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
這句話語氣有些不對,陳佑說出口後頓了一下,想到田家在整個廬州都算是比較配合的,當下語氣稍緩補充道:“有問題能解決,我這裡就給你解決了。”
“沒事,不是,沒問題要勞累節使!”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田長鑫連忙起身擺手,他是來示好賣乖的,可不能讓陳佑有了田家就會惹麻煩的看法。
陳佑雙手交叉搭在桌上,等着田長鑫進入正題。
“好叫節使知曉,小民這次過來,實在是聽到風聲,有人準備對節使不利!”
“哦?”陳佑挑眉,示意田長鑫繼續往下說。
看了一眼陳佑的反應,田長鑫才低下頭繼續道:“前日有個姓齊的過來找我,說是淮南各地剿匪牽扯兵力,致使廬州空虛。只要有千餘人,擒殺......”
說到這裡,田長鑫停住了,他再次擡頭看向陳佑,臉上滿是尷尬心虛的神色。
見他如此,陳佑明白接下來可能不是什麼好話,當即道:“沒事,說吧。”
“是。”田長鑫點頭,“那人說只要有一千兵馬,抓住節使和大王不是難事。”
“是麼。”陳佑伸手點了點桌子,“此人現在在何處?”
這個問題一出,田長鑫愈加尷尬,嗯嗯啊啊一陣才道:“姓齊的這廝只是叫小民備好丁壯器械,待時機合適再來尋小民。”
“這樣。”陳佑點頭,沉吟一陣,看着田長鑫,“你就當沒跟我說過此事,他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啊?”田長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纔想明白陳佑這估計是要引蛇出洞。
讓自己參與到這樣的計劃中,那是妥妥的信任啊!
自認爲摸透了陳佑想法的田長鑫喜滋滋地答應下來。至於報酬什麼的,先不着急,待功成之後一定會有令人滿意的酬勞。
待田長鑫離開,陳佑立刻遣人叫來鞠興達,讓他安排人手盯着田長鑫,同時仔細查一查其餘各州縣大戶,尤其是廬州周邊的州縣,有沒有異動。
除此之外,陳佑自己手裡面的情報力量也朝這件事傾斜,跟着過來的劉河連同淮南江南一片的負責人全都重點關注廬州的十幾個大戶。
在宋國主拒絕入朝的消息傳到廬州時,宋國使者也來到了全州清湘縣,周靜江節度使、楚王沈涌就在此地。
佔據了原沈國南部大部分州縣的靜江軍,超過定難軍成爲周國最大的獨立藩鎮,就連歸義軍稱臣之後都沒能撼動他的地位。
同定難軍李彝殷一樣,沈涌心裡明白不可能在周國手底下翻多大的浪,但是又擔心失去目前的權勢。故而對於中央王朝,表面臣服的同時逮到機會就會做一些小動作,那種害怕但卻忍不住去撩撥的心態一般被人們稱爲作死。
這一次宋國使者過來,爲得是勸說靜江軍在宋國攻周之時發兵進攻嶽州、朗州。
“周軍兩面受敵,我可盡得荊湖之地。”將宋國使者打發下去,沈涌站在地圖前盯着長沙府,嶽州,甚至江陵府。
能出使執行說服沈涌的任務,那使者定然是巧舌如簧,無理也能說成有理,沈涌已經被他說服了。
沈涌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地圖上標註江陵府的那一個點,雙目微眯,神情逐漸堅定起來。
就在此時,一長髯文士走了進來:“大王,我聽說宋國有使者來了。”
沈涌扭頭:“昭和啊。那使者已經去歇着了,你若有事可以直接去尋他。”
這話噎住了長髯文士,他的本意是想以此爲引子談一談聯宋攻周的事情,沒想到沈涌卻避而不談。
雖然一上來就遭遇挫折,但這位字“昭和”的長髯文士並沒有氣餒,既然迂迴不行,那就直來直往。
他來到沈涌面前,立定行禮之後正色問道:“敢問大王,宋使此來可是爲攻周?”
“你知道了?”沈涌微微皺眉,面色不虞。
也不怪他心裡不舒服,他和宋國使者的談話才結束沒多久,眼前這位呂萬邦就知道了談話內容。
呂萬邦爲什麼會知道,除了他之外還有多少人知道,這是沈勇此時此刻最爲關注的事情。
“正是。”呂萬邦似乎不知道他的話語引起了沈涌的不滿,反而開始勸說沈涌,“卑職認爲宋使之言不可輕信......”
他話未說完,沈涌便冷笑着打斷:“不可信?我認爲可信得很嘛!宋使的話不可信,那誰的話可信?”
呂萬邦深吸一口氣,他沒想到自家主君對自己的不信任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然而,他一力輔佐沈涌到這般境地,哪怕此時不被沈涌所喜,該說的還得說。
“我雖不知宋使給大王說了什麼,但想來不過是攻周若成有何種好處。然而大王可曾想過,戰勢不定,勝了自能佔得便宜,可若是敗了又如何?未慮勝,先慮敗......”
洋洋灑灑一大段,沈涌面色從越來越陰沉變得雲開霧散,只是他看向呂萬邦的目光卻是越來越冷淡。
待呂萬邦停下來歇口氣時,沈涌語氣平淡地開口:“昭和你先下去吧。”
呂萬邦一愣,連忙開口:“大王!我.......”
“柳州那邊最近有些亂,你過去做柳州刺史,把柳州穩住。”
好歹是曾經最信任、最倚重的謀主,沈涌也不想太過無情。
“事情比較緊急,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天就出發。”
他根本不給呂萬邦開口的機會,話音未落,立刻就高聲叫來書史擬寫命令。。
當呂萬邦渾渾噩噩離開此處時,被臨時召集過來的一干新幕僚正在誇讚沈涌想法的高明之處。
廬州廬江縣城,一身着常見枯黃短衫的男子來到一處小宅院門前,輕輕敲了三下。
稍稍等待,院內傳出兩聲咳嗽,頓了頓又傳出三聲。
這男子接着敲四下,前後較慢,中間兩下較快。
然後在一陣比較緩慢的咳嗽聲中,院門打開,一個形容猥瑣的半百男子出現在門內:“原來是胡大郎,進來吧。”
胡大郎笑道:“黑鼠皮你還是老樣子!昨晚又去尋你那相好的去了?”
關上門的黑鼠皮瞪了胡大郎一眼:“掌櫃的在裡面,你這嘴收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