知方向瞎跑一番,累死事小,丟臉就虧大發了。
當下三人選定了一個劍形標識前行。
印鵬一邊走一邊向遲、雨兩人解說魔獸森林的基本情況。原來魔獸森林根據魔獸等階的不同大致分爲三大區域。擎天塔周圍十里範圍之內都只生長着一種鐵木衫,魔獸多爲低階魔獸,一般學院裡的新學員都在這裡捕捉魔獸,捕捉失敗的風險小,也最爲安全;再遠十里的範圍爲銀木衫地帶,魔獸靈獸混雜居住,一般是那些修爲較高又喜歡冒險的學員經常呆的地方;再往外就是最古老的金木衫區域,不知範圍廣闊,但知道的是這裡生長的基本上都爲高階靈獸,修爲若不夠化虛境界,進入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叢生的鐵木衫尖葉細枝,卻都黑硬似鐵,其高聳挺拔的姿態,倒頗有一股遒勁的味道。三人都是第一次進入魔獸森林,因此走得很是緩慢,加上鐵木衫之間時不時夾雜着塊塊嶙峋巨石,走得七彎八拐,約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出不到三裡。
這其間三人倒是遇見過兩隻一階毒耳兔、一頭二階嗜魔豬、及三條三階長郡蛇。三人之中印鵬修爲最淺,只勉強達到凝真一重,雨瀟瀟修爲最高,已修煉到凝真三重,遲墨修爲雖只有凝真二重,但憑着風獅的幫助,卻是三人中戰鬥力最強的,因此毒耳兔這一級別的魔獸自然交給了印鵬處理。噬魔豬成了小紅的腹中之物,長郡蛇倒是威風凜凜了一把,將三人嚇得飛跑——原因無他,只因爲雨瀟瀟怕蛇,於是拖着兩人一獅,硬生生地從比他們弱很多的魔獸面前逃跑了。
雨瀟瀟帶着他們跑了老大一會,才醒悟過來忘了看標識,於是三人一獅,便光榮地迷路了。好在遲墨野外生活經歷豐富,找路辨向,忙了半天終於又回到了正軌上。
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一片湛藍湖泊,水平如鏡,無一絲漣漪。湖泊邊緣草幽水清,畫面很是寧靜安詳。
熟知魔獸生活習性的遲墨知道,此地必有魔獸居住。三人好奇心起,便悄悄在樹上隱起身形,靜待魔獸的到來。
誰知等了一個上午,連魔獸的影子都沒見着,雨瀟瀟最先沉不住氣,現出身來,“不等了不等了,等這半天,一個魔獸都沒看見,咱們去其他地方找吧。”遲墨與印鵬兩人相視苦笑,只得現身跟上。
三人繼續前行,不過這次他們換了一個六棱花的標識。行不多久,竟聽見前方傳來隱約人聲,三人大喜,忙加速前行。
一個五米大小、泛着白光的陣法出現在三人眼前,陣法三角站了三人,一頭魔獸被陣法困在中央。陣法外圍躺了四個漢子,身上鮮血淋漓,**不停,想是受傷不輕。遲墨看那圍住魔獸的三人,卻不認識,悄聲詢問印鵬。
“那身穿黃色錦衣的漢子是張標,左邊的長袍中年人是他的師父客漢奇,右邊的黑衣人是他的指導師兄陸天,他們都是煉器系的人。”印鵬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爲何哆嗦了一下。
遲墨不知三人底細,也不在意,再細看那魔獸模樣,火紅的四蹄,淺白的毛髮,兩隻鹿茸晶瑩透明,竟是一頭四階麒麟鹿。
麒麟鹿是一種比較稀少的魔獸,三階水鹿的變異體,性溫順,擅長操控水火。遲墨頓時明白這羣人爲何這麼不惜代價地來捕捉它了。他們若有了這麒麟鹿幫忙控制火候,那煉起器裡真是事半功倍。
“師父,我不能上去啊,我待會要施展功法捕捉這麒麟鹿,如果受傷了難免真力不繼,到時一不小心捕捉失敗,不是浪費了您老人家一番心血。”
“陸師兄,你就幫幫我吧。”
“不是師兄不幫你,麒麟鹿這最後一擊非同小可,我已經戰鬥了一個上午,真力耗損巨大,擋不住它的攻勢啊。”
“……”
遲墨聽他們爭吵,才知道憑他們三人要想成功捕捉麒麟鹿還須付出一番代價,他暗察形勢,看他們三人表面雖然狼狽,實則氣定神閒,顯然真力不足什麼的都是扯淡,他們與麒麟鹿僵持不下,想是沒人願意去吸引麒麟鹿最猛烈的攻擊,想到這裡,心中頓生不屑之意。
雨瀟瀟身爲煉器系的學員,這時見師兄師父需要幫助,也顧不得招呼遲、印兩人,功法一運,已現出身來,“三位師兄師叔,我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那三人聽到語聲轉頭望來,見是雨瀟瀟,不由大喜,待到見了雨瀟瀟身後的遲、印兩人,卻又是一驚。
那張標見雨瀟瀟靠近,急得大叫,“你別過來,再靠近我就不客氣了,喂,你們這幫廢物,還不趕緊起來攔住他們,再躺着裝死,小心我真剁了你們。”
這話說完,躺在地上痛苦**的四個漢子頓時無比靈巧地站了起來,手中祭器盡出,四人排成一字,攔在雨瀟瀟與張標他們中間。
遲墨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想不到這四人竟是假傷,不過遲墨微一思索之後便明白了,想是這四人也不願當那肉盾,隨便捱了麒麟鹿幾下攻擊便裝作受傷不起了。
氣氛陡然劍拔弩張起來,雨瀟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向張標急叫:“喂,張師兄,我是瀟瀟啊,我們是來幫你的,你這是幹什麼?”
張標哪裡理他,眼神如霜,冷冷地看着印鵬,陰陰笑道:“你這垃圾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印鵬爲他眼神所懾,身子顫抖了一下,只是諾諾地低下頭來,竟不敢說話。
張標一見他這副模樣,似乎很是滿意,哈哈一笑,“趕緊帶着你的人立即滾出我的視線,不然的話,哼哼,後果你想必一清二楚。”
印鵬聽到這話臉色陡然慘白,二話不說,拉着遲、雨兩人轉身就走。
遲墨一向謀定後動,見事有蹊蹺,也不逞強,雨瀟瀟性格外粗裡細,這時也覺得事出非常,便不再說,於是三人默默無言,消失在張標等人眼前。
遲墨就近尋了一處隱秘之所,而後目光霍霍,盯着印鵬,等着他的解釋。印鵬知道再瞞不過去,當下將他與張標的仇怨簡略向兩人說了。
原來印鵬本是千里之外的重風族人,而張標是修山族人,兩族比鄰而居,世代交好。不想有一天修山族受了外人挑撥,竟對重風族的《重風訣》起了覬覦之心,於是修山族舉全族之力一夜之間蕩平了重風族。
那時印鵬正在青幻學院,絲毫不知這一慘劇,直到七日之後,氣焰囂張的張標告知於他,他才知道真相。此後張標對他百般侮辱,企圖激得他首先破壞規矩,授他殺人的口實。但印鵬飽受屈辱,總是逆來順受,一月之後又退出煉器系,進了全能系當廚子,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讓張標找到機會下手。
張標恨得牙根直癢,卻也不敢以身試法,加之聽說印鵬終日鑽研廚藝,荒廢修煉,久而久之,便對他放鬆了警惕,於是印鵬才得以苟活。所以當印鵬看見遲墨受到學院如此重視的時候,便知道這是一個翻身的機會。於是他極力討好遲墨,企圖有朝一日,藉助他的力量,幫自己報仇雪恨。
印鵬今日隨遲墨下山,原是想順便也捕捉一隻魔獸回去,不想事情如此之巧,竟正好遇見了生死仇敵張標。
這一番緣由印鵬雖然說得甚是簡略,但遲墨聰明機智,舉一反三,哪有猜不透他心思之理,只不過並未點破罷了。
“那麼現在你想怎麼辦?”
印鵬咬了咬牙,悶頭向遲墨拜倒,“只要遲師弟能幫我報了此仇,此後做牛做馬,悉聽吩咐。”
遲墨不爲所動,揮手阻止印鵬,“我修爲甚淺,連張標一個人都打不過,談何助你復仇。”
“遲師弟雖然目前修爲尚淺,但我觀遲師弟資質奇佳,又有諸位長老從旁相助,他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遲師弟修煉大成之後,助我報仇之事不是舉手之勞麼。”
遲墨內心實不願趟這渾水,但這番日子以來印鵬對他甚爲熱情,此時不好驟然拒絕,只好先打了個馬虎眼,“現在說這些還爲時過早,等真到了你說的那一天,再商定不遲。現在最主要的是,我們該往前走,還是退出魔獸森林?”
印鵬自然聽出了話外之意,表情不禁有些黯然。遲墨雖不爲印鵬的言辭所動,但雨瀟瀟卻在一旁聽得熱血沸騰,她所在的藥族也是飽受鄰族欺負,因此對印鵬的遭遇很是同情,此時聽了遲墨的話,立即道:“當然是往前走,我還沒捉到騎寵呢,而且張標此人如此可惡,不如咱們悄悄過去,藉機搗亂一番,讓他們捉不成魔獸。”
遲墨自然明白雨瀟瀟想爲印鵬出氣之意,他剛纔婉拒了印鵬一次,心中實已頗爲歉疚,因此只想了一想,便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鬧他一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