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在林瀞瑤對着沈正河咬牙切齒的時候,九城兵馬司內同樣陰雲密佈、氣壓沉沉。
作爲而立之年就能封將領兵、手握重權的朝中大員,王嶽自是同齡人中人人羨慕的佼佼者,可此刻,這位佼佼者卻是一臉鐵青,頭冒綠光,一把就將手中的匿名信箋重重的拍在桌案上,跟着又像是不解氣一般,雙手在空中狠狠地對着那信箋一通撕扯蹂躪,待再一撒開,如雪花般四處飛舞的紙屑飄飄灑灑的灑落了一地,至於上面究竟寫了什麼,除了王嶽本人,卻是無一人再能知曉。
站在王嶽身邊的副將小心的揣摩着總提督大人的臉色,機靈的眼神輕飄飄的瞥了幾眼已經碎的幾乎已經算得上是渣渣的信箋,捏着小心,問道:“大人可是遇到了心煩之事。”
王嶽蹙着眉心怒視着滿地的碎紙屑,一張留着髯須的粗狂臉上青筋一陣陣的蹦蹦亂跳,信上之事不管是真是假他是絕對都不能說給外人聽的,那可是關係到一個男人的尊嚴問題,就算是自己最親近相信的副將,他也不能輕易提上一句;要知道,懷疑自己戴綠帽子這件事,可是一個男人一輩子都難以抹殺忘記的奇恥大辱。
至於自己的夫人是否被沈正河給……
王嶽抿緊了脣,慢慢攥緊了拳頭;這些年來他早就看那個只會耍弄陰謀詭計的傢伙不順眼了,看來是時候找個機會好好收拾收拾這位太后面前的大紅人。
“張峰。”
副將忙回話:“屬下在。”
王嶽一雙噴火的眼珠子幾乎都快將碎紙屑給燒着了,一字一句,說的字字珠璣、清楚明瞭:“給手底下的弟兄們都說一聲,近段時間城內有盜匪出沒,一定要睜大了眼睛、提起精神好生巡邏;尤其是清河王府附近,布上兩倍兵力,連一隻母螞蟻都不能輕易放過。”
張峰還是第一次看見總提督如此咬牙切齒的下達命令,扶着長劍的手在微微輕顫的同時,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只是在清河王府附近嗎?”
“沒錯!”王嶽怒極反笑,看着張峰那張懵懂的臉露出自己白森森的牙齒:“沈正河可是太后最委以重任的朝中大臣,他的王府我們更是要‘小心關照’,千萬不能讓盜匪闖進去驚嚇着咱們這位金貴的王爺,明白嗎?”
張峰又是一抖,忙應了一聲後就匆匆下去;離開前又偷偷地回頭看了眼端坐在太師椅上大刀金馬的總提督,心裡一陣腹誹;如今的宛城在衆位兄弟的齊心合力下別說是盜匪了,就連小偷都不敢輕易出現,大人卻編排了這樣一個理由在清河王府附近布兵,這哪裡是保護,分明就是監視。
想到這裡,張峰又偷偷地瞄了眼已經化作‘雪花’的碎紙屑,看來那上面真的寫了了不得的東西,要不然怎能讓向來穩重大氣的大人露出這般氣急敗壞的神色來。
*
清河王府內,在素玄一副大事已成的表情出現後,徐昭便雙手負立,微微笑着看着頭頂的日光,眼底一片清亮之色。
剛纔裴崢從前院傳來消息,天色剛亮不久,就從宮裡來了懿旨,宣旨的太監一路策馬而來,直接要跟隨的御林軍撞開了緊閉的清河王府大門,直衝沈正河居住的院落奔去,不消片刻,儀容還未整理好的沈正河便臉色難看的隨着太監離開府邸,至今未歸。
不用想也知道沈正河如此倉促的被宣進宮是爲何事,只是讓徐昭沒想到的是林瀞瑤居然會是個如此厲害的醋罈子,且先不管她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是真是假、是對是錯,便這樣着急提了沈正河去審問;不過,林瀞瑤越是緊張沈正河她越是對她的計劃有力。
“派去通知傅天澤的人怎麼說?”徐昭頭也不回的問。
“娘娘請放心,屬下的人已經回來了,說傅公子那邊已經準備妥當,會謹慎按照娘娘的計劃行動。”一邊說着,素玄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封用紅蠟封好的信箋,遞上來:“這是傅公子要人交給娘娘的,說一定要娘娘親啓。”
看着素玄雙手奉上的信箋,徐昭懷疑的眼神在上面一閃而過,跟着便伸出手接過信箋,三下兩下拆開,在看清上面寫的內容後,頓時叫罵了一聲親爹;這該死的老瘋子,他丫的居然早就找到了這些鎮北軍軍屬,現在知道她的計劃後,不留下來幫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將宛城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丟給她?
信上居然還說‘老夫蹉跎多年才與愛子重逢,兒媳婦你就先委屈委屈在宛城先給林瀞瑤送幾分大禮,老夫帶着兒子回鎮北王府帶上四十萬弟兄給你撐腰順帶再把給你的聘禮準備好’。
徐昭臉皮顫抖的看着手中的信箋,張口時,連嗓音都是啞的:“你妹的,丟下老孃一個人在這兒也就罷了,居然到這種時候還敢惦記着佔我便宜?”徐昭脖子一梗,大喊一聲:“素玄!”
素玄被徐昭這一嗓子吼的身軀一震,忙擡起頭看向徐昭:“屬下在。”
“飛鴿傳書告訴楚燁,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宛城來;信上就說……”徐昭嘴角一勾,僵硬着臉乾笑:“就說如果他再不快些出現,他的皇后就要變成段王妃了。”
素玄被這聲‘段王妃’驚得差點蹦起來,當下也顧不上尊卑之分,拽着徐昭的衣袖差點跪在地上哭了:“娘娘啊,你看上誰不好,咋就又看上那個老貨了?!”
徐昭被素玄這一嗓子嚎的心驚肉跳,看着哭
嚎的心驚肉跳,看着哭的雙管鼻涕齊噴的素玄,一腳就揣在這二貨的大腿根上:“你這狗奴才,哪隻眼睛看見老孃跟那個老瘋子有一腿了?老孃分明是跟他兒子有一腿!”
“……!……!”素玄連嚎都嚎不出來,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看着徐昭。
徐昭剛說出口就知道自己一着急又說錯話了,忙擺了擺手,瞪着眼睛,斬釘截鐵道:“不是,老孃跟誰都沒一腿!”
素玄傷心地直打嗝,看着信誓旦旦的皇后娘娘心口慌慌、很是懷疑;先是一個娘娘腔還沒解決,跟着又出來一個小王爺?皇后娘娘這一路桃花開的,皇上的腦袋上恐怕都快冒綠光了。
*
又是一夜再來,當清河王府的一盞盞琉璃燈盞再次被一次點亮,這座用金玉砌成、富貴雕琢的王府依然沉浸在一片燈火海洋之中,竟是與往日不同二致,可是若仔細去看去想就能發現,這座富貴王府的真正主人卻是不在。
而此刻同時,兩道黑色的身影從王府內動作麻利的翻飛出去,直直朝着重兵把守的宮牆一路飛奔。
徐昭趴在素玄的背上,頭上頂着一頂碩大的兜頭帽抓住一半的容顏;而在她的肩膀上,站着一個銀白的大白胖,幾日不出現的元宵小爺似乎又長肥了不少,腆着圓鼓鼓的肚皮迎着寒風張開雙手,身上的銀毛隨風飛舞,碩大的耳朵一個支愣着一個耷拉着,金色的眼珠微微輕眯,兩層眼睫毛又卷又俏,輕輕一眨動,居然還帶了幾分勾魂的味道。
素玄揹着徐昭一邊朝宮牆方向趕,一邊不時的回頭去看蹲在徐昭肩膀上的大白胖,囁喏了好幾次嘴,可都沒說出話來。
徐昭看着素玄欲言又止的模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男子漢大丈夫只要爽快點,瞧你現在這樣兒,比楚燁身邊的福全公公還要猥瑣。”
素玄腳下一軟,‘撲哧’一下,差點一頭戳到路邊還未來得及融化的雪堆裡,再回頭去看徐昭時,一眼的委屈和不甘:“娘娘,屬下可是要比福全公公英武很多啊!”
“嗯,你是比他英武,他說話就是個娘們樣兒,你說話……”對上素玄立刻拋上來的迫切眼神,徐昭淡淡道:“你說話像個娘們樣兒。”
素玄腦袋一低,默然了;他早該想到從皇后娘娘嘴裡說出來的話有幾句是真正的好話?終究還是他太天真、太無邪了點兒,一直認爲皇后娘娘還是很善良的,事實證明,她是很善良,但都不是對着他。
“娘娘,屬下聽黑鴉隊的那些人說你身邊養了一隻銀毛雪兔,就是它嗎?”就算是被侮辱了,素玄依然不改自己的初衷,張了張嘴問出口。
徐昭寵溺的往元宵小爺的身上一看,滿臉驕傲道:“沒錯,就是它;怎麼了?”
“屬下聽說這銀毛雪兔乃是千金難求之物,身上的一滴血都能用來解毒,甚至還說燉了它吃上它一口肉,以後就能百毒不侵——侵、侵——啊哦哦——”
徐昭神色淡定的聽着素玄的鬼哭狼嚎之叫音,看着原本蹲在她肩膀上的元宵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躍到他肩膀上,對着他的脖子就亮出自己宛若小刀似的兩個大板牙,一口咬下去,直接放血!
而素玄如此**的叫聲,正是元宵小爺的傑作。
看素玄這二貨被元宵咬的不輕,徐昭冷眼旁觀冷哼哼,要你丫的提‘燉肉’,也不打聽打聽,她家元宵這輩子最討厭的兩件事中其中一件便是一句‘燉了吃肉’,這可是元宵從小到大的心裡陰影啊。
就這樣打打鬧鬧,徐昭很快就被素玄帶到了宮城。
徐昭是初次來到這大宛皇宮,縱然是在夜裡,她也不禁爲眼前所看見的爲之震撼。
一遍又一遍的忍不住咂舌,不愧是以軍武立國的國家,連皇宮都建造的如此有特色,如果不是宮宇高了點,亭子多了點,御花園的花草種類精緻繁雜了點,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國之宮城;這裡,沒有絲毫的胭脂氣,沒有半分的奢華風,長廊直上直下,宮閣殿樓整整齊齊,簡直和大梁的皇宮南轅北轍、大不相同。
徐昭趴在素玄的肩膀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瀞瑤的正陽宮你知道在哪兒吧。”
“屬下當然知道,不瞞皇后娘娘,在找到您之前,屬下都將這大宛的皇宮逛的跟自家後院似的,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
徐昭聽着心中一喜,摸了摸素玄的後腦勺:“好樣的,以後回去賞你。”
素玄還是難得得一次徐昭的誇讚,當下心口美滋滋的,也忘記剛纔元宵小爺在他的脖子上那狠狠地一口,揹着徐昭一路身法極快的避開來回查崗放哨的御林軍,直衝正陽宮而去。
正陽宮內
林瀞瑤臉色雪白的端坐在鳳榻上,一席金色的常服貴氣逼人的穿在她略顯消瘦的身軀上,烏黑的長髮依然鬆鬆的散落在背後,從後面看,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出彩的美人兒。
只是此刻,如今這位美人兒卻是鳳目含火,怒視錚錚的瞪着跪在面前的沈正河身上:“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太后,太后可不要輕信他人謠言;我對太后的一片真心,這些年來難道您還不明白嗎?”沈正河擡起頭,那是一張縱然已上了年紀卻依然難掩年輕時風華的容顏,俊挺的鼻翼,黑沉的眉眼,還有那張雖然色淡卻形狀頗爲好看的嘴脣;不得不承認的是這
承認的是這個沈正河還真是長了一副好皮相,雖然不及上官無策那般豔麗,上官無痕那樣端正,卻又是另一種男兒之美。
可此時,這些情話林瀞瑤卻是半點也聽不進去,想到白日她在剛聽見身邊宮人給她說的那些話時內心深處遭受到的背叛和痛苦,她至今都覺得天旋地轉、無力承受;時間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同樣的事情、同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竟然讓她嚐到了第二遍。
“沈正河,哀家當年就告訴過你,哀家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欺瞞和詐騙;看來是哀家這些年來對你太過寬容了,所以纔將你的膽子一點點的養大,敢在哀家的眼皮底下做出如此對不起哀家之事。”林瀞瑤抿緊紅脣,一拳砸在身邊的軟榻上:“哀家豈能再信你?!”
“太后……!”
徐昭由素玄扶着趴在正陽宮的房頂上揭開一個琉璃瓦將殿內的一動一靜看的一清二楚,以前她只有八分相信沈正河和林瀞瑤有一腿,如今聽他們這番言語,卻是將這份不確信給徹底給坐實了。
徐昭看了看身邊的素玄,決定就地取材、因材施教,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瞧,這纔是真正有一腿,證據確鑿、人贓俱獲;至於我和段清他們,那都是捕風捉影,不是事實。”
素玄憋了下嘴,說:“可屬下曾親眼看見過一個事實。”
“什麼?”
素玄被追問,立刻嘴巴一閉,把自己當成一個蚌殼死活不肯再說話了;看這傢伙的德行徐昭就心裡泛堵,雖說她感動於楚燁擔心她的生命安全將自己的親隨都派給了她,可是那傢伙心有九竅,她怎麼會看不出來他派素玄來她身邊還有監視的意思?
雖說迫於她的威壓素玄不敢在楚燁面前亂說什麼,可這孩子畢竟還是把她當做是時刻會出牆的紅杏來防着這要徐昭心裡很不爽;看來她要抽個時間和這孩子好好談談,話題她都想好了,就叫‘論紅杏出牆、捉姦捉雙必須要講究證據的重要性’。
徐昭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作風問題就很是頭疼,畢竟自己曾想過要對不起楚燁,所以被他暗中派個人盯着,她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可是她又想,她現在一片丹心的撲倒在他的龍褲之下,就算是死恐怕也是無怨無悔的,可他卻還這般懷疑她,徐昭又覺得很是委屈;委屈的時間久了她又生出幾分不要臉的尿性來,總是覺得楚燁既然都這樣狠狠地懷疑她了,她要是真不幹出點對不起他的事就像是會辜負他的期望似的;這就跟站着茅坑不拉屎一樣,她只有在幹出點真事出來後,才能對得起楚燁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不是嗎?!
就在徐昭腦子裡不斷轉悠着裴崢的臉和段清的臉時,正陽宮的前面一幫熙熙攘攘的吵鬧聲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着領頭走在最前面的九城兵馬司總提督王嶽王大人,本來心裡的那點陰雲密佈和亂七八糟的心事徹底如水珠遇到大太陽立刻蒸發,瞪大了眼睛看着這大宛傳說中的保皇黨們,咧着嘴笑嘿嘿的笑出聲。
她安排了這麼久,好戲總算是要開場了。
而此刻,鎮北軍軍屬駐紮地內,雖家家戶戶燈火敞亮,可仔細去看,緊閉的房門內卻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原本負責看守這些軍屬的衙差們卻是在換班後再沒出現,空氣中,只有淡淡的幾絲幾不可聞的血腥味漸漸化開;被冷風那麼一吹,更是飄到更遠。
宛城城門口,隨着金鑼的敲響城門緩緩關閉,而在城門附近,幾堆可疑的人影互相扎堆聚集,目光皆不約而同的齊齊看向城門方向,那一雙雙嶄亮的眼睛宛若夜色中出來覓食的孤狼,只要狼王一聲令下,便會不顧一切的撲將而出,勢必要幹出一番大動靜。
芷凌宮內
依然是沒有半分星火的宮殿內,上官無痕身着白衣曳地,高挑修長的身影投射在白色的紗窗上;如一座遺世而獨立的冰雕,精緻的下巴微微揚起,看着頭頂蒼白的冷月。
“我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徐昭就會行動;看你這神色似乎並不爲她擔心。”一聲華麗的聲響從上官無痕身後傳來,跟着,便看見一身華服的上官無策緩步出現;他似乎並不忌憚芷凌宮內負責看管上官無痕的人會發現自己,甚至還大喇喇的站在上官無痕身邊,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上官無痕像是沒聽到上官無策的話語一樣,沉默許久,看着頭頂的冷月,慢慢說道:“無策,你可還記得當年我被你救起也是在這樣一個晚上,頭頂的月亮又大又圓,空氣又溼又冷;你明明比我還小些,可我卻縮在你的懷裡,害怕的瑟瑟發抖。”
提起往事,上官無策臉上永遠綻放的笑容漸漸隱去:“過去的就不要再記起來了。”
上官無痕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出現比哭還要讓人心疼的笑:“怎麼可能會不記起?我可是親眼看着父皇被那個女人每天一碗毒藥慢慢毒死的。”
‘啪’的一聲,上官無策伸出手輕輕地抓住上官無痕的手,感受到指腹間他冰涼僵硬的手指,上官無策淡淡的嘆了口氣:“你很快就能報仇了。”
“其實,我更願意自己親自來報這個仇,可是我輸不起也不能輸,所以只能眼睜睜的讓自己的親妹妹變成手中的利器,去對付那個窮兇極惡的女人。”說到這裡,上官無痕眼帶懇求的看着上官無策:“你不用擔心我,正如你所講,今晚阿昭就要行動了
就要行動了,我不想讓她有事,你去守着她吧。”
上官無策鬆開手,雙手背在身後,說出這輩子講了第二遍的話:“跟別人的命比起來,我更在乎你的命。”
聽着這熟悉的話,上官無痕的臉上露出一抹無奈;這句話,當年他就對他說過一次,然後在他說完後不久,他上官無策的兇名就傳遍了大宛上下,因爲在那一天,他爲了取得林瀞瑤的信任,帶兵圍住了整座宛城,劍鋒冷指着所有反對林瀞瑤垂簾聽政的朝臣們;從那一刻起,他就成爲大宛皇族宗親人人不齒的奸佞之臣,成爲了天下無數文人學士口中的不齒之臣。
所有人都說他是林瀞瑤的爪牙,是爲了榮華富貴拋棄宗室社稷、背棄祖宗禮法的不肖子孫;生爲上官皇族的後人,他怎能幫助一個外姓女子登上那至尊之位?生爲堂堂男兒,他又怎能爲了富貴榮華屈居與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子身下爲她爲虎作倀?
他上官無策在大宛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手握重兵、權勢了得,就連人人口中的清河王爺看見他都要避上一避,不敢碰其鋒芒;他擁有人人忌憚的兇名,擁有人人羨慕的權利,同時,也擁有人人不齒的詬病。
可是這些,他都不在乎;沒錯,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從小的時候開始一直到現在都從未改變過,他的主君,從來都只是那一個人,這些年來就算是很多人都已不記得他,笑話他,甚至是忘記他;可他,始終都記得他,從沒有一天忘記過。
冰涼的月色透過紗窗淡淡的灑在上官無痕白衣無垢的身體上,銀色的星輝像是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邊;這一刻天地蒼茫、人間樓宇中,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孑然而立、傲世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