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剎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腕一直傳到了戎狄的心裡。他的喉頭一緊,但是很快又控制住心底莫名的衝動。
腦海裡不住的提醒自己,即便他長得再美,也終究是個男子。眼睛卻不受控制的朝着安羽琪看去,那墨色如緞的長髮,潔白如玉的肌膚,燦然如花的紅脣,還有纖細美麗的脖子,咦,怎麼會沒有喉結,難道……
“你不是男人!”戎狄忽然抓住少年的手臂,驚喜的叫道,眼神在月色中明亮無比。
安羽琪擡起頭,脣邊還有些許的血跡,襯托的那張臉越發的邪魅動人,豔若桃李。她淺笑:“我從來就沒有說過我是男人啊”。
“你也沒有說你是女子。”戎狄有些懊惱道。
安羽琪不解:“你又沒問,我何必說,況且我是男是女對你來說有什麼區別嗎,都不過是想辦法送你出城的人而已。”
戎狄卻不顧她的話,眼神灼熱的看着安羽琪,心底的歡喜一點點的累積,竟然朗笑出聲:“你真的是達納卓瑪,我的卓瑪!”他抓着安羽琪的手也越發的用力。
安羽琪吃痛,死命的掙脫開來,看着有些發狂的戎狄道:“你快些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正說着,居然走來兩個巡邏的士兵,聽到這裡的動靜,厲聲道:“什麼人!”
戎狄突然間躥了出去,猶如一隻兇猛的獵豹,抄起手中的彎刀,一道銀光一閃而過,那兩個人甚至於都沒有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就到地府報道去了。
冷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安羽琪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處理了那兩個士兵,戎狄大踏步的向着安羽琪走過來。他剛剛殺了人,身上有濃烈的血腥味,安羽琪不免往後退了兩步,心中有些作嘔的感覺。
戎狄走到安羽琪的跟前,一把摟住她的肩,驚喜道:“我的卓瑪,我一定會回來的,你等着我。”
不知道他在胡說些什麼,安羽琪用盡力氣推開戎狄,厲聲道:“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安羽琪的話提醒了戎狄,定神的看了看安羽琪,一字一句道:“我會回來的,一定!”說完大踏步的離開。
看着他遠去的身影,安羽琪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會回來麼,人都要死了,還怎麼回來?低語道:“弩風國人隨時保持的警惕心麼,還真是可笑”
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從夜色中出來兩個黑衣人,身形利落的向安羽琪行禮:“娘娘!”
“事情都辦妥了嗎?”安羽琪輕聲問道。
其中一人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回答道:“按照娘娘的吩咐,慕容謙和的人馬已經在前面埋伏了,他若從這裡出去,定然是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麼?”安羽琪心裡突然涌出一絲不忍心,低聲喃道:“誰讓你是弩風國的人呢,還真是殘忍又無奈的命運。”
她的聲音隨着微風,飄散在無邊的夜色裡……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已經是四月初了,岸邊的垂柳早就頗有些姿態的飄蕩在春日的柔風裡。桃花也漸漸落盡,只剩下枝頭上星星點點的幾朵隱藏在一片綠蔭裡。
溫暖的陽光,不免讓人覺得慵懶起來。
斜倚在王爺的涼亭裡,安羽琪有些百無聊賴,手指無意識的卷着自己墨黑的長髮,一縷又一縷,心思卻早已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知道那個戎狄是不是如預料般的被殺了,若他真的死了,自己是不是也算的上是一個兇手呢。自己做的是對的吧,保家衛國,匹夫有責。他終究是大齊國的敵人。因爲他兩國又要發起戰爭,也不能像一個普通女孩子一樣終日待在家裡。
可是爲何心底總是有着一種不安和愧疚,總是無法的說服自己。
輕輕嘆了口氣,安羽琪看向遠處那漂移不定的雲。自從從宮裡出來,齊冰就沒有來看過自己,安羽琪有時候真怕就這樣的被遺忘了。雖然他說是爲了大事才這麼對待自己的,可是前後相差如此之大的態度,着實讓自己甘願沉溺,甚至有時會以爲他對自己是不是存在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感情。從她出宮,他就遵守對她的承諾,照顧好兩個孩子,照顧好自己,天天想她,時時念她……即便不用承諾,他也不會就這樣的捨棄了她。
想起這幾日的經歷,總是覺得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琪兒……”溫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安羽琪淺笑,不知從何時起,齊承總是用這樣溫潤的聲音呼喚自己。
安羽琪輕輕轉過頭去,露出明媚的笑容低喚了聲:“冰。”
蕭王爺一時愣在那裡,從來沒有見到過她如此如夢如幻般的笑意,。蕭王爺輕輕嘆口氣,總是覺得這個女子,就是一個妖孽。
“怎的不披件衣裳,雖然說已經到了四月,這早晨還是頗有些涼意的。”蕭王爺解下自己的披風,自然的蓋在安羽琪的肩頭。
安羽琪心頭一暖,臉上的笑意燦若桃花:“ 我也是剛到這亭子裡,這點涼意不礙事的。”
蕭王爺微微皺起眉頭,突然想到幾日來暗衛向自己通報的消息,擔憂的問道:“聽說最近你遇上了一些麻煩,不知解決了沒有。”
安羽琪知道他說的是戎狄的事情,於是坦然道:“解決了呢,雖然過程很驚險,結局卻是還算盡如人意。”
“那就好”蕭王爺看了安羽琪一眼忽然道:“聽說慕容謙和在追捕的那個逃犯,從南門逃脫了 。”
“逃脫了,怎麼會?”安羽琪大驚,心底卻又覺得有些釋然。
“聽說是有他的同黨前來接應,這才讓他逃走了,說來這個人倒也真算的上是個人物。”蕭王爺感慨道。
安羽琪定定的看他,多日盤旋在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不由的笑出聲來。
蕭王爺好奇:“ 爲何發笑?”
安羽琪掩去脣邊的笑意,正色道:“只是覺得有趣,你這樣的人原來也會誇獎人的麼。”
皇上也不由的笑了,那笑意溫潤清晰。可是轉念又覺得有些委屈起來:“我雖然說話喜歡直言直語,卻也不是那種狂妄自大之徒,真正有本事的人,我自然也是會尊敬的。”
看到他難道出現的委屈神情,安羽琪越發的覺得有趣,原來這個男子,褪去他狠戾的外衣,竟然有一顆如此天真的童心。
“齊承,其實你這樣發自內心的表情,看着才讓人喜歡。”安羽琪突然脫口而出。
蕭王爺一愣,還真是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感情。腦海裡不由的浮現出法華寺小廟裡安羽琪說的那個故事,難免好奇,低聲問道:“那日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安羽琪一時沒有聽清:“什麼?”
“沒什麼”蕭王爺搖頭淺笑,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呢,雖然有種隱隱的感覺她所說的那個人可能就是自己,可是即便真的是,自己也不能迴應她的感情。
有時候難免會想,如果是在遇到之前就遇到這個女子,那麼情況會不會有些不同,答案是肯定的。
這樣如月色般純淨的女子,一定會同樣徹徹底底的走進自己的心裡。
忽然看見安羽琪頭頂不小心沾染的柳葉,輕輕拉過她,手指拂過那頭如緞般的黑髮,柳葉隨風而去,那指尖的觸感竟然讓他有些不捨得離去。
他們離得很近,蕭王爺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體香,不同於那些濃烈的脂粉味,她的身上有種蘭花的清新。
“是什麼?”蕭王爺出口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喉嚨也有些發乾。
安羽琪不明白的擡頭看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問什麼問題。
看她迷惑不解的眼神,蕭王爺解釋:“你用了什麼薰香,竟然如此的清新好聞。”
這算是在稱讚自己嗎?安羽琪一下子紅了臉,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再看現在他們如此相近的距離,氣氛似乎有些曖昧。
“沒有,我不喜歡用薰香,我覺得那些味道很是刺鼻。”安羽琪低聲答道。
蕭王爺一時有些尷尬起來,安羽琪的臉上因爲嬌羞有些微紅,平添了無限的風情。蕭王爺看着突然有些緊張起來,他的手還沒有從安羽琪的髮際拿開,一時倒有些進退兩難,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輕輕的咳了一下,蕭王爺拿開了手,正色道:“我只是覺得很好聞,並沒有別的意思。”卻發現越是解釋越是有種欲蓋彌彰的樣子。臉上也開始有些發熱了。
這樣的話語怎麼聽着都像是在調情。
安羽琪慌亂地轉身準備離開,卻不小心被身後的石凳絆道,整個身體毫無預料的向後倒去。
手忙腳亂間,伸手抓住了蕭王爺的衣襟。絲毫沒有準備的安羽琪被蕭王爺抓着也順勢倒了下去。
蕭王爺心下暗叫不好,下意識的用手護住安羽琪的身體,一陣悶哼,身體已經着地,背部火辣辣的疼,腦袋也有些眩暈。一個柔軟的東西貼在了自己的脣邊,輕輕舔去,有些清涼而甘甜。
回過神來,他們竟然不小心接了吻。
安羽琪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可是,這個吻的感覺,竟然比她的初吻還要意味深長,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給了自己丈夫的哥哥。
誰道閒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
自從那日以後,蕭王爺就似乎在有意無意的躲避着安羽琪,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尋找些太后的證據來送給安羽琪,但是每次目光相交之時,他總是會不自在的先別過臉去。
那個意外的吻帶給他們兩人難以言喻的震撼。對於蕭王爺而言甚至是震驚的,雖然知道不過是一個意外而已,但是那不可思議的感覺,讓他心底居然涌起更多的渴望。
這實在是過危險了,雖然知道這個女子就是有種吸引人注意的能力,可是沒有想到連心有所屬的自己也會被迷惑到。
拿着手裡的來信,蕭王爺輕輕的嘆了口氣,信步往桑無顏居住的落紅居走去。遠遠的就看見了那個俏麗的身影,獨自站立在那些盛開的花間,似乎在想着心事,怎麼看都有種人比花嬌的感覺。
蕭王爺一時面上竟然有些羞意。定了定心神,喚道:“顏兒”語氣是連他自己都吃驚的輕柔。
桑無顏擡頭看他,眼神有着些許的迷茫,看起來像是迷路的小麋鹿般純淨,讓人從心底涌出無限的憐愛之情。
許久,桑無顏回過神來朝他溫柔的笑,輕啓朱脣道:“承,找我何事?”
蕭王爺神情複雜的看她一眼,掩飾心中的悸動:“近日裡有個重要人物要來,你做些準備,切
不可讓他知道一些事情。”
“這個人物什麼都好,就是那風流的性子難改,偏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若是被他知道你和我只是掛名夫妻,依他的心性,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過你的。”蕭王爺解釋,這本來是家族裡的醜聞,是不外傳的,可是想到那個美麗無雙的妻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提醒她。
“咦?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還真是讓人舉得詫異,難道就沒有人管他嗎?”桑無顏好奇。
“我難道沒有和你提及過嗎?”蕭王爺問道。
“什麼?”
桑無顏搖搖頭,以示不知,蕭王爺有些懷疑,按照桑府的能力,這種消息應該是早就知道的吧,雖然說自己刻意隱瞞了謝。再看她單純的表情,轉念想,也許是桑懷璧故意沒有告訴桑無顏吧。
“其實他與我們兄弟是表兄弟的關係。”蕭王爺悠悠地開口:“以前陸家是世襲的侯府,有自己的封地。但是到了他父親這一輩,先帝忌憚陸家的勢力,撤銷了陸家侯爺的身份,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的,表面上來看,陸家還是那麼的身份顯貴,但實際上已經是有名無實了。”
聽到此時,桑無顏震驚無比,不免問道:“那你那個表弟呢?”
“是先帝的外甥,也是當今聖上的表親,他的父親是當年平定過多次戰亂的惠親王慕容雲惠。”
“那他豈不是個小王爺?”
“沒錯,他三歲的時候,惠親王死在戰場上,先帝愧疚,給予了很多的封賞,他的母親對這個唯一的兒子非常的溺愛,而皇上也知道他性情散漫,不喜歡入朝爲官,故而封了個逍遙王給他。久而久之,這天下也就沒有能管得住他的人了。”
“原來是傳說中的逍遙王,他的名字我還是聽說過的。”桑無顏輕聲笑道,這個百姓口中聲名狼藉的逍遙王居然是蕭王爺的表弟。
心裡忽然涌起小小的期待來,還真是好奇這位逍遙王的廬山真面目。
兩人正在交談之際,一句戲謔的聲音突地響起:“表哥表嫂還真是感情好啊,這大白天的也不忘記在此親熱麼?”
擡眼望去,遠遠走來一個公子,身着金線鑲邊的白色錦袍,腰間懸着一塊通體碧綠的翠玉,手持一把摺扇,行動間瀟灑無比。近前來,只見他目似繁星,鼻若懸膽,膚似凝玉,一副俊秀的模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着,數不盡的風情。
“陸晗林,你不是說後日纔到?”蕭王爺語氣裡有些被騙了的怒氣。
“別這樣嘛表哥,難道你不想早日看到如此風流倜儻的表弟我?我可是十分的想見你和那傳說中的美女表嫂呢”陸晗林語氣輕佻,目光卻已經大膽而放肆的打量起眼前的那個女子。
果然是絕色,陸晗林有一剎那的愣神,此等女子真是隻應天上有,比自己之前見過的各類美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由的咋舌稱讚:“美,果然是美人,表哥你還真是好福氣,說來皇帝這小子還真是偏心,知道我素來疼愛佳人,偏偏就是不把這種絕色賜給我。”
蕭王爺看到他放肆的目光,微微蹙眉以示不滿,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的擋在了桑無顏的前面。“你這次來,到底所爲何事?”
桑無顏一愣,他這是在保護自己嗎?心中不由一暖。
“不要這麼小氣嗎,不過是看兩眼而已,又不會吃了她。”陸晗林撇撇嘴。有些答非所問的樣子。“沒事我就不能來和聯絡下感情麼,我親愛的表兄。”
蕭王爺的臉色已經難看道極致,大有他再多說一句就把他扔出門外的衝動。此時背後卻響起清脆的笑聲,轉頭看去,桑無顏早就笑彎了眉。
陸晗林和蕭王爺面面相覷,他們做了什麼事情如此的可笑嗎?
“夫君,枉你被稱爲天下第一毒舌,卻不曾想也有如此吃癟的時候呢,還真是有趣。”
陸晗林也笑了,如沐春風道:“我就當做是讚揚的話收下了,美人表嫂。”
蕭王爺也不吱聲,只看着他們間的互動,心底有些隱隱的酸意,面上愈發的嚴肅。他向來有笑面虎的美名,可是如今面對這讓他敬謝不敏的表弟,他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心底有些埋怨桑無顏,明明自己才告訴過她要小心這個表弟,怎麼現在反倒朝他露出那麼美麗的笑容,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笑意有多麼引人犯罪嗎?
轉念又心驚,自己這是在幹嘛?吃醋嗎?怎麼會,自己愛的人是啊,那麼多年的心動,怎麼可能被別人所代替,一定是不想桑無顏被這個痞子騙了,才如此的吧,對,就是這樣,這是一種哥哥保護妹妹的心情,可是爲何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呢。
不再理會陸晗林,蕭王爺拉了桑無顏的手兀自離去。
身後傳來陸晗林委屈的聲音:“表哥,至少你也該給我安排個住的地方吧”
“自己去找管家。”丟下這句話,蕭王爺和桑無顏的身影消失在陸晗林的視線裡。
脣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陸晗林低聲喃道:“還真是有趣,表哥,看來你是動了真心呢,那麼那個小呢,你準備把她放在哪裡?”
是夜,蕭王爺府書房裡,兩個人影憑窗而立。
“說吧,這次來的目的?”蕭王爺一臉的嚴肅。
“弩風國三皇子順利逃脫,此事和宮裡出了內奸有關係。”陸晗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有着些許的狠戾,哪裡還有一點白天輕浮的模樣。
“是皇上讓你回來調查此事的?”蕭王爺問道,有些懷疑。
陸晗林聳聳肩,無奈道:“當然,我就是個勞碌命。當初真不應該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被陸晗林誇張的語氣所感染,蕭王爺面色有些緩和下來,笑道:“身爲皇家親戚總是有些無可奈何。”
“切!”陸晗林不屑道:“要是可以,我寧可當平民百姓,這樣的苦差事,誰愛接誰接去。”
“這倒也是,既要你做暗影,又要維持你風流的形象,還真是費力。”蕭王爺打趣。
陸晗林無奈的笑道:“只怕是天下間再也不會有女子願意嫁給我這個聲名狼藉的王爺了吧。只怕到最後也是免不了被賜婚的命運。”
蕭王爺不再說話,陷入沉思。
世人只知道他這個表弟逍遙王是個風流不羈的浪蕩子,卻不知道這些都是刻意爲之,實際上晗林是個感情很專一的男子,也不像表面上那樣無所事事。
他在皇帝的委派下,接手了一個神秘組織暗影,那是一支專門爲皇帝肅清一些叛亂勢力所存在的殺手組織,如果發現有什麼人危害到國家利益,而皇帝又沒辦法出面的時候,暗影的人就會幫忙處理。
“表哥,有些事情,你真的打算瞞着表嫂麼?”陸晗林突然問道,語氣裡有些擔心。
“暫時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太多的好,畢竟她是桑家的人,在不確定這股勢力是不是和我們站在同一立場之前,我是不會讓桑家的人蔘與到我們之間的。”蕭王爺冷漠的說道。
陸晗林嘆口氣,看來,他果然還是那個冷心冷情的表哥呢。白天的那一幕果然只是在演戲。
低頭淺笑,也許他真的要吃些大虧纔會懂得珍惜。
兩人沉默,窗外,夜色無邊……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屋檐相連,竟然看不到頭,身陷紅瓦大院裡,安羽琪不得不感嘆,皇宮的雄偉華麗比她想象中更勝一籌,而看着這樣的場景,她腦海裡浮現的居然是這樣的詩句,不禁低喃出聲:“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表嫂真是好才情。”馬車裡,坐在安羽琪對面的陸晗林好不避諱的誇讚道。
安羽琪有些無奈的笑笑,終於體會到蕭王爺要她遠離這個表弟的良苦用心。
自從五天前這個陸晗林來到蕭王爺府開始,簡直就是對她死纏爛打兼形影不離,着實讓她煩惱不已,偏着這幾日蕭王爺又特別的忙碌。
皇上的一雙兒女百歲之日,設宴邀請了朝中重臣一同慶賀。在蕭王爺的要求下,桑無顏陪同一起前去,本是想讓桑無顏假扮桑無顏前去,可是又怕桑無顏思自過甚,漏了馬腳,只好放棄,讓真的桑無顏前去。
桑無顏剛上馬車就看見這個讓她頭大的陸晗林大喇喇的斜靠在車裡,那高大的身軀佔據了馬車一半的空間,一副流裡流氣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頗有些得意。
奇怪的問他,男子不是應該騎馬前行嗎?就像她的夫君。
卻被他白了一眼道:“騎馬太累了,本王爺還是喜歡坐車。”
桑無顏一時無語,面對這奇葩一樣的表弟,她終於體會到夫君有口難言的心情。
偏偏事先沒料到這樣的事情,馬車也就只僱了一輛,臨時去找時間怕是又來不及,無奈只得與他同乘。誰知從上車開始這個陸晗林就大獻殷勤,害的自己是苦笑不得。
看了陸晗林一眼,桑無顏無奈的蹙眉。
看着桑無顏明顯有些厭惡的表情,陸晗林心底暗笑,看來自己的演技又更上層樓了呢。
見桑無顏不理睬他,陸晗林轉頭看向窗外,那威嚴肅穆的慕華宮近在眼前,他的脣邊勾起一抹的諷刺之意,眼裡也閃過狠戾的光,但是隻一瞬就又變成那個放蕩的王爺模樣。
感覺到有疑惑的視線看向自己,陸晗林轉頭對上桑無顏的眼睛。扯起一抹大大的笑容:“表嫂這樣看我,人家可是會不好意思的,莫不是表嫂看上了小弟。”語氣裡的輕佻讓人忍不住來氣。
果然是看錯了吧,桑無顏心下暗道,剛纔那不小心的一瞥,竟然讓她看到陸晗林那狠戾的眼神和諷刺的笑意,這樣的表情怎麼會出現在一個紈絝子弟的身上呢,輕輕搖了搖頭,她決定依然對他置之不理。
是被發現了麼?陸晗林有些不確定。看來他這個表嫂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單純而毫無心機。事情還真是越發的變得有趣,陸晗林淺笑。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就在桑無顏覺得無比煎熬的時候。
那厚重的幕簾被人從外面撩起,一隻寬大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進來,伴隨着那溫潤的低喚:“桑無顏……”
桑無顏擡頭,看見一張俊秀的笑臉,心跳竟然有些快了起來,無論面對這張臉多少次,她還是忍不住會有種初次見面的感覺。扯起一抹笑意,搭上那雙手,緩緩的下車。
殿裡隱隱傳來的絲竹聲和喧鬧聲讓這肅穆的皇宮平添了些熱鬧的氣氛。走進殿中,那些早已等候多時的官員一看見蕭王爺挽着桑無顏進來便一擁而上的圍了過來。對着蕭王爺又是奉承又是諂媚,官話,空話,鬼話連篇,看着他們一副虛僞討好的
面容,歸晚心裡暗笑,也有些怔然,這就是權力嗎?真是無所不在的權力呢。
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桑無顏撇到了一個冷漠的身影,他一襲淡紫色衣袍,站在左邊的角落裡,巍然不動,心下有些好奇,原來也有這樣不畏權勢的人,定睛安去,頓時一驚,站在那裡的居然是慕容謙和,難怪如此的遺世獨立。
那一身淡紫色的衣袍越發的顯出他的貴氣,許是心情不錯的原因,身上的冷漠之氣也有些許的褪去,顯得斯文儒雅了許多。他站在一旁,身邊也是官員圍着,但是大部分都是武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桑無顏覺得他似乎也在注意這邊。
終於應付了一大羣人的寒暄問候,等到各人散去一些,桑無顏覺得有些疲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宮廷宴會?只覺得虛僞,華麗,帶着奢靡的氣息。
桑無顏突然想起從剛纔下車就沒有看見陸晗林的人影,四處的打量了一番似乎一無所獲。
“怎麼了?”察覺到她異樣的蕭王爺關切的問,對這個女子總是有種想要疼入心間的心情。
“表弟怎麼不見了,從方纔起就不曾看到他?”桑無顏不解問道。
“許是又到什麼地方去尋找美女了吧,不用擔心,這皇宮裡他比你熟悉。”蕭王爺的有些不滿道。
看到他略帶不滿的神情,桑無顏先是一怔,後又不免覺得好笑,他這是在吃醋嗎?因爲自己對陸晗林的關心讓他有些不高興?
心下如是想着,剛剛的疲憊竟然一掃而空。伸手握住蕭王爺,頭輕輕抵住他的肩頭低語:“他畢竟是你的表弟,莫名奇妙的不見,總是讓人有些擔心。”
蕭王爺也順勢摟過她的肩:“以後他的事情,你不用太過操心。”這樣的舉動引起了人羣的注目。
“看來這個蕭王爺還真是寵愛他的嬌妻呢。”角落裡一個身穿武袍,身形高壯的男子一邊看着一邊感嘆道。慕華宮裡處處熱鬧,只有這一處,四五個人圍着慕容謙和站着,開口說話的是慕容謙和的得力家將羅鳴。
“誰讓那是一個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呢,要是老子娶了她,定然不比這蕭王爺對她差。”旁邊的高瘦男子笑得有些輕薄:“你看那陸王妃,老子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我們在邊關拼死拼活的時候,這些平時只會舞文弄墨的,倒在京城裡快活。”說話的是因傷從前線調回的高將軍。
當今皇上對蕭王爺的倚重導致了朝廷有些重文輕武的嫌疑,這讓這些常年在邊關征戰的漢子多少有些不滿。
“高將軍,注意言辭,這是什麼地方?”喝住他的是陪在慕容謙和身邊的中年儒士,他是王爺的軍師,一向以善用計謀和頗有遠見而著名,在衆將士心目中的地位也頗高。所以被他一喝,那高將軍也不再說話。
轉身看到慕容謙和那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中年儒士說道:“王爺以爲陸王妃如何?”
慕容謙和並不回答,置若罔聞的樣子。
中年儒士輕嘆口氣道:“還真是美麗不可方物呢,只是自古美麗的女子似乎總是逃不過悲慘的結局,也不知道這蕭王妃今後的命運又會如何,貌似,蕭王爺有將她捲入朝堂中的打算。”
慕容謙和的眸子暗了暗,有些說不出來的表情。
中年儒士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樣,心下暗道:“紅顏都是禍水啊——”
“莫不是軍師也對我的美人表嫂動了心”戲謔調侃的聲音突地從身後響起,一雙桃花眼笑得彎成一條線:“這可不行,想來軍師家的孩子都有我這般大了吧,怎麼還能肖想美人呢?”
那儒士倒也不惱,只是笑道:“原來是晗王,怎麼今日這般有空來參加這盛宴?”
陸晗林嘟起嘴委屈道:“還不是皇帝表哥硬是逼着人家來喝他兒子的滿月酒,也不想想人家會不會觸景傷情,白白浪費了本王爺與美人們相處的時間。”
陸晗林看了慕容謙和一眼:“二表哥,說起來你似乎很不想看到如此風華正茂,英俊瀟灑的表弟我嗎?幹嘛老是冷着一張俊臉,美人都被你給嚇跑了。”
謙和看了晗林一眼,冷冷道:“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二表哥!”晗林驚喜的笑,:“你居然回我的話了耶,真是難得!”
謙和冷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他。陸晗林還想說些什麼,一個尖細的聲音高聲喊道:“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珍嬪娘娘駕到——”
滿殿的官員女眷全都低頭行禮,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只聽見一陣腳步聲走進,接着就是一聲溫和的:“免禮——”
桑無顏緩緩擡頭,只見皇上站在大殿之中,兩側各站着一個女子,站在走邊的身穿淡紫的水袖服雖然沒有傾國傾城之姿,但也是鳳眉丹目,分明一個清秀佳人,更難得的,她氣質嫺雅,有種可親而不可近的雍容華貴之感。看着年紀稍長,想來便是太后娘娘。
右邊的女子一身桃紅色的曳地長裙,嬌豔嫵媚,動人無比。細長的鳳目,只是一轉,便散落無盡的風情。眉間一顆美人痣只是看着便已經癡了,更別說加上那笑意,三分羞澀,三分柔美,三分誘惑。
耐不住好奇,桑無顏低聲問一旁的蕭王爺:“夫君,左邊的可是太后。”蕭王爺讚歎道:“無顏好眼力。”
桑無顏不禁偏頭先往太后看去,同樣身爲女人,桑無顏也不得不暗暗稱讚一聲,不愧爲一國之母。回過神來,皇上已經坐下,桑無顏也伴着蕭王爺在左首第一席坐下。慕容謙和與陸晗林則是坐在緊靠他們身邊的第二席。
看來夫君在朝中的地位還真是無人能及,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權利……桑無顏不由的暗歎。
大小官員們早已落座,酒席也已然準備妥當了,衆人都在等待皇上的命令。
桑無顏擡頭看向皇上,與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雖然已經年近三十,看起來卻不過與青春少年相差無幾而已,許是養尊處優的關係,那張本就英俊的臉上,似乎沒有任何歲月遺留的痕跡。
發覺桑無顏在看他,齊冰朝她微微點頭,這個細小的動作被蕭王爺看在眼裡,不由的一怔,神色也變得複雜起來。
看到皇上舉起手中的玉樽,百官們也慌忙舉起酒杯。隨後只聽得什麼:“五穀豐登”、“天下太平”之類的恭維話不絕於耳,桑無顏聽着一時有些反胃。
“這就是蕭王爺的嬌妻吧。”突然耳邊響起皇上詢問的話語,見提及了自己,桑無顏擡頭望去,對上皇上含笑的眼睛。
蕭王爺代替桑無顏回了聲:“正是!”桑無顏也淺笑着點頭示意。
皇上似乎頗爲欣賞道:“真不虧是京城第一美女,不知道蕭王爺如今對朕當初的指婚是否頗爲滿意?”
蕭王爺起身向皇上敬了一杯酒朗聲道:“微臣自然很是滿意!”
一旁的陸晗林插嘴道:“皇上大表哥,你還真是偏心,什麼時候你也指給臣弟一個如此絕色的美女,臣弟感激不盡。”
皇上朗聲笑道:“這天下間怕是再也沒有如此的絕色美女了吧,你讓朕到何處去替你尋覓。”
聽到這話,太后和珍嬪的視線同時落在了桑無顏的身上。桑無顏擡頭,正好對上珍嬪的眼睛,真是秋水爲瞳,但是此刻她的眼裡卻帶着困惑,溫柔,甚至有點不甘,還有一些連桑無顏都看不懂,說不清的情感。
看到這樣的眼眸,桑無顏忽然覺得心頭沉重起來,硬生生移開目光,注意到太后也在看着自己,臉上帶着笑,卻又神色複雜。
所幸此時皇上已經將目光轉向了文武百官那裡,桑無顏微微的鬆了口氣。卻聽到陸晗林打趣的聲音:“看來,連皇上表哥都被你的美色所迷呢,表嫂。”曖昧的稱呼聽起來刺耳無比。說完,自己還嘻嘻地笑了兩聲,似乎認爲自己的主意不錯。
“住口!”慕容謙和暴喝了一聲:“說什麼瘋話?”
晗林一時愣在那裡,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冷漠的人如此憤怒的語氣。
剛喝出聲,慕容謙和不由的懊惱不已,都是自家兄弟,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剛纔不知道怎麼的,只是聽到那些略帶侮辱的話語,就如此的讓他生氣。轉過頭去,正對上蕭王爺探究的目光和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不由愈發的煩躁起來,猛端起桌上的酒杯,大口的喝了下去。
宴會依然如火如荼的舉行,桑無顏始終掛着溫婉的笑意,可是心思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正在恍惚之際,突然上來幾個舞伶,輕盈的舞姿,曼妙的身段,或靜或舞,或扇或轉,絲竹之聲動聽,舞女之姿動人,一時間場上朦朦朧朧,如夢似幻,反倒是把桑無顏再次帶回到現實世界裡。
耳畔傳來蕭王爺關切的聲音:“是不是累了?”他有些心疼桑無顏眉宇間的疲倦。
擡頭給他一個安撫的笑意,突然言道:“雖然明知今天的宴會會暗流洶涌,但此刻面對着,又是別有滋味了,此類宴會以後決計不參加了。真是傷神傷情又傷身。”語氣裡多少有些任性之意。
蕭王爺寵溺的撫過她的髮際,語氣堅定道:“一切都依你!”
很明顯的,這個曖昧的動作引來無數注視的目光。輕嘆口氣,桑無顏拿過酒杯,輕茗了一口酒,藉着這個動作,躲開幾道複雜的目光。
不一會兒,歌舞就結束了。聽到報時官報時辰,不由的吃了一驚,居然才過了半個時辰而已,難道是因爲自己度日如年,才覺得這時間特別的難熬?
聽說歌舞只不過是小小的插曲,真正的重頭是後面的聽戲,說是請了京城最好的永祥戲班來,桑無顏不由的啞然,一個孩子的百歲宴就搞得如此的隆重,這皇宮裡的人還真是奢侈無比。
皇上與珍嬪他們似乎都非常的高興,太后卻有些心不在嫣的樣子,眼神不時的朝着殿外飄去,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來臨。
因爲還有半個多時辰戲纔開始的原因,皇上和太后他們先行離席。這多少讓原本拘束的百官輕鬆了不少,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氣氛比先前還要熱絡了些。
桑無顏感到有些無聊,蕭王爺方纔說有要事同皇上商量,接着就走了,轉頭看身邊的慕容謙和和陸晗林兄弟,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兩人也不知去向了。一旁女眷早就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撲蝶賞花,一時間這座位上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這半個多時辰該怎麼度過?暗暗嘆息一聲,可惜自己平日並沒有可以談心的高官夫人或小姐,否則現在也不會百無聊賴了。
再坐着也不妥當,桑無顏站起身,心想還是到處轉轉,欣賞一下這宮廷裡的風景,否則,她就白白來這一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