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岳父本來在喝茶,頓時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
正在打牌吹牛的賓客,聽到這話也是投過去了怪異的目光,甚至有人忍不住當場笑出了聲。
“爸,你別在這胡鬧了行嗎?!”岳父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注意力都不在我這個幾年不見的女婿身上了。
在爺爺的口中說來,簡直亂了套,全部輩分都顛倒了······
還是幾個老年人拉着爺爺打“大貳”,一種四川老年人很流行的牌,這才止住了他的話頭。
我明顯可以看得出來,岳父岳母都長舒了一口氣,如獲新生一般。
“國鵬。”岳母笑着向我打了聲招呼,讓我在她旁邊坐下。
“媽。”我規規矩矩地坐下,像個三好學生一樣把手放在兩腿之上。
岳母名叫蘇瀾,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和陳安琪相仿的狐媚眼,甚至五官都有幾分相似。
不得不承認,遺傳這個東西,真的是羨慕不來。
只是歲月這東西,還是在岳母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那一雙狐媚眼笑起來依舊好看動人,眼角的位置卻有了絲絲魚尾紋。
岳母笑着問了一些我們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我也挨着回答。一副家庭和諧的樣子,對比第一次來的時候,簡直堪稱天壤之別。
陳安琪也在一邊幫着我說話,還“漫不經心”地提及,我帶了些禮物放在家裡。
“你這孩子,來就來嘛,還這麼客氣幹什麼?”岳父看了我一眼,呵呵笑道。
我們嘮了一會嗑,便被音響勁爆的音樂吸引過去了視線。
就是那個鴻飛演藝團,先前一直在忙着搭臺子、調試設備,現在好像已經佈置完了。
說實話,我真心覺得很吵。兩個大音響架着,一左一右對着壩子裡的賓客狂轟爛炸,吵得人說話的聲音都不怎麼聽得清楚。
也不知道是從哪下載的DJ音樂,沒怎麼感覺“潮”,反而有幾分“土嗨”的意味。
這個時候,鴻飛演藝團的主持已經拿着話筒,在臺下炒熱氣氛了。
一口“川普”,簡直說得出神入化,刻意拿捏着嗓子,做出一副很嗨的樣子:“各位親愛的朋友,父老鄉親,跟着音樂一起嗨起來!”
“謬Z克!”
我被這個發音驚得懵逼了整整一秒,這才反應過來,他大概是在說“music”。
飯菜沒上來,演藝團的表演倒是開始了。
主持人把現場的氣氛炒熱,說起了親切的四川話。什麼“要看鬥你們的巴巴掌,不是我喊美女些要把衣服穿起哦”,騷得不行,讓在場不少人都開始起鬨了。
不得不承認,這一套賊有用。都是在農村鄉下,也沒誰端着拿着架子,都跟着拍掌,一時竟然掌聲如雷。
“好!那下面有請我們的舞蹈佳麗,爲大家獻上一團熱舞!”
光頭主持人說到這裡,還用四川話故意調侃了一句:“哎喲你不要說,光頭我都看得有反應了,你們慢慢欣賞!”
在他下臺後,一羣穿着超短裙、深V小襯衣,身材不錯又畫了妝的女人,伴隨着音樂在舞臺上站好。
一來就是韓國女團stellar的歌曲,被稱爲“19禁”的歌曲,提線木偶。
韓舞本來就偏忄生感,而這支舞更是有背對着觀衆下蹲扌醜臀的動作、以及雙手圍繞撫胸的動作,現場直接一片狼嚎。
我的目光直接無處安放了,尷尬地看向自己的腳背。
其實平時倒是沒什麼,畢竟連特殊電影都看了不少,這點暗示算什麼?
但現在不一樣啊,連岳父岳母都在一邊,我特麼敢看嗎?
渾身不自在,難受。
我瞥了一眼岳父,發現他跟我的狀態也差不多。眼觀鼻鼻觀心,還小心翼翼地瞄了岳母一眼。
我心中頓時瞭然,看來怕老婆這種東西,也是他們陳家一脈相傳的啊······
“好啊!正點!巴適得板!”
突如其來的叫好聲,令我們一家四人都不得不轉過了目光,看向一旁牌桌上的爺爺。
叫聲就是從他這發出來的。
他也不管別人笑話,牌都不打了,看得賊起勁,渾濁的目光中都有了神采。
我看到岳母直接以手扶額,極度無語地撐在桌子上,好像在說“我沒有這麼個公公。”
岳父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喝茶掩飾心虛。
反倒是爺爺一臉神采飛揚,甚至挑起了眉頭。
一個七老八十的老輩人物啊,竟然還吹起了口哨,口水直往下滴。
“看來我們這位老爺子是老當益壯,寶刀未老啊!”主持人又在那裡說騷話,說很多暗示的話,甚至還問起了現在一晚幾次。
我看到丈母孃的臉都紅了,根本聽不下去。
我真真切切地明白了,爲什麼鍾弘揚會覺得跑鄉村演藝團很丟人。
“誒光頭!玩笑就不要開過分了哈!”一個主人家還穿着圍裙,出來喝止了一句,才把現場起鬨調侃的低俗氣氛打住。
在我們都開始吃飯的時候,節目竟然到了鍾弘揚。
親眼看到他抱着吉他上臺,我一時竟然愣了。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他在這種破木頭搭的鄉村舞臺,還是覺得很有落差。
以前那個在校園叱吒風雲的歌手,怎麼成這樣了?
“接下來是我們的一位鄉村歌手,讓在場的各位父老鄉親,都有回到上世紀農村的感覺!”
“有請鍾弘揚,爲我們帶來一首陳星的經典老歌《離家的孩子》!”主持人又在說一些完全上不得檯面的稿子。
我真沒想到,鍾弘揚有一天會被冠上“鄉村歌手”這個稱謂。
而且,這一幕還這樣發生在我們的眼前。
我看到鍾弘揚四下顧盼着,看向了陳安琪這邊,手都在很不自然地顫抖着,紅了眼眶。
我沉默了片刻,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鍾弘揚曾經深深喜歡過陳安琪,哪怕沒有在一起,也想給她留下最好的印象。
他不想讓陳安琪真切地看到,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死了。
光頭還在催促他:“耶,鍾弘揚,不整燈葷段子把氣氛搞起啊?”
鍾弘揚唯有沉默,像顆釘子一樣站在臺上。
臺下只有鬨笑,像在看小丑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