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如行雲流水, 宋白每日都安安分分的呆在芳華殿中,就像是一個等着帝王來寵幸的妃子,盛沅依舊是每天都來, 每日堅持······熱臉貼冷屁股, 還好他也安分, 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 像是轉性了一般, 每日真的就是來看看,宋白在那裡翻着閒書,他便坐在那裡慢慢的給自己沏一杯茶, 看着宋白。
不過不知是不是宋白的錯覺,他總感覺盛沅最近忽然忙了好多, 像是公務纏身一般, 每日在他的殿中呆不了多久, 便會被人給叫走,他睡的很淺, 但每夜盛沅進來的時候,他還是會察覺到,雖然那人走路儘量沒有發出聲音,靴子踩的輕,但盛沅只要一靠近, 自己便會驚醒, 他也不會做什麼, 只是坐在牀邊, 靜靜的看着他, 然後再回西化殿中去。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是在尊重自己嗎?宋白想着, 但自己整日呆在這座牢籠中,算什麼尊重,盛沅從來沒有將二人放在過平等的地位上······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但他永遠也不可能辦到。
二人會一直這樣互相折磨到終老嗎?不會,宋白心中篤定,還有龍王,他會離開淵闕宮,早晚的事情。
果然,他又呆了小半個月,龍王終於是沉不住氣了。
那日盛沅早上照例過來,與他同食了早飯,還親自給他布了菜,極盡太子殿下的溫柔,但是用到一半,他又被人匆匆忙忙的給叫走了。
到底是龍族的太子殿下啊,不是那些閒散的子弟,他是龍族唯一的儲君,身上的擔子要比別人重很多。
盛沅慢慢的擦拭了一下嘴脣,示意旁人將自己的披風拿過來,對宋白道:“我還有些事情,你慢慢吃。”
宋白頭也不擡,留給他的只是一個泛着暖光的羊脂玉簪子。
盛沅繫着帶子,看着他不急不緩的將粥放入嘴邊,笑道:“看來這粥很合你的胃口啊,明日我再叫人多做一點。”
宋白聽了他的話,拿勺子的手一頓,那粥才吃了半勺,又被他放回了碗中。
盛沅看了他的動作,比起憤怒的更多的是傷心,那處受傷的地方,麻麻的一陣痛,他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宋白,你不要和你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宋白緩緩的,優雅的拿起旁邊的帕子,終於是賞給了太子殿下今天的第一記眼光,他道:“在下只是胃口不佳而已,並沒有和自己的身子過意不去。”
兩人最終是不歡而散,宋白看着盛沅離去的背影,無由的一陣心累,自己都這麼對他了,他還不死心嗎?他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宋白握着茶盞的手微微顫抖着,裡面的水浪了幾滴出來,打溼了一小片衣襟,還沒等阿寶反應過來,旁邊一個甚是臉生的少女十分迅速的遞了一方帕子過來,覆在了被打溼的袖口上面。
她替宋白拿下手中的杯子,一雙眼睛微笑着。
宋白看着她,微微一愣,一雙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你······”
那少女笑盈盈的答道:“在下扶溪,拜月姐姐生病了,我暫且過來替她頂一頂。”
宋白不着痕跡的打量了她幾眼,那少女一直含着笑,替他將手上的水漬擦乾淨,又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他一個人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發了以一小會兒呆,最後才慢慢的走進了內室,他不喜人太多,盛沅也就派了三個小丫頭照顧他的起居,雖然是人不多,但每一個都是盛沅放在芳華殿中的眼線,他也知道每日這些人都會去西華殿中,告訴盛沅自己每日都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甚至精細到了吃食上面,因爲只要是他多動了兩筷子的東西,第二日都會再次出現在餐桌上面。
拜月一直在照顧他,此時莫名的卻被一個陌生的女子給頂替了,盛沅方纔走的匆忙,而這女子又站在角落中,他應當是沒有注意到,現在其他兩個丫頭在外面收拾着殘局,這個名叫扶溪的女子卻隨着他和阿寶進了內室,拜月知道他的喜好,平日裡都是在外面呆着,偶爾露個臉,從未像她這樣······
真是有趣得很,但宋白卻是默許一般,視線在她的身上掃了一道,便又放了回來。
他站在書架前面,裝作隨意的掃視了一圈,手指慢慢劃過,像是在找一本心儀的書,他吩咐阿寶道:“阿寶,你去廚房,讓那幾個小丫頭給我煮一碗蓮子粥。”
阿寶知道剛纔盛沅在,宋白並沒有吃很多,答應了一聲是,剛要走的時候,宋白忽然又將他叫住,看着他道:“你在旁邊守着,我怕她們掌握不了火候,你知道我喜歡吃哪樣的。”
阿寶笑嘻嘻的答了一句是,轉身出去了,宋白的手,在阿寶的腳步聲消失的那一刻,便停了下來,他像是有些懊惱的道:“不讀書了,你去給我研墨,我想寫字。”
扶溪還是笑着,從旁邊拿過硯臺,三指輕輕穩住,尾指翹起,細細的研磨着。
宋白從架子上面取下一支毛筆,輕輕的蘸了一筆墨水,落在有些泛黃的宣紙上面,室內一片寂靜,但二人心中,卻是各有所思。
終於,宋白將筆擱在了硯臺處,擡眼看着她,目光中像是帶了一絲審視,他問道:“你是龍王的人?”
這話像是正中了扶溪的下懷,她咯咯一笑很是嬌俏:“終於等到公子問我了,公子是如何知道,我是龍王派來的人?”
如何知道?從舉止?從神態?抑或是從氣質······
她舉止優雅,神態自然,氣質更是與那一衆丫鬟不同,像是凌駕於幾人之上,她沒有身爲奴僕的拘謹小心,更多的是一份自然與優雅,她也並沒有因爲別人做事而伏低做小,一顰一笑間盡是一種說不出的韻味,盛沅是不可能將這樣的女人放在他的身邊,誰敢在太子殿下的身邊安插自己的人,除了龍王,便沒有誰了。
“你是來做什麼的?”
那女子放下手中的東西,用袖口捂住嘴,低低一笑:“龍王陛下想讓我問問公子,是否還記得他的話?”
是那番威脅嗎?宋白嘲諷的一笑,龍王終於是按捺不住了······
他扯了扯嘴角,彈彈袖子上的褶皺,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是來······殺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