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諸葛家,宴客廳。
衆人分食而坐,主持這場晚宴的諸葛正臣就坐於東首第一張桌子,正北之席竟是被空出。
沙立則就坐於西首第一張桌子,與諸葛正臣隔空相對。小丹與吳寞則挨着他依次就坐。
出席這場晚宴的,或是諸葛家掌握權柄的重要族人,或是族中最具潛力的年輕一輩。
諸葛家衆人起初看到被少家主隆重招待的竟是三名如此年輕的島衛時,莫不在心裡嘀咕與質疑。可在諸葛正臣特意提起這三人破了諸葛家的山門大陣之後,質疑與猜測變成了驚訝、敬佩與好奇。
各種目光與神識交織在沙立三人身上。當然,他們更關注的是小丹與吳寞。小丹如此年幼便成了銀灘支隊的島衛,天賦之強自不必說。令衆人匪夷所思的是,居然無法窺視出她的修爲境界。
因爲看不出,所以更好奇,這就是常人常心。就像是男子看到只露出勾魂美眸與無瑕雪肌的,蒙着半邊臉的女子時,對於她的下半邊臉總是會忍不住充滿了無盡的遐想。
但有一點衆人很確定,這女娃的境界必在通元之上。因爲島衛銀灘支隊對成員的最低要求,便是通元境。
吳寞雖然氣質沉穩,但外表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如此年輕修爲就達到了通元九品,莫說諸葛家無人能及,放眼整個奇元島那都是屈指可數的。
而三人中年紀最大的沙立呢,雖然在這個年紀能有通元境的修爲倒也不錯,但怎麼看都無法與前兩者相提並論。
他能坐首位,估計與其較爲年長,經歷較豐有關。
“如此坐飲,好生無趣。”
酒過三巡,衆人意興闌珊之際,一聲女子嘆息幽幽響起。聲音之中附着了元氣,與宴之人盡皆向聲源處側目。
沙立自來到這廳內便已留意到這說話的美婦。她穿着一身豔紫長裙,坐席挨着諸葛正臣,容貌倒是與這位少家主有些微相似。
其舉止端莊大方,席間曾對沙立三人微笑致意。
“大姐可是有巧思妙趣,以助酒興?”諸葛正臣拿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稍頓,頗有興趣地問道。
“島衛銀灘支隊,彙集全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號稱‘強者搖籃’。這三位小友既然能破我諸葛家的山門大陣,想來必是機智過人,且擅長陣法之道。”
被諸葛正臣稱爲大姐的美婦沒有立時迴應他的問話,反而對沙立三人稱讚起來。只是她言談間竟只是肯定了三人的聰明機智,雖然聰明才智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
諸葛正臣放下酒杯,側身看向美婦,眼珠子微微轉動,似是在思索其話中深意。身爲諸葛家之人,她應該很是清楚,單是聰慧和粗通陣法,可未必能走出山門大陣。若修爲和戰力不足,甫入陣中,便會被風陣所重創。
“我諸葛家族人雖不曾於島衛中任職,但也知道能爲島衛,必是戰力非凡,非一般同境的元者可比。”
“所以大姐,欲待如何?”諸葛正臣淡淡問道。
“非是我欲如何,是家中的幾名晚輩。他們自幼苦修,不曾見過什麼世面。前些日子和歐陽家、藍家的那些同輩人切磋過,僥倖勝得一星半點,便覺自己很是了不得。”美婦一雙杏眼朝沙立三人掃了掃,“這不,銀灘支隊來了三名傑出的年輕島衛,還破了我族的山門大陣,這幾個小鬼便有些不服氣了。”
“哦?他們想幹嘛?莫不是要與這三位小友較量一番?”
諸葛正臣雖在問話,但面上對答案卻是一點都不期待。
“不知幾位小友意下如何?可否敲打一下我家這幾個不成器的小子,也好讓他們知曉山外有山,島衛的盛名之下無虛士。”
美婦將目光定在沙立身上。除了沙立坐在首座,看起來像是三人中的話事人外,美婦的直覺告訴自己,沙立絕非等閒之輩。
尤其是沙立身上的氣息,竟令她體內以朱雀真元爲根基的火元有些躁動,確切的說,是敬畏。
沙立與那美婦對視了一眼,身上一縷神識探出,鎖定在美婦身上。
美婦的修爲達到了真元六品,爲在場衆人中修爲最高者,比少家主諸葛正臣還要高出一品。對於一名三十多歲的修者來說,已算得上不凡。
他的目光又毫不掩飾地挪到諸葛正臣臉上,後者也發現他的目光注視,隨即微微搖頭,表示這一切並非己意。
沙立暗忖:
“諸葛正臣的表情看起來不似作僞,但也不排除是有意裝的。如果這是他們姐弟倆聯手搭臺,想要看我們三人唱戲,這可不能被他們牽着鼻子走。
可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沙立思量之間,衆人皆不言語,似在等待他做出決定。
“咿......恰,你們是要打架嗎?來來來,小姑奶奶和你打,打輸了可別學小朵那樣哭鼻子,額......”
一道奶聲奶氣卻又不失豪氣的聲音在廳內響起,使原本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氣氛變得異樣的歡快起來。
就像是有人在一片目不能視的黑暗中,隨手劃出一道火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當他們看到說話的竟是那名約莫八九歲的女童時,臉上神情都精彩了起來。
沙立看着小丹,竟是不由地臉冒黑線。此時的小丹,一手抓着大塊烤肉滿手流油,一手抓着酒壺,將敞開的壺口往嘴裡送。雙頰酡紅,儼然一副醺醺醉態。
沙立刺了吳寞一眼,吳寞擺了擺手表示很無奈。
就在晚宴還沒正式開始時,沙立便發現小丹在一杯杯地給自己灌酒。他沒想到,這煞是嬌憨的女娃居然還會喝酒,而且還很貪杯。
可她畢竟年幼,沙立便囑咐一旁的吳寞照看小丹。
可吳寞哪能攔住身懷空間天賦的小丹。她不僅將吳寞的酒壺霸道搶走,還將自己旁桌的諸葛家之人的酒壺也一併順了過去,弄得後者有些目瞪口呆。
沙立向吳寞使了個眼色,吳寞點頭會意,準備伸手按住小丹。
誰知小丹身形一晃,吳寞撲了個空。一轉眼,小丹已是站在了宴廳中央。
只見她左手拿肉,右手抓壺,先是面向正北的席子看了看,發現空無一人後,搖搖晃晃地轉過身。擡起那隻抓着烤肉的手臂,指着諸葛正臣大聲喊道:
“誰要打架,是你嗎,大叔?”
諸葛正臣先是一愣,然後輕笑搖頭。
“是你嗎,大嬸?”
大嬸......?!
被一塊烤肉指着還被說成大嬸的美婦面色先是略略發青,卻很快又恢復如常。
“那就是你咯,玩鳥的怪老頭。”
諸葛鶴對於小丹送的綽號先是一陣啞然,而後竟是撫須大笑起來。老人總是會偏愛小孩子,何況是如此嬌俏可愛還這般漂亮的女娃。
“我來!”
當衆人驚奇的目光還聚集在醉態可掬的小丹身上時,一名虯髯壯漢走到了廳中。大漢年紀並不大,只是一臉的鬍子,加上那被寬厚的身軀撐得緊繃的衣袍,讓其看起來頗顯成熟威猛。
“在下諸葛天虎,今年二十歲,請教姑娘高招。”
諸葛天虎向小丹重重抱拳,拳掌相撞間,卻是震得衣袍盡碎,露出了上身富有力感的,呈現暗紅色的肌肉。
小丹嬌小的身子堪堪超過諸葛正虎的膝蓋,兩人相對而站,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成年巨漢恬不知恥地要欺負一個小女孩。
可在場之人,包括諸葛正臣與那美婦在內,都沒有感覺到絲毫不妥。
“咿恰!大塊頭,你這麼大個,肯定也偷吃了不少肉吧?”小丹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後,說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話。
諸葛天虎沒有回答小丹的醉話,他向美婦看了一眼,得到後者的默許之後,身上爆發出淡紅色的元氣。
“看樣子,有通元五品。”
感知着諸葛正虎附在體表的灼熱元氣,吳寞淡淡說道。
二十歲達到通遠五品,此般實力足以進入島衛選拔排位賽三十二強。這諸葛正虎在諸葛家年輕一輩中已是頂尖之選,可惜,他挑錯了對手。
只見諸葛天虎先是將體表的火焰全部凝聚在碩大的右拳上,而後嘴裡一聲悶哼,右臂的肌肉竟是暴漲了倍許。手臂上、拳頭上粗筋凸顯。
“焱虎!”
諸葛天虎腳步一邁,灼熱的火拳向小丹轟出,破風之聲隱隱呈虎嘯之音。
兇猛的軀體力量攜着浩大的聲勢襲向小丹,即便諸葛家衆人猜出其實力不凡,但也不禁爲這女娃捏了一把汗。
“她怎麼不閃避,難不成要正面接下這一拳?”
“我看她滿臉不在乎的樣子,莫不是真的醉了,搞不清楚狀況?”
小丹根本沒去看諸葛正臣那快速逼近的一擊,她在考慮的是,先把酒壺放下,還是先把肉放下,好空出手來。
她無意間瞥了一眼正在吃菜的吳寞,彩眸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砰!”
伴隨一聲猛烈撞擊爆出的巨響,一個巨大的身影從諸葛家衆人眼前倒飛而過,最後砸落在地,一路滑行到廳門之後才堪堪停下。
在衆人圓瞪的雙目中,諸葛天虎右手上的淡紅火焰漸漸熄滅,露出了發紅的手臂。原本肌肉緊繃的手臂,此刻竟是嚴重扭曲,想來已是折了。
不過諸葛天虎倒是硬氣的很,默默地掙扎站起,顫巍巍地走到小丹跟前,全程竟是不吭一聲。
“多謝姑娘手下留情,在下微末之力,真是獻醜了。”
說完這一句,諸葛天虎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默默調息。
“這人倒是有骨氣,氣量也不錯。”
吳寞原本並不在意諸葛天虎,可看到他這番舉動後,竟是多看了幾眼。
小丹將原本叼在嘴裡的那一大塊烤肉取下,咬了一口,嘴裡嘟囔一句:
“還有誰?”
沒等諸葛家衆人有所反應,她便被沙立一隻手堵住小嘴,一隻手抱住腰身,強行拉回了坐席。
“好快!”
諸葛正臣與美婦盡皆在心裡暗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