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集市的入口處的一個較爲寬闊的地方,周圍是低矮紅木房子,點點商鋪開着做小買賣,來往的人羣裡各種衣着打扮皆有,他們有的粗布短褐挑着擔子往裡趕,有的步子快趕着跑手裡拿着東西往外趕,還有的身穿錦衣綢緞,背後跟着小廝,手拿着摺扇,不緊不慢的散着步子看周圍的商鋪,有種領導視察是風姿。
她領着翠柳,穿梭在人羣中,琳琅滿目的物件讓她打開眼界。對比以往逛的旅遊景點,才得知即便是如何復原當時的情景,也比不上這裡的繁華熱鬧。
雖然沒有現代的絢麗廣告牌,高樓聳立,燈光耀眼,車流如川,精緻的店面裝飾物品精美,但是這裡能讓人置身煙火人間裡,聽着嘈雜中的吆喝聲,看着樸素無華的店鋪,來往行人穿梭於街道,攤販支起的褐帳,噴香的味道中夾着酸臭汗水味、胭脂味。
她目不暇接,各樣的小飾品,手工藝品應有盡有。看過之後,不禁感嘆手藝的精湛、技藝的高超。
一個攤位一個攤位上看過去,荷包手帕,輕紗圓扇,書畫字帖,油紙褶傘,掛飾耳環,衣物布料,糕點美食。
一路下來,翠柳手上只有一本書畫字帖,便再無其他。
“小姐,明明你很喜歡那些東西,爲什麼不買下來呢?要是以往小姐來逛街,都會買很多東西的,就類似那些公案畫本。”
翠柳跟在她旁邊,看了眼手裡就一本字帖不禁疑惑
“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要擁有啊!而且,那些東西不過是我圖個新鮮,看看就好了!”
唐冰玉可沒有大手花錢的習慣,物件不過圖個實用就好。
“翠柳,這是裡有沒有好吃是?我們帶點回去給平兒吃!”
翠柳歪頭想了想,她已經許久不來集市了,自從春杏來了之後,再也沒有幾機會出府了。
翠柳瞧見往來人羣中有一人手拿着糕點,便想到經常聽聞春杏說蘇氏的糕點很美味,不過剛開一年便成了京都城裡最受歡迎的糕點店。
“小姐,北街口的蘇氏糕點聽聞很有名,我們可以去那看看。”
“好呀!我們買些回去,讓爹孃和平兒都嚐嚐。”
兩人邁着歡快的步子往北街方向過去,穿過石拱橋,走過充滿胭脂水粉味的百花樓。
唐冰玉瞧見那各色輕緞帶系在樓外的橫欄上,上面站立着衣衫輕薄嫵媚妖嬈的女人,露出纖細的手臂,拿着帕子,蒲扇掩嘴偷笑。底下門庭若市,來往的男人長相衣着各異,門口處的紅鸞帳飄逸而飛,讓人可以窺見裡頭那火熱的場面。
唐冰玉不禁咂舌,這般情景,不知道里面是何等是風光霽月。
她眼睛裡蹦着好奇的精光,掩蓋不住被看見,樓上的女子對着唐冰玉喊道
“這位小姐,好奇可是會害死貓的!”
聞言唐冰玉眼上驟然覺得火辣,偷窺被抓於無形之中。她只當是沒聽見,拉着翠柳趕忙落荒而逃。
這人羣大海之中,她相信沒人知道說的是自己,這路邊來往的人中女的也不少。
只是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只是那出聲的女子看着了,還有對面茶樓一處廂房,一位負手站在窗邊拿着茶杯的人也瞧見。
他不禁輕笑,見唐冰玉拉着自己的侍女一路直走往蘇氏糕點店過去,臉上的囧樣都盡收眼底。
“哎,唐青山,你說爲什麼女子就那麼好奇那勾欄裡的事物呢?”
聲音清亮華麗,不食人間煙火,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光聽聲音已經讓人覺得酥麻,可襯上那外貌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男子一頭秀髮在日光的襯托下顯色棕黃,自骨相中透出的美,是凜冽之美,秀美皮囊,俊逸鋒銳的輪廓,是俊俏亦是秀美,秀美里是男人獨有的英氣。一身深藍色衣袂,修長筆挺的身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手指節骨分明,線條說不出的美,手背有着幾道刀疤,看得出是常年握兵器的手,指腹上帶着蠶繭,磨砂着茶杯的邊緣。
“不過是見得少罷了!風月場裡的東西,誰不稀奇呢!”
唐青山拿着一份桂花糕,伸到嘴邊沒有要吃的意思,拿在手裡端詳着。他面上有常年累月戰場上留下風霜,蕎麥皮膚下,五官凜冽端正,英俊瀟灑,有着軍人的不羈傲骨,眉骨處有一道疤痕增添了男子魅力。一身藍色的錦袍,腰間別着一柄精緻短刀,黑色皮靴上沾着塵土,想來應該是剛從校場下來。
“話說,你這三過家門而不入,還以爲你效仿先賢大禹呢!”
唐青山堅毅俊逸的臉上浮現出笑容,是悲壯的笑。
“呵,你以爲我想啊!發誓過七年不回家的,我可不敢違背。”
唐青山與他父親唐明約定,給他七年的時間去軍中歷練,回來之時就可以不受他的管教,婚姻自由。
“你也是淡定,聽聞你家那位小姐落水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唐青山看着倚靠在窗臺上舉着茶杯輕飄飄的說着自己家事的人,堂堂一個皇子和他窩在這小茶樓談笑風生。
“我即便是想去看看也無能爲力。而我們有不是光明正大回來的,再過三年,我就跨進那道門了!”
站在窗邊的男子擡着腳坐到唐青山旁邊的椅子上,放下手中的喝光水的杯子。
“你倒是心大啊!”
“現在她不記得就不記得吧!”
“不過奕,你偷着帶我回來,就只爲在這喝茶?趕了半個月的路,放着邊境戰事不管,不是你風格啊?”
唐青山看着面前年僅小自己一歲,現今十七歲便已經在戰場叱吒風雲的男孩,和他一同入伍,已經是左翼軍統領,帶領着他們守衛疆土。
“讓你回來享受一下你還不樂意了?”他語氣輕佻一副紈絝子弟的姿態,沒有一點軍人氣勢。
“呵!你少買關子了!回來必有事情,我還不知道你!”
唐青山手裡的糕點早已經被他吃完了,沾了水的手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沈”字。
一陣洪亮的笑聲在房間裡盪開,周圍嘈雜聲的掩蓋下,沒有人留意到這瀟灑恣意的笑。
“果然是我的副將,還是瞭解我。”
“那沈老兒,仗着自己的權勢私通外敵,倒賣原本要發往我軍的軍糧,接機除掉我,想去爲那位太子殿下除了我這個阻礙。”
唐青山見他說出原因也不驚訝,這皇位繼承自古以來都是爭鬥不休,兄弟殘殺。
“那沈老兒,想借着百花樓裡的邊商合作之口,把軍糧轉移,卻不料被我部署的人發現了,滿盤皆輸。”
這話說得冷厲,沒了那懶散,多了狠厲。他面上依舊雲淡風輕,俊顏依舊溫潤爾雅氣,眼角的陰冷悄然淹沒在那話語中。
“你說吧!要怎麼幹?我已經手癢了。這老匹夫還真是什麼都敢幹,不把他氣得半死我都不過癮。”
唐青山亦是一副不羈的笑容,茶杯裡的水泛起了漣漪,茶壺、瓷盤嗡嗡作響。
“呵,一個時辰後對面百花樓有得我們鬧騰了!”
“哦~,不錯不錯!”
兩人的殺氣已經受斂,手邊多了兩套黑色夜行衣還有一副面罩,兩把佩劍。
太陽落山,城內燈火闌珊,通明的百花樓裡,熱鬧非凡,歌舞昇平下,一聲聲驚慌的慘叫劃過黑夜的星空,四起的驚呼充斥整個百花樓。官兵涌入,一堆嬌滴滴的姑娘們紛紛掩面而泣。
一堆失了風流的男人衣衫不整的集中在一樓的舞臺旁,一個個的被官兵搜身。也有幾位不服從指令的貴族官家公子,謾罵着前來的士兵。
“我是爹是禮部尚書,你們敢動我?”
王亭文,禮部尚書的大兒子,王柔柔的哥哥。不學無術,喜歡百花樓裡的花魁秋月。
“什麼人在此喧譁,官府辦案,服從安排即可!”從百花樓外走進一位身穿青墨色官差服,年紀三十五歲上下,頭帶烏沙長巾冒,留着一字鬍鬚,身形高大。眉頭緊蹙,手用帕子捂着鼻子,像是極其厭惡着風月場裡的氣味。
“回大人,那邊一位自稱禮部尚書家的公子,有阻礙公務的嫌疑。”
一位身窗淺灰色錦衣冠服,手裡提着刀,雙手作輯恭敬屈腰稟告道。
“禮部尚書家的公子?看來王尚書家教不嚴啊!這自己公子不顧禮節出現在這,也是他教子無方。”
男人看了一眼那邊的鬧事之人,擺手道
“不用管他,我檢校處辦案輪不到禮部的人插手,照搜,有什麼事我擔着。”
“是!”那人領命,便吩咐手下照理搜查。
“到時死相難看啊!收拾一下,讓仵作驗死。”
程瑜,檢校處的負責人,專門負責處理京都各種犯罪維持京都治安。
“手法狠,下手快。看來殺人的是一個武藝高強的。從那刀口的方向看,是被人正面殺害,一刀斃命。”
程瑜僅通過現場便已經知道了殺人着的基本情況,不過他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殺害了這些人。
這些人衣着打扮是西域商人,但長相卻又有中原人,而且他們的衣衫都被翻找過,貴重物品也都不見了,伺候的百花樓女子卻只是擊暈並未丟失物件而已,想來是仇殺。
不過現場基本沒有其他痕跡,實在無法找到真兇。
“棘手了!這些人的背景調查一下。回去吧!”
他基本上憑着經驗也看得出,這些人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不過背後的事情,他只能等調查結果了。
一衆官兵迅速撤離,搬走屍體,帶走了那伺候的百花樓女子,一切便恢復了原樣。
曲樂依舊奏起,哭泣的女子們又開始舞弄自己的身姿,糾纏着身邊的人,酒籌聲四起,好似那幾位被害是人並非丟了命。
“哈哈哈哈,憑那程瑜的能耐怎麼可能查得出來。”唐青山依舊是那件藍色錦衣,還是原來是位置,手裡拿着他把柄精緻短刀,在眼前輕撫。
“這沈老兒還真敢把佈防圖給那些人啊!這勾當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我們回去了!”
徐奕把手裡是羊皮做的紙捲起,放進胸前的的衣兜裡,站着在窗外,看了一眼那歌舞不絕的百花樓。
“這就回去了?唐青山放下刀,看了一眼那窗邊,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他不禁咂舌,拍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走到窗邊翻身便消失在黑夜中。
“翠柳,那蘇氏糕點真的好吃。下次有時間再去一趟,一定要買到那熱售的綠豆糕,平兒也不用嚷了!”
唐冰玉泡在浴桶裡,露出一顆腦袋,對着一旁添水的翠柳說道
“小少爺對小姐真的一點也害怕了,以前啊,老怕小姐罵他。”
“我現在有好東西給他,說話都輕聲細語的,他怎麼可能還要怕我。”
唐冰玉玩弄了着水裡的花瓣,笑嘻嘻的說着。
“小姐,該起來了!泡太久會暈的。”
翠柳拿着毛巾在浴桶邊,叫喚她讓她起來。
“好啦好啦!”
唐冰玉站起來,只見頸肩白藕色的肌膚上有着紅暈,是熱水燙紅的,環着微隆起的胸部,快速跑進毛巾裡面。
撲紅的臉頰,帶着少女的調皮,歡快的跑到牀鋪上,對着後面的翠柳嚷聲道
“翠柳,晚安!”
翠柳微微一笑,退出房門,幫她關好門便去了自己的住所。
夜空中星辰滿天,月光下她的屋檐上站立着兩個身形高挑筆挺的人,衣帶隨風輕撫,頭髮吹起,他們眼中有着不一樣的神情。
“看也看了,回去吧!”
徐奕輕踏瓦礫,施展輕功向着月亮升起的地方前進。
唐青山瓦礫透過的縫隙,那安詳睡得香甜的睡顏,看着她已經開始慢慢長開的面容,不再是以前那樣的毛頭丫鬟了,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如同初冬裡的暖陽,有着治癒的魔力。
“奕,你倒是等等我啊!你看了我妹的腳,記得以後要負責啊!”
唐青山追趕着前面的人,喊着要他對自己的妹妹負責。
“又不是我要看的,我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