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江藝的計劃之後,我想了半晌,覺得沒什麼問題。
“你不去商場爭鬥,真的可惜了。”我由衷感嘆道,這貨的心思縝密到不行,而且敢想敢做。
有江安寧的幫助,我甚至懷疑他如果從商,能取得比江安寧更大的成績。
“不喜歡。”江藝苦笑一聲,摸了摸鼻子,“安寧哥以前也勸過我很多回,我拒絕了很多次,也被罵了很多次神經病。”
以我這種俗人看來,確實很難理解的,被罵神經病也無可厚非。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片刻沉默後,我才說道:“謝謝。”
“客氣。”江藝站起了身,就要告辭離去。
“不一起吃個早飯再走?”我挽留道。
“下次吧,有的是機會。”
“我手機號碼就是微信號,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鵬哥,看在我幫你的份上,別生安寧哥的氣。”江藝背上古箏,向我誠懇開口道。
我嘆了口氣,覺得江安寧真的是人生贏家。
事業成功人生圓滿就算了,還有個這樣的好兄弟,其實還是有點令人羨慕的。
現在這個社會,多少人一輩子都沒一個這樣的兄弟朋友?
“嗯。”我應了一聲,心裡蠻苦澀的。
也只有江藝會這麼在乎我對江安寧的觀感,我自己都覺得,我就是再不爽他能怎麼樣?
“好,再見。”江藝衝我揮了揮手,讓我不要送,徑直離去了。
等到他走後,我訂了兩份早點外賣,將陳安琪叫醒了。
“江藝呢?”妻子來到客廳,頓時就愣了。
“走了。”我回答道。
陳安琪白了我一眼,理了理散亂的髮絲:“也不留着人家吃個早飯,怎麼當主人家的?”
“留不住啊。”我無奈開口,說得跟我攆着他出去似的。
“老公,怎麼樣?”陳安琪和我坐在茶几邊,拿出小籠包和豆漿,狡黠地看向我。
“什麼怎麼樣?”我沒反應過來。
“江藝這個人啊。”妻子一邊吃着小籠包,一邊隨意地說道。
我重重嘆了口氣,感嘆道:“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得有點過頭了。”
“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種人?”
陳安琪“噗嗤”一聲笑了,問我小時候上學那會,身邊就沒有這麼好的人嗎?
我想了想,還真有。
基本上每個班都有那麼一兩個人,可惜後來變化都特別大。
我們鎮就那麼大點,很多同學都認識,有的人住的村子還是挨着的。
我記得以前班上就有個乖乖學生,對人特別好。有一塊錢買了辣條,都要分我一半。
有五毛錢買兩個街機遊戲幣,都要分我一顆——我那會沒有零花錢,他又把我當朋友。
我想起這些事,覺得那種回憶真的很美好。
幾毛錢的雞毛蒜皮,我記到這麼多年以後,其實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我很喜歡和妻子分享我的過往,於是就乾脆把這事也告訴她了。
“那你們後來怎麼沒聯繫了?”陳安琪好奇地問道。
“上了中學以後,他被人欺負,收保護費。”
“如果不給錢,隔三岔五就被打一頓。”我嘆了口氣,覺得滿唏噓的。
“後來他不想在被打了。有種老實人,是會一直忍,默默嚥下怒火承受的。”
“可他們忍無可忍了,就會發瘋。”
“後來他學會了拉幫結派,抽菸打架,比誰都狠。”
“有一次被別人騎自行車撞了,拉着那個人的衣領要他道歉。那個人沒道歉,我那個同學沒說什麼,放了他。”
“那人也是個混混,身邊有幾個經常一起鬧事的人。看到我同學慫了之後,還嘲笑他,說他是孬種,道個幾把歉之類的髒話。”
我覺得自己像在開故事會,不過看起來妻子似乎聽得蠻感興趣的。
“不對啊,你同學不是被欺負到忍無可忍了嗎?你都說他也學壞了,爲什麼還會忍氣吞聲?”陳安琪好奇地問道。
我苦笑了一聲,嘆了口氣道:“是忍氣吞聲了,但只是暫時的。”
“當天他回家,在家裡拿了把西瓜刀放在書包裡。”
“第二天整個學校都知道了,他提着西瓜刀追着那個撞他的混混砍,跑了大半個學校。”
妻子愣住了,手上半個小籠包還在嘴邊。
“那件事情之後,我同學就出名了。整個中學,再也沒有人敢找他麻煩,甚至混成了大哥。”想起這茬往事,我也是覺得造化弄人。
“沒被開除?”陳安琪疑惑道。
我拿了個小籠包,邊吃邊說:“老婆,我們讀的鄉鎮中學啊。那種學校的管理多差,你可能不太瞭解。記了個大過,全校念檢討書就完事了。”
“那他後來怎麼樣了?”妻子問道。
我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本來他的學習一直在年級前三,後來就沒學了。聽說中學畢業後沒讀書了,和他爹媽一起外出打工,做修房子的水泥匠。”
“據說還和當地的灰社會砍了一架,害怕被報復,不得不從浙江搬到了廣東。”
“曾經有五毛錢都要掰成兩份,和朋友一起用,到了初二卻成了收保護費的人。”
“我有時候都想,那個家裡窮到白天要忙農活,晚上有時候停電也要用柴火照明看書的人,到哪裡去了?”
妻子輕輕嘆了口氣,也是感嘆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這樣了?”
“家庭和社會吧,教育生長環境決定了很多事情。像江藝這樣的好人其實有不少吧,可惜大多好人都沒有糖吃,還會讓別人覺得好欺負。”談到這裡,我真心蠻好奇的。
江藝和江安寧,到底是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
不等我多想,陳安琪突然看向了我,一臉的認真。
“老公,以後我們的孩子,一定要好好教。”
“我們”妻子的話,讓我愣了一瞬。
隨後我重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我相信天底下做父母的,沒有一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懷上的跡象,又怎麼不讓人糟心?
“老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們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好,打電話和醫生約個時間。”妻子答應得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