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週末,宮棋和琴箏必定會跑得不見人影。於是無所事事的簫白便陪着易將一起去教師公寓找藤原老師。
然而遵循着每日一雷的原則,二人在教師公寓門口遇到了樂正老師。一開始時,易將還沒認出來,直到走到就快要擦肩而過時,他才突然發現原來迎面走來的那個人居然是樂正老師。
“呃……老師好,”
乖學生易將立即微笑着打了招呼,今天的樂正老師穿得很時髦啊,踩着一雙馬丁靴,修身水洗牛仔褲上配着誇張的朋克風寬腰帶,淺紫色休閒襯衣只扣了中間兩顆釦子,下面露出肚臍,上面露出胸膛,脖子上還掛着好幾串金屬飾物,挎着個同樣朋克風的單肩包,手上還拿着副風鏡。要是把這風鏡一戴,走在街上還真有點藝人的味道。
停住腳步的樂正老師用疑惑的眼神掃了眼易將和簫白,便立即勾起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你們好啊,”樂正老師笑眯眯地問,“難道是來找我的嗎?”
“呃……不是,我們是來找藤原老師的。”
“唉?居然對大叔感興趣,現在的孩子呀!”
樂正老師挑着眼角看易將,把易將看得全身發冷。總覺得這種眼神貌似……有些嫵媚?
“我們……我們約了藤原老師,先走一步了。”
趕緊道別,然後拖着簫白向前走去。聽到樂正老師在身後說,“要讓我來給你們帶路嗎?”的時候,易將頭也不回地喊了聲“我們知道在哪裡”,便飛快地衝進了教師公寓。
“你搞什麼啊,見鬼了啊,”簫白不滿地問,“拉得我手都青啦!”
“喂,你不覺得今天的樂正老師……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講,好可怕啊!”
簫白一臉不屑地說,“知道啦,不就是那啥人格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易將疑惑地冒着冷汗,“這會是什麼樣的人格呢?感覺連長相都跟着人格變了呢……”
“我看都差不多啊,”簫白無所謂地說,“大家不都長一個樣嘛。”
“……那你是怎麼分辨人的?”
“聲音,”
“聲音?”易將驚訝地問,“所有人的聲音都能分辨嗎?”
“差不多哦,”簫白點點頭,“雖然小宮說只有盲人才能只靠聲音分辨,但對於我來說每個人的聲音的區別都很明顯哦。”
“……大概是老天爺覺得你的視覺有問題,作爲代替就給了你聽覺吧……”
藤原老師的房間出乎意料地還算是整潔,不像他本人那樣看起來很廢的樣子。看見易將來了,那雙被藏在亂髮下的眼睛盯着易將不住地打量,還發出奇怪的呵呵聲。
易將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簫白開口說,“不要笑得這麼變態好不好?小將都嚇壞啦。”
“哎呀,那還真是失禮啦失禮啦,”藤原讓二人坐下,又給他們倒了飲料,“聽小箏說你已經使用過一次力量了,今天看來,靈魂的顏色果然更顯眼了呢,就稍微激動了點呵呵~”
“最後那個‘呵呵’可不可以去掉啊,”簫白抱怨着,“從你嘴巴里說出來感覺好惡心。”
“喂喂,你們一個二個對老師說話都什麼態度啊,”藤原無奈地說,“明明去年剛來的時候還很乖的,全都跟小箏學着叫我大叔了,要是能都像小將那麼老實就好了。”
“不要幻想了,他到了明年也會跟我們一起叫你大叔的。”簫白說,“今天是給小將上課來的,不要有什麼企圖哦。”
“我對你們倆能有什麼企圖啊,”
藤原對易將說,“他們應該已經跟你講過靈能力的派系之類的基本知識了吧?”
易將點頭,“宮棋有給我講過,他說我的能力是攻擊系的。”
“因爲被稱爲靈體的生物磁場並不是物質實體,所以要使生物磁場受到損傷或者令生物磁場消失的話,也要同樣用靈能者的生物磁場去對靈體產生作用。這樣說能明白嗎?”
易將問,“用生物磁場去產生作用的話,也就是說要用我自己的靈魂去攻擊其他靈魂了?”
簫白叫起來,“那樣的話,小將能傷害別的靈體,但靈體也會傷害小將的靈魂啊。”
“就是這樣,”藤原說,“所以攻擊系的人在戰鬥中也會有實質的危險,不過只要不是受到根本性的創傷的話,還是可以治好的。”
易將突然想起來,“啊,那天我做噩夢的時候,是小箏的琴聲救了我,那個也算是治療嗎?”
“小箏也有一定的治療系能力,但他的能力太雜了,所以並不明顯,輕微的創傷他能治,不過真正在與靈體的戰鬥中受傷的話,還得找有治療系能力的人才行。你們組的秋言不就是治療系的嘛。”
簫白說,“小將還沒見過秋言和秋諾啦,他們兩個去海外交流了,還沒回來呢。”
“這樣啊,”藤原說,“總之就是說即使靈魂有受傷也不用擔心,一來有治療系的人會幫你治療,二來因爲你是活着的人,生物磁場也像你的身體細胞一樣可以自動修復,不過修復速度超級慢就是了。但還是要小心不要受很嚴重的傷,一旦傷到靈魂的根本或者是被靈體困住的話,就不是光治療就能恢復的事了。”
“那要怎樣才能攻擊靈體呢?”
“你上次是怎麼做的?”
“上次啊……”易將邊想邊比劃着,“我看用手根本碰不到它,就隨便抓了本書丟過去,書上就好像是帶了火苗似的。”
“那你在丟那本書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易將回憶着,“我就感覺到我快被勒死了,其他的好像就……”
“要使用能力的話一定要有內心上的一些十分強烈的情緒或者感情之類的東西爲介質。當那種特殊的感覺達到臨界點的時候,自然而然就能把能力發揮出來了。”
“呃?”易將一愣,“這麼說的話,難道我的那個臨界點就是怕死嗎?……好丟人……”
藤原又說,“雖然也有可能,但在沒有確定之前,我們還是來先模擬一下當時的情況吧。”
“要怎麼模擬?”簫白急忙跳起來護在易將身前,“你不會是想把他掐死來模擬吧?”
“你還能再小白一點嗎?”藤原對簫白翻了個白眼,“小白你走開,小將,你先閉着眼睛回憶當時的感覺,越逼真越好。”
易將閉起了眼睛,努力回想着當時的感覺。黑影纏上他的脖子,窒息感就此襲來,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被纏住的喉嚨的疼痛,因缺氧而在視覺中泛起的金星,大腦裡的眩暈感。難受,卻又擺脫不了那道黑影。
睜開眼睛後,卻發現似乎什麼也沒改變。
“不行呢,”藤原說,“我不但能看到死者的靈魂,也能看到生者的靈魂。剛纔你冥想的時候靈魂的波動一點也沒有改變,這證明你所想象的那一部分並不是引發你的力量的介質。”
“可是……”
如果不是臨死前的痛苦的話,又會是什麼呢?
“也許並不是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啦,”簫白說,“我每次使用能力的時候只要提高集中力,跟着小箏的調子走就行了,並不是這麼難的事啊。”
“那是因爲你丫一年四季精神都過於懶散,很難集中起來的緣故吧!”藤原狠狠地敲了簫白的頭,“你的情況不足以參考,一邊涼快去。”
“我只是舉個活生生的例子嘛,”簫白不服氣地揉着腦門說,“或者小將當時突然想起晚飯還沒吃,就這樣死了很不甘心,爲了吃到下一頓晚飯,所以必需要戰勝幽靈~”
“你以爲我是你啊!”易將頭冒青筋,“都快死了哪還顧得上什麼吃不吃飯啊!真是的,如果就因爲吃不到晚飯而不甘心地死了的話……”
不甘心地死了的話……
“啊咧?”簫白捕捉到易將的面部表情變化,立即嚷道,“不會真被我給說中了吧?你當時真的很想吃到下一頓晚飯吧?!”
“你能不能別再提晚飯啦!”易將說,“當時除了害怕以外,的確很不甘心啊,怎麼能被這種莫明其妙的東西殺死,我還沒當職業棋手呢!”
“對了,就是這個!”藤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不是一直都怨念着要當職業棋手的嘛?來,再試着想想一定要當上職業棋手,把情緒調動起來!”
易將再次閉上了眼睛,想象着自己當上職業棋手的樣子。先要學好關於象棋的所有基礎知識,就連邊緣化的象棋史和歷代名人也務必要全部記住。平時就多多練習打譜,多找機會和同學還有老師對局。只要努力的話,就一定能進校隊,去參加市賽、省賽、全國大賽。不管是團體賽還是個人賽都一定要獲獎,不,光獲獎可不行,一定要拿第一名!只要能拿到全國大賽的冠軍的話,就必定有了能成爲職業棋手的資格!
“喂喂喂!停停停!”
聽到藤原喊停,易將疑惑地睜開眼睛,面前是藤原滿臉頭痛的表情。
“更不行了嘛!你小子到底想什麼好事去了,一臉噁心的幸福微笑算什麼嘛!”藤原不滿地說,“別說調動能力了,你的靈魂的顏色都變了,從紅色變成了金色知道嗎?真是的!”
“呃……想職業棋手也不行啊。”
藤原把他原本就亂的頭髮抓得更亂,“其他的呢?不是常說人臨死前都會在大腦裡回放一生中最難忘的事嘛?你當時有沒有想到什麼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易將仔細再回憶了一遍,“……好像完全沒有啊,說不定那個時候我離死還有一段距離呢,腦袋根本就沒有自動回放任何事嘛。”
“繼續想,儘量想到當時的一些特別一點的事,”藤原說,“這是關鍵點,找不到這個關鍵點的話就完全不行!”
簫白突然插嘴道,“不是還可以用強制手段引發能力的嗎?我聽小箏說過,你以前在日本交流學習的時候,有幫別人強行引發能力哦!”
“那個時候我只是過去幫忙而已,當時那邊是用陰陽道的什麼秘法來做的,具體步驟我可不清楚啊,而且啊,”藤原臉上浮現出濃重的陰影,“那可不是什麼值得推薦的手段啊,事後我聽說,其實那個過程對於承受者來說是非常危險的,只要意志稍微產生一點動搖就會掛掉,七月學院的做法是絕對不允許我們的學員在常規訓練中就面臨生命危險的。”
“可是小將現在完全是個榆木腦袋不開花嘛!”
“是不開竅!”易將吼着,“不對,我也不是不開竅啊!只是還沒找到關鍵點而已!”
“可你的關鍵點不就是當職業棋手嘛,”簫白理直氣壯地指着他說,“明明其他科目的成績也就那樣,偏偏對關於象棋的事全都很上心,整天除了打譜對局看有關象棋的書以外就再沒有娛樂活動了,就算知道自己不擅長曆史,爲了學好象棋發展史這門課晚上還拼拿看書來着。你都快成象棋癡啦,如果連象棋都不是你的關鍵點,那還能有什麼啊?!”
是啊,一心想着當上職業棋手,所以纔不顧母親的反對參加了市象棋賽,纔會因爲能夠學習象棋而來到這裡。這是自己的初衷,也是一直以來的目標。連象棋都不足以成爲動力的話,還能是什麼呢?
看着易將垂頭喪氣的樣子,藤原安慰着說,“那個時候一定有介質存在,所以才能引發你的力量,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而已。有時候刻意去想一件事的時候反倒什麼也想不起來,現在就先暫時不要去想了吧,我先來給你講一些攻擊系能力的常識。”
說着,藤原就拿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調出許多所謂的“業界”的研究報告,選出一些與攻擊系能力有關的知識來給易將進行講解。易將卻還在想着象棋的事,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
如果連象棋都不能成爲生命中的關鍵,那麼,自己至今爲止所追求的東西,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