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漫不經心的晃了晃雪蓬鬆的尾巴, 像是在作答覆。
元嵇秈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一把捧着宋白的小腦袋,眉毛上挑道:“你瘋了?”
宋白舉起小爪子, 將那手給刨下:“我這樣做, 自有自己的理由。”
元嵇秈有些生氣, 說話時難免語氣怪異了一些:“什麼理由?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理由。”
宋白趴在那裡不理他, 他啃了一會兒爪子, 想到了什麼,他腦中閃過那幾個小道對元嵇秈恭恭敬敬的樣子,他擡頭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元嵇秈被問到了,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來:“修行!”
修行?呵呵, 鬼會信, 他元嵇秈本就是個上千年的妖物, 比自己還大上幾百年,修爲比自己都強上不少, 學人類修行,誰會信?
他哼哼兩句,猶疑了一下,忽然問他:“你在這裡呆着,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弟子?”
他覺得那些小道對元嵇秈太過客氣, 不像是弟子之間的情誼。
“算是門客吧。”
“那你能幫我嗎?”
元嵇秈沉默了一下, 問他道:“你來琳寶閣是衝着哪樣東西去的。”
宋白毫不保留的告訴了他:“洗魂器。”
“你要那東西幹什麼?”
他聽過洗魂器的一些傳聞, 那是上古神器, 女媧在世時便有了, 有洗魂換髓之效,後來女媧隕落之後, 這器皿便流落了人間,千年前被長夢仙的道長尋到,又帶了回去,好生保存着。
宋白的眼皮顫了顫,他斟酌着該如何告訴元嵇秈,他的計劃在心中,卻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他知道無論讓誰知道,都會有人阻止他,元嵇秈會,盛沅呢?更會!
他道:“我想借它來用一用。”
元嵇秈啊哼笑了一聲:“長夢仙是不會借給你的,琳寶閣的器物沒有允許是不能擅動用的。”
“我便是知道,現在纔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的眉頭抽了抽,沒有想到宋白居然如此坦白,他心中的確是動了一下,問那人:“那你總該告訴我,你要拿東西去幹什麼?”
宋白:“救人。”
元嵇秈:“救什麼人?”
宋白:“一個故人。”
元嵇秈:“······”
他拳頭一捏:“好好告訴我!”
宋白靈動的眼睛帶了一絲黯然:“還債罷了,我欠了他太多。”
“他是誰?”
“是我在凡界歷劫時候牽連到的一個無辜凡人,已經死了幾年,屍骨沉浮在江中,魂魄飄搖在世間,因爲我,他不得安息,因爲我,人界東方已三年大旱,民不聊生,我只是想借這一器物回去,洗去他周身的怨念,讓他得以早日投胎。”
元嵇秈喃喃着:“東方的大旱······我聽人提起過,長夢仙本來下月要派弟子前去一探究竟,原來竟是這個原因,你爲何不早點說,不用你來,這山上的人自會帶着寶器過去。”
宋白搖搖頭:“那是我與他的私人恩怨,我不想要別人參與,就當是在贖罪,我心中也要好過一點。”
他邊說邊將自己的頭低垂,放在爪子上面,一副很悲慼的樣子,元嵇秈看着他久久沒有說話,他上次與宋白相聚的時候,與人提起過歷劫的事情,但是宋白卻不想多提,每次提到的時候說不了兩句又會將話題繞開,他便知那幾十年的事情定不是那麼的愉快,卻沒想到宋白居然扯上了人命,讓他始料未及。
宋白看得出,元嵇秈猶疑了一下,兩人相識許久,那些小動作根本逃不開他的眼睛。
元嵇秈用手敲了敲桌子,眉頭皺在一起像是在想事情,最後他還是同意了:“我可以幫你。”
宋白的舌頭舔了舔元嵇秈的食指:“果然,嵇秈對我最好了。”
元嵇秈搖搖頭:“那都是因爲你是我的摯友,我不願再看到你這麼痛苦下去了。”
他情真意切,一時間讓宋白有些愧疚,他把頭埋在了爪子裡面,呆了一會兒又擡了起來,這時門口傳來了一些動靜,陣陣交談聲響起。
元嵇秈按着他的鼻子道:“待會兒你不要說話,趴在那裡就好了。”
他把頭轉向門口,那裡有個人影正要推門而入,他眼中忽然帶了一點笑意:“你不要聲張,那個人看起來呆悶,其實機靈的很。”
宋白“哦”了一聲,乖乖的趴下了。
他看見門被人推開,從門口進來了一個穿着白衣道袍的俊俏道長,宋白見他的第一眼,的確有些被驚豔到了,那人長的一臉好面相,眉目清秀,嘴脣殷紅,給人一種清新又舒適的感覺,穿着一身白袍,更讓人覺得超脫於塵世之外,不忍讓人玷污。
大概是宋白的目光太過專注了,齊居延伸手,將他的頭一按,衝那人叫道:“司空。”
紀恆將門給關上,側頭問他:“你去了好幾日。”
元嵇秈嗯了一聲:“在那裡呆了一段時間。”
他點頭,向他走來,視線落在桌上的狐狸身上,看到宋白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待到把那驚訝壓下,他像是漫不經心一般,問道:“這就是那擅闖琳寶閣的狐狸?”
元嵇秈點頭,又聽紀恆繼續問道:“聽人說這是你好友的狐狸?”
元嵇秈又點點頭,紀恆在那狐狸面前坐下,伸手露出素白的手指,他想要去撓一撓狐狸的下巴,手還沒伸過去,卻被人一把給阻斷了。
他挑眉,看着按在自己手上的手,元嵇秈乾笑兩聲:“這狐狸性子有些調皮,怕傷到你了。”
紀恆恍然大悟一般點點頭,將手伸了回來。
問元嵇秈道:“你想要我把他怎樣?”
元嵇秈看了他一眼,語氣中竟有些討好的樣子:“都聽你的。”
宋白愣了一下,他怎麼這麼隨便的把自己交給人處置,不是按常理來說應當是他替自己美言兩句嗎?
紀恆覺得好笑,笑了兩聲,視線又落在了那狐狸身上:“你瞧他怕的。”
元嵇秈試問道:“你想將他怎樣?”
紀恆彈了彈袍子,看他一眼:“不是說是你好友的嗎?還能怎樣,當然是還回去。”
元嵇秈點頭:“也對,我待會兒就把他抱出去,送還回去。”
紀恆嗯了一聲,元嵇秈伸手剛想要去抱,卻被紀恆給阻止了,他疑惑的看了眼紀恆,紀恆的臉色沉靜,看不出情緒:“嵇秈,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元嵇秈:“爲什麼這樣說?”
紀恆:“那隻狐狸,不是一般的狐狸。”
元嵇秈沒有說話,他看着紀恆,示意他說下去。
“他皮毛純白,體型嬌小,渾身上下繚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和嵇秈你身上的倒是有點像。”
宋白:?元嵇秈身上是什麼味道那道長怎麼聞得出來,他的鼻子這麼靈的嗎?
元嵇秈的臉色僵了一下,解釋道:“它的確是我好友的靈寵,我那好友也是一雲遊的道士,這狐狸的確不一般,血統高貴。”
他沒有直接說明自己是否有事情瞞着紀恆,這樣也不算說謊吧,他想,他因爲心虛而將頭低了下去,並沒有看到紀恆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待到擡起頭時,紀恆道:“那你把他帶回去吧。”
元嵇秈:“好。”
他將狐狸抱在了懷裡面,用袖口將狐狸擋住,走了出去。
獨自一人在房中的紀道長飲了一口桌子上面的涼茶,一向平和的眼中添了一絲慍怒。
元嵇秈抱着他,繞過了長廊,等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將他放在了地上:“你快走吧。”
宋白問他:“那東西該怎麼辦?”
元嵇秈有點頭疼的捂住額頭:“你今晚在山腳下等着,子時我會把東西給你送過來。”
宋白點頭,他知道元嵇秈有自己的想法,一定可以將東西弄來,但看到他這麼頭疼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心疼,宋白用頭蹭了蹭他的褲腳,對他道:“嵇秈,謝謝你,用完我就還回來,你放心。”
元嵇秈揉了揉他的發頂:“快走吧。”
那小狐狸跳上了房樑,轉頭看了他一眼,便消失了。
自己該如何去弄?元嵇秈揉揉額頭,他能怎麼樣,也只能偷偷摸摸,他眼睛閃了閃,他知道,各峰的峰主可以憑着自己的牌子自由進出琳寶閣,他信宋白,他不會害自己,他說過會還回來,便一定會。
當天晚上,紀恆歇在了元嵇秈的房中,他摟着那人的腰身,將頭放在他溫軟的脖頸中蹭了蹭。
他一直沒睡,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紀恆脖子上的細絨發呆,直到他覺得那人的呼吸平緩了不少,他纔將搭在人腰間的手給收了回來。
“司空?”
“紀恆?”
沒有人回答他,他確信紀恆睡着後,便躡手躡腳的爬了起來,心中把宋白給罵了個遍,他什麼時候這樣狼狽過,跟做賊一樣,還要擔心被人給發現。
若是自己沒記錯,那腰牌一直系在紀恆的腰帶上面,他從來都不離身的,就算是睡覺也掛在那裡。
元嵇秈翻到正面一看,果然在那裡,被人打了一個結,系的牢實,他摸了摸那個小小的牌子,心想,睡着不會硌的慌嗎?
他十分的小心,儘量不驚動那人,把牌子給解了下來,走之前還回過頭在紀恆瓷白的臉上一吻,卻沒看見在他出門的瞬間,本來安睡的人睜開了雙眼,那眼中一片肅然,與平日的紀恆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