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淡忘,夢裡浮生(十三
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看到香雪一臉的汗水,驚恐的道:“公子,姑娘……姑娘出事了!”
“怎了?”慕容修雲皺了皺眉,因爲很少看到香雪露出這樣驚恐的表情來,心裡已經一沉。
香雪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時,慕容修雲的眉頭蹙得越發的深了,還沒有想到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時,管家匆匆的跑了來,一邊跑一邊叫道:“王爺,王爺……宮裡來消息了!”
慕容修雲使了個眼色,然後香雪點頭躍上了房頂躲了起來。
慕容修雲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朝着正廳走去。
去時,葉玲已經在那了,本來她便起得比慕容修雲早,正在準備早餐時聽到丫鬟說皇宮來人了,個個神色緊張,所以不放心的出來看一看。
慕容修雲進門來時,領頭的太監忙行禮道:“奴才見過九王爺。”
“公公突然來訪,是有何事?”慕容修雲往正座上一坐,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太監,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與錦瑟有關的。
葉玲小心的給慕容修雲端了茶,然後疑惑的站在了一邊。
“啊,奉六王爺之命來宣告。”太監說着,從腰間摸出了令牌已證實消息的來源可靠,他小心翼翼的道:“宮裡染了瘟疫,所以今日若是有進宮與甘泉宮有過接觸的所有人,必須接受閉門不出,等待太醫來檢查,而且今日來皇宮大門封鎖,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還往王爺諒解。”
“甘泉宮?”葉玲疑惑的的聲音剛出來時,猛然茶杯掉落在地‘咣噹’一聲摔成了粉碎。
嚇了所有人一跳,竟是慕容修雲桌上的茶杯被打翻了,葉玲一驚,急忙一把拉住了慕容修雲的手,叫道:“九郎,你……你沒燙着吧?”
慕容修雲的手上灑了不少的茶水,剛泡的茶,水還是滾燙的,他的手背上立馬紅了一片。
“快拿藥來!”葉玲驚叫了一聲,焦急的擡頭,卻發現慕容修雲的臉色鐵青得嚇人,她不由得一愣,叫道:“九郎?”
卻沒有人迴應,彷彿慕容修雲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一般……
葉玲張了張嘴,卻覺得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這是第幾次了?一直以來葉玲以爲是錯覺,可是卻又那麼清晰的意識到……她對於慕容修雲來說,是不是……可有可無的?
或者……她的存在,從來沒有引起過他的注意?
“王爺……這……您最近……可與甘泉宮的人任何人有過來往?”小太監雖然有些嚇到了,但是也不怕慕容修雲,所以小聲的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這七日來,王爺根本沒有進宮!”葉玲不耐煩的回答了,然後從丫鬟手裡拿過了藥膏,小心翼翼的擦在慕容修雲手上被燙傷的地方。
“是,那奴才明白了,這便回去覆命了。”小太監行禮,然後規矩的退下了。
剛給慕容修雲擦了一半的藥,他猛然一下站了起來,力道很大,很突然,差點將蹲在他身前的葉玲給掀翻在地……
“九郎?你怎麼了?”葉玲驚愕的看着慕容修雲,他彷彿猛然回過神來,看了葉玲一眼,冷冷的道:“我有事要出門,這幾日你便待在府裡不要出門!”
說完,頭也不回的快速出門了。
葉玲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丫鬟過來小心的問道:“王妃……您沒事吧?”
葉玲回過神來,看着身前砸碎了的茶杯,幽幽的搖頭,撐起了笑容道:“沒事……”
葉玲雖然直率,性格大大咧咧的,可是不代表她缺心眼,反之……她是一個心細如塵的人,若她沒有記錯的話,慕容修雲是第二次失態,而且這次比上次更嚴重!
上次……是在錦妃酒醉一舞時,如今……是甘泉宮突染瘟疫?冠絕後宮的錦妃,不就住在那大名鼎鼎的甘泉宮嗎?
那個美麗得幾乎叫人窒息的女人?連葉玲都覺得自己爲她的魅力所傾倒,葉玲喜歡她,慕容尚宇是最疼愛的她的,而慕容追風又說與她早有感情,願意同生共死!
她確實很有魅力,可是爲何……連慕容修雲的失態,都跟那錦妃有關?
*
大白天的皇宮,卻清冷得比晚上更叫人覺得淒涼。
經過一整天的檢查,太醫們個個累得幾乎都趴下了,所有甘泉宮的人都檢查過了,所有和甘泉宮有接觸的人,沒有一個人染上瘟疫,當然……慕容尚宇也沒有!
慕容追風覺得事情有疑問,幾乎皇宮裡所有叫慕容追風信任的醫術精湛的太醫都又再一次去檢查了錦瑟的身體……
確實……是瘟疫,每一個太醫得出的都是一樣的結論。
所有的人都歡呼逃過一劫,卻也覺得這次發現得太及時了,一定是瘟疫還沒來得及擴散。
慕容追風不信,當即自己進了甘泉宮,沒有人敢攔他。
進了那被封閉的書房,房間裡空氣不通,悶得很,繞過屏風就看到了錦瑟奄奄一息的躺在牀上,慕容追風心裡猛然一疼,快步的走了過去。
哪怕他戴着面罩也戴
着手套,但是太醫說過,不能太過接觸,也不能久呆,因爲這些防護是無法完全防止瘟疫傳播的。
所有的警告他都記得,可是看到錦瑟那一刻起,他哪裡顧得了那麼多?
幾步衝上前去,卻看到了那樣慘不忍睹的一面,幾乎是面目全非,幾乎……叫人看到就覺得全身顫慄的一張臉,或者說是所有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都是那樣的!
“錦瑟……”慕容追風忍不住喊了一聲,他上前卻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昨日看着還好好的錦瑟!
“你沒事吧?錦瑟?”慕容追風上前,因爲她全身上下都糟糕透了,慕楓追風擡着手,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爲她全身都沒有一個可以下手的地方。
慕容追風死死的咬脣,呼喊了好幾聲,卻只看到錦瑟那被紅疹弄得變形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掙扎了幾次,沒有睜開眼睛。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慕容追風的手無力的垂落,最終緊緊的捏成了拳頭,一拳狠力的打在了牀沿上!
“冷……”錦瑟猛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叫人聽不出清楚的聲音,慕容追風再顧不得許多,一把扶住了錦瑟的肩頭,輕輕搖晃道:“錦瑟,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燙……好燙……”錦瑟幽幽的搖頭,死死的咬住了脣,在慕容追風湊近了耳朵時,又道:“冷……好冷……”
慕容追風急忙將牀上的被子又給她拉着蓋好,然後放眼看去,將幔帳和書房裡掛着的簾子,所有的東西都扯了下來包裹住了錦瑟的身子,然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問道:“好些了嗎?好些了嗎?”
“燙……燙……”錦瑟的脣紅腫着,叫她說的話越發的不清楚,慕容追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又忙將那些圍着她的幔帳扯開了一些,卻忽然看到錦瑟的手動了動。
“你想要什麼?錦瑟……”慕容追風抓住了錦瑟的手,太醫的那些囑咐早已經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目不轉睛的看着錦瑟面目全非的臉,抓着她的手,叫道:“你要什麼?錦瑟……你要撐住,要撐住啊!”
“燙……”錦瑟沒有什麼力氣,只是手被慕容追風抓了起來,她輕輕一動,從慕容追風的手中滑落,然後打在了她的胸前……她顫抖着指了指胸前的衣襟,不住的道:“燙……燙……好燙……”
慕容追風疑惑的將她的手拿開,他能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都冰冷得像是冰塊一樣,可是當他去握她手時,猛然發現她的胸膛處那裡,竟是溫暖的,不……準確來說,是燙的。
慕容追風一愣,小心翼翼的將錦瑟穿得本來就凌亂的衣衫扒開了一些,然後便看到了她戴在脖子上的紅繩,那很眼熟的紅繩叫慕容追風恍然大悟……
“血鳳凰?”慕容追風驚歎一聲,拉住了那紅繩,然後將墜在錦瑟衣衫裡的那塊玉墜拉了出來。
那是他曾經當着慕容尚宇的面親手送給錦瑟的血鳳凰,那個玉墜……是一塊血玉打造的鳳凰,本是血色的,如今……那血色裡彷彿融入了一絲的藍色,那藍色融在血玉的紅色之中,像是一片血污。
叫那玉看起來一點不如當初那樣通透,慕容追風一愣,將那血鳳凰拿在手裡看了許久……這玉微微的發燙,對慕容追風的正常體溫來說只是有些熱,而對錦瑟那冰冷的身體來說……竟不就是滾燙?
“不是瘟疫……不是瘟疫!”慕容追風猛然明白了,這血鳳凰本就驅毒養生的功效,是一種神奇的護身玉墜。
聽聞這血玉是一種特殊的材質,若是有毒物沾染,便會隨着毒性變換顏色,還會因爲毒性的種類,而發出與其相反的溫度。
如今錦瑟身上如寒冰一樣冷,這玉卻是隱隱的發燙!
這一絲藍色,像是在血玉里一點點的暈染開來,從紅變藍,然後又一點點的變暗,成爲黑色。
“是中毒……”慕容追風心裡一跳,難怪……這病來得那麼急,若是瘟疫,怎麼可能連一直在身邊伺候的人都沒有傳染?這世上可沒聽說過不會傳染的瘟疫!
“錦瑟,等着……我一定會救你的!”慕容追風將血鳳凰又藏進了錦瑟的懷裡,那血鳳凰即是有神奇的功效,那麼戴在身上一定有好處,如今錦瑟全身冰冷,卻只有心臟的位置因爲那血玉的溫度而被溫暖着……
慕容追風死死的捏了捏拳頭,然後起身利落的離開!
他一定會救她的!是中毒,是有人要害她,既是如此,那麼便不宜聲張,只有讓那下毒之人放鬆的警惕,纔有跡可循!
慕容追風快速的離開了甘泉宮,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加強了守衛。
而他剛走不久,那書房另一邊的書架後便走出了一個人,什麼防護都沒有戴,穿着單薄,那修長的身影一點點的靠近了牀邊,看着錦瑟痛苦的呼吸,痛苦的掙扎……不由得伸手撫上了錦瑟的臉。
那臉再不是記憶裡的嫩滑了,如今粗糙得很。
“公……公子……”錦瑟幽幽的發出了聲音,牀邊的慕容修雲忍不住笑了起來,“傻丫頭,這樣了,你也認得出來。”
他的話錦瑟自
然無法回答,他剛纔看得清清楚楚,而慕容追風的猜測他也知道了,他將血鳳凰拿了出來,細細的端詳那血色中那些藍色和黑色一點點的轉變着……
許久,他嘆了一聲,將血鳳凰放了回去爲錦瑟的心臟保溫。
“冷……公子……冷……”錦瑟臉上已經腫的叫人看不出表情來了,可是慕容修雲知道,她皺眉了,知道她一定極其的痛苦。
“我在,我在這裡陪着你!”慕容修雲輕輕一笑,伸手握住了錦瑟的手,她的手一樣的粗糙,甚至腫得肥大了起來,可是他緊緊的拽在手裡,怎麼也不放開。
哪怕……她的手冰得叫他的肌膚都冷得麻木了。
“冷……”錦瑟顫抖着,不住的顫抖着,那狼狽的模樣叫人看了即恐怖,又可憐……
慕容修雲幽幽的嘆了一聲,將錦瑟抱了起來,抱了個滿懷,將剛纔慕容追風扯下來的那些幔帳的不料全都裹在了她和他的身上,又將被子裹在了外面,然後死死的抱着她瘦小的射你,而兩個人卻被包裹成了一個圓球。
錦瑟的身體冷得叫人覺得抱住了一塊冰塊,只是一會兒就冷得人全身麻木,連呼吸出來的空氣……都凝結成了白霧。
慕容修雲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卻還是死死的抱着,甚至越來越緊……
他閉上了眼睛,顫抖着運功,用自己渾厚的內力保持自己的體溫,然後來溫暖錦瑟那冰冷的身體。
不過支撐了一會兒,慕容修雲只覺得那冰寒浸入心扉,惹得他一陣咳嗽,幾乎咳得窒息了。
肺部隱隱作痛起來,不一會兒他只覺得渾身開始從骨髓散發出一種冰寒之氣,叫他比錦瑟顫抖得更厲害,叫他……連運功都成問題了。
是寒症!
慕容修雲死死的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運功,死死的撐着身上一陣陣的惡寒。
他比誰都清楚,上次落入寒譚,因爲他被丟在冰天雪地中,隨後又沒有得到救治和驅寒,便急急忙忙的去尋了大師給錦瑟作證……後來耽誤了最佳的驅寒時機,那次他病了很長時間……
哪怕好了,卻已經是寒症纏身了!
只要受寒,或者是到了冬日,他便渾身冰冷徹骨,哪怕是怎麼溫暖,都沒有辦法。
那種寒冷,那種痛苦,幾乎能輕易的奪走他的呼吸和生命,因爲他內力深厚,每次發作時,都需要損耗巨大的內力,還要座下的四個高手齊力發功,才能叫他渡過難關!
如今……
慕容修雲死死的咬着脣,不過一會兒,他的眉目竟都被一層白霜覆蓋……
他比錦瑟更冷,他只能將錦瑟放開,把所有的被子和幔帳,所有能保暖的東西都裹在了她的身上,然後自己卻倒在牀邊,就倒在錦瑟的身邊,哪怕睜着眼睛,哪怕意識清醒,卻怎麼也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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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他一個人,根本無法用凍僵了的四肢和那種連內臟都被冰凍住的身子發功,他的臉色慘敗得像是覆蓋上了一層冰霜,他呼吸的空氣都是冰冷的,那長長的美麗的睫毛都凍上了一層寒霜。
他不住的顫抖,身子一點點的縮成一團,像是痙攣了一般動彈不得。
不……不行……他不能在這裡撐不下去,不能……
買慕容修雲強行運行內力,試了好久,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都於事無補……最終他輕輕的伸手,本想替錦瑟再一次拉好被子,卻不料觸碰到了她胸口那一團滾燙!
是……好燙!是……血鳳凰!
已經顧不得那許多,慕容修雲僵硬着身體,艱難的抱住了錦瑟……哪怕兩個人都凍得瑟瑟發抖,可是那火鳳凰被他們夾在了兩人的胸膛中間。
那熱量猛然倍增,彷彿四周越是冰寒,它的熱量越大!
哪怕全身都僵了,可是胸膛卻始終有一團滾燙溫暖着,叫慕容修雲的身體恢復了一點點的力氣,閉上眼睛,死死的抱住了錦瑟,慕容修雲再次強制運行內力。
當他成功的配合着血鳳凰催動了自己體內的熱能時,卻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然後血便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滴落了不少在他和錦瑟的衣襟上……
“公子……”錦瑟彷彿是感受到了那一點點傳遞而來的熱量,她早已經凍僵了的知覺也復甦了一些,她掙扎着睜開了腫脹的眼睛,看到了慕容修雲覆蓋着冰霜的眉目……
“公子……”錦瑟幽幽的喊了一聲,眼卻怎麼也睜不開了,又不甘心的閉上了,最後的映像……是慕容修雲被凍成了冰雕一樣的臉。
“沒事的,錦瑟……沒事的!”慕容修雲顫抖着說出了這幾個字,然後更加奮力的催動自己所有的力量,哪怕嘴裡的血被他吞下了無數……然後又涌了起來……
他滿嘴的血腥,胸膛裡一陣陣的血氣翻騰,可是那雙深沉的眼卻將那痛苦深深的掩埋了起來,哪怕此刻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虛弱,他也從不讓自己痛苦軟弱的一面表現出來。
死死的咬着脣,慕容修雲知道……若他堅持不住,那麼對於錦瑟來說,便是必死無疑……他一定會堅持住的,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磨難能再打倒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