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兒即將說出的話戛然而止,小嘴微微張成了o型,一雙大眼中閃爍着驚懼的看着顧斯墨。本能的再次往後退了一大步,他要幹什麼?難道要把她推下去?那剛纔爲什麼還要救她?
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季可兒戒備的眼神,深邃的眸子依舊緊緊的盯着山下,卻沒有焦點,彷彿透過某一處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我曾經親眼看到一個人被人從這裡推下去,而那個人,是我的親生父親。”
季可兒的眼睛瞬間瞪的的,手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顧斯墨。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至親的人慘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毫無辦法去救對方的心情。
當初她也曾經親眼看到父母被海浪吞噬,而她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父母在她面前消失,緊緊的將弟弟抱在懷裡。那種無力感讓當時只有五歲的她感覺到深深的絕望,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
“那個把我父親推下去的人,是他最好的兄弟,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顧斯墨竟然真的笑出聲來,由一開始只是低低的笑,到後來的放聲大笑。極具穿透力的笑聲在夜晚的山頂飄出去老遠,山谷間傳來陣陣的迴響。
這樣的顧斯墨真的很可怕,比平時冷酷的他還要可怕的多。季可兒心驚的看着他,笑的暢快的臉上,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他應該是很悲痛的吧。
這樣的顧斯墨讓人莫名的感覺到心疼,季可兒走過去站在顧斯墨的身邊。努力不去看下面可怕的深淵,擡起頭看着天上的星星。
“院長媽媽說過,人死去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我們想念他們的時候,只要擡起頭來看着星星,就能夠感受到親人在身邊。”
銀色的月光照在季可兒的臉上,靈動的大眼看着滿天的星斗,搜尋着屬於親人的那顆星。
“不,他根本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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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從顧斯墨的牙縫中迸出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父親在跌落山崖的那一霎那看向他的最後一眼。當中帶着恨意,愧疚,遺憾,疏離,冷漠,種種無法言說的情感,卻唯獨沒有牽掛。
父親的牽掛都給了另一個女人,對他的只有恨。恨不得他從來沒有來過這世間,那樣父親就可以跟心愛的女人雙宿雙飛。
他沒辦法忘記父親最後合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眼中有的只是解脫,他終於從這段讓他痛苦無比的人生中解脫出來了。
墨黑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山腳下的某一處,那裡是二十年前父親被找到的地方。當時的父親渾身血肉模糊,只有一雙眼睛還勉強能動。
顧斯墨永遠沒辦法忘記,當父親看到他後,複雜的目光只是短暫的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刻,便看向他的身後。最終眼中帶着深深的遺憾,永遠的離開了。
顧斯墨知道,那是因爲父親想要在臨死之前看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一眼,然而命運卻並沒有讓他如願……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山頂,想着各自的心事,誰也不說話。
顧斯墨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跟季可兒說這些,這麼多年來,這件事一直是他心底的秘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不過說出來之後似乎感覺到輕鬆很多,彷彿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頭被人搬開了。
從顧斯墨的隻言片語中,季可兒彷彿看到了一個小男孩躲在角落裡,眼睜睜的看着父親隕落山崖。
小男孩恐懼的眼神讓季可兒想起了自己,那種眼睜睜的看着最親的人消失在面前的痛,讓季可兒至今無法忘懷,每每午夜夢迴還會夢到那一幕。
季可兒轉頭看向顧斯墨,深邃的眸子裡寫滿了掙扎與糾結。覺得他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他的父親充滿了恨意,或許恨的背後正是他對父愛的渴望纔會這樣吧?輕輕的扯了扯顧斯墨的襯衫。
“顧斯墨,逝者已矣,不管是誰對誰錯,都已經過去了,活着的人還要向前看。”
寫滿了糾結與掙扎的眸子閃爍了一下,猛的閉上眼睛,大手一伸將季可兒拉進懷中。一雙鐵臂彷彿鋼筋一樣,將季可兒緊緊的禁錮在懷裡。
顧斯墨抱的很用力,似乎是在尋求某種安慰,這樣的夜晚很容易讓人將心底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無關乎欲,就只是這樣抱着,並沒有下一步的舉動。
季可兒沒想到顧斯墨會突然抱她,掙扎了一下,卻撼動不了他鋼鐵般的臂膀。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感受到四周充斥着濃濃的傷感。
季可兒猶豫了一下,將手放在他寬厚的背上,輕輕的拍打着,彷彿在安慰小孩子。
顧斯墨閉着眼睛,感受着懷中的溫暖,這一刻他冰冷的心似乎找到了停泊的港灣。微微睜開眼睛看向滿天的星斗,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啓明星終於暗淡,天矇矇亮了起來,山頂上一片霧茫茫的,附近的樹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遠處的景物全部籠罩在霧海中,什麼都看不到。
似乎知道了新的一天已經到來,山上的蟲鳴鳥叫聲更加歡快了起來,一絲光線透過薄霧照在季可兒的臉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季可兒睜開眼的瞬間正看到衝開桎梏,破雲而出的太陽。
“哇塞,日出哎,好美啊。”
季可兒興奮的叫了一聲,儘管孤兒院就在山腳下,可她卻從來沒有在山上看過日出的經歷。此情此景讓季可兒有些激動,越發感受到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人類是多麼的渺小。
“蠢女人,把你的口水擦擦。”
季可兒興奮的心情被頭頂上突兀的聲音打碎,他竟然又在叫她蠢女人,擡起頭便看到顧斯墨一臉嫌棄的樣子,小小的給他一個白眼。
手下意識的往嘴角上抹去,果然有點溼漉漉的,下一刻在看到顧斯墨肩膀上一大塊溼漉漉的痕跡之後,季可兒有些尷尬的石化在那裡。
昨天晚上他們站的累了,顧斯墨帶着她在這顆大樹下坐下來,索性季可兒穿着他的外套,也並沒覺得冷。兩個人就這樣靠着大樹看星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