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頭終於轉回秦雷,甫一過了壺關口,他便寫信給山那邊的秦靂等人,命他們僅留五萬民夫照料戰馬,五萬軍隊駐紮羊腸阪,餘者步行翻山過王莽峽,火速向虎牢關方向集結。並語重心長道:國家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願諸公以此爲念,以大秦安危爲重、以個人得失爲輕,勿遲須快,勿疑須堅,勿私須公!
他自己則帶着由五萬徵東軍、一萬餘名神武軍,不到一萬名京山軍,共計七萬餘人的特混編隊,星夜南下,先行支援虎牢關前線。
我們知道行軍打仗不是出門旅遊那麼簡單,況且出門旅遊也得好生準備不是?更何況七萬多軍隊的八百里大挺進?十天半個月也沒法準備充分。
可軍情如火,秦雷根本沒時間組織民夫、運輸輜重,如何做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呢?他有自己的辦法,命所部進發時繞經上黨,官兵自取七日糧草,爲至虎牢關所用。
秦雷問過徐續,壺關口駐軍的糧草從何而出?答曰上黨有糧倉,倉米數百萬,爲徵東軍需所出。他便讓徐續開出取糧手諭,命部隊繞行上黨,從軍官到士卒,都自個取了糧食自個背,這樣雖然要多走七十里路,但可以省卻徵集民夫、蒐集輜重、運輸糧秣的十來天時間。
這樣程就是七百八十餘里,按照當時的行軍速度,即使輕裝簡行也需要十天以上。但秦雷只讓部隊帶了勉強吃七天的糧食,這一方面是從負重角度考慮……要知道他們甚至沒時間蒸乾糧,只能揹着粳米鹽巴上路。高強度行軍下。兵士們靠熱量偏低的粳米維持體能,每人一天最少需要三斤,七天就是二十餘斤,再加上兵器甲冑,便有五十餘斤地負重,已經到了可以負擔的極限。
另一方面,也是給兵士們強烈的信號。七天口糧爲至虎牢關所用,如果不在七天之內趕到虎牢關。咱們就得餓肚子。
秦雷又擬定出合理的行軍時間,何時行何時歇。都有嚴格的安排,一方面保證了行軍的速度,一方面也使兵士們不至於過度疲勞,終於創造了軍史上的奇蹟,用了七天半地時間。趕到了潼關城下……
之所以不直奔虎牢關或者函谷關,是因爲秦雷考慮到軍情叵測,無法知曉兩關的情形,是以他決定先確保最後一道防線,再層層推進。這並不是保守。而是身爲大將所必備地穩妥。
事實上,趙無咎蓄謀已久的出手快若閃電,如探囊取物一般連下兩城,按照時間推算,秦雷也根本來不及救援虎牢與函谷兩關。我們也知道,即便是救援潼關,也是險之又險,毫髮之間地事。
怨不得秦雷見潼關尚在後高呼僥倖,甚至在後來說出了:天不滅我大秦!這種慶幸的話。
這並不誇張。若是潼關淪陷。關中再無屏障,齊軍可任意在秦國膏腴之地橫行。甚至直接入寇中都!到那時則大事休矣……而秦雷率大軍及時趕到,便宣告着趙無咎軍事投機的結束,雙方逐漸轉入比拼內力的攻防戰,使秦國避免了被亂棍打死的滑稽命運……
因此在正史中,八百里大躍進被稱爲奇蹟、神話、天佑大秦,等等等等,一切溢美之詞皆加於其上。但四十年後地史學家范仲淹,通過走訪仍然健在的老兵,卻看到了隱藏於光輝中的血淚,他在書中不無感情的寫道:七日晝夜行軍,官兵皆言其苦,初時凍傷累斃者不在少數。至後幾日,戰馬斷糧。上爲全局計,勒令兵士皆獻一日之糧,以養戰馬……能生至潼關者,僅五萬五千人矣……
而且因爲徐續組織民夫不力,未能及時收治掉隊傷病號,除了五千餘人被沿途百姓收留救治外,其餘人約一萬官兵,皆凍死在荒野之上……
一將功成萬骨枯,此乃顛簸不滅的鐵則也!當秦雷到達潼關城下,已是十四日地深夜了。
火把熊熊,伯賞賽陽帶着李四亥在城門口恭候,而那位話特多的校尉大人居然沒有在白日裡殉職,甚至連舌頭也完好無損,可見福大命大造化也大。
雖然一路顛簸,但秦雷的身體已經痊癒,精神頭也健旺起來,一看到小胖子也在場,不由歡喜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李四亥也很高興,剛想上前與秦雷敘話,卻聽身邊大舅哥重重一哼,趕緊硬生生的止住腳步,隨着伯賞賽陽一齊磕頭道:“叔……”
秦雷笑眯眯的受了他一拜,這才呵呵笑道:“起來吧。”便朝伯賞賽陽道:“情況我都知道了,你又立一樁大功。”說着揮揮手道:“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天亮隨孤巡視城防。”
“俺知道了。”伯賞賽陽便起身想要拉着李四亥離開。
“他不能走,”秦雷微笑道:“我還得問問他潼關的情況呢。”
伯賞賽陽這才鬆開手,小聲道:“叔,你幫着問問,他把俺妹妹藏到什麼地方去了?俺問他半天都說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大哥。”小胖子愁眉苦臉,仿若十八個褶的包子,悶聲道:“軍情緊急,咱們還是改天從長計議吧。”伯賞賽陽見秦雷也點頭,只好怏怏離去。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李四亥暗暗鬆口氣,待回頭時,卻見秦雷一臉怪笑的望着自己。他知道自己那點花花腸子。瞞伯賞賽陽那個粗人還成,至於比猴還精地秦雨田,那是想都別想。
好在秦雷沒心情理會他地家務事,指了指城內道:“陪我走走。”
“哎。”李四亥擦擦額頭地冷汗,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兵士不認識秦雷,卻紛紛朝李四亥行禮,雖然言行間不甚恭謹。但勝在十分親熱。
這讓秦雷不由好奇問起他別後的情由,李四亥也興致大發。在去往前門的路上,唾沫橫飛的吹噓起來……
話說李四亥當年離家出走。想着隱姓埋名加入邊軍,靠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功業來。但他李家地勢力實在太大了,轉了一圈還是在自己大爺手底下打
本來他是在東都洛陽城當兵的,但是李濁認爲那裡太靠近前線。容易出危險,便把他調到了遠離戰場地潼關城,這才放了
但你要是以爲大家都很討厭這二世祖,那就大錯特錯了。人如其名,當了兵的李四亥不僅不跋扈。甚至還很四海、很隨和呢,再加上他出手闊綽,又講義氣,是以很得人心。
可以就僅此而已,至於行軍打仗那是一竅不通,就連城防如何,城內地糧秣如何,也一概不知。
秦雷知道,這定是上面的招呼打下來。結果只有他不知道別人知道他是太尉大人的四公子。當然可以混得風生水起。沒兩年便從小兵兵被提拔到了裨尉,弄得他以爲自己是天生將才。不當元帥都屈才呢。
可秦雷也不點破,反正過幾日一上戰場,是騾子是馬便一目瞭然了,何必揭他面子呢?
在城裡巡視一圈,秦雷對關內的條件還算滿意,雖然營房設施都很陳舊,但格局尚在,只需稍加修繕,便可放心使用。
等轉完一圈,伯賞賽陽發現秦雷徑直往城守府走去,不由大驚失色道:“你要去哪裡?”
倒把秦雷問得一愣,笑罵道:“都三更天了,自然是要回去睡覺。”他的身份尊貴無比,無論去哪裡,當地地長官都會將府邸讓給他下榻,從無例外,是以這次問也沒問,就習慣性的往城主府去了。但李四亥顯然不這樣想,他閃身擋在道前,抓耳撓腮道:“我那裡不太方便,你還是去別處住吧。”若不是他倆關係非比尋常,就憑這句話,石敢也得扇他大嘴巴子。
“你藏了女人?”秦雷眯眼笑道。
“啊……”李四亥連忙擺手道:“絕對沒有,可不能亂說話,讓我那大舅哥聽到,那可吃不消。”
大戰在即,秦雷也沒心情跟他胡扯,點點頭道:“既然不行,那就換個地方吧。”
邊上一直插不上話的牛校尉,這才撈到機會表現一把道:“王爺啊,末將家裡雖然不甚寬敞,卻也是獨門獨院,十幾間的房子,您要是不嫌棄的話……”
秦雷無所謂地笑笑道:“你家裡有多少人啊?”
“老妻早亡,犬子出奔,只有小女與末將相依爲命。”許是白日裡嚇得,牛校尉說話竟然不太嗦了。
“那好,就住你家。”秦雷哈哈一笑道:“不過還有個事兒,有個傷號是孤王的生死兄弟,牛大人你看是不是……”
“一併住過去就是。”牛校尉大方道。便帶着秦雷回了家,請他看了看院子的結構,便恭聲道:“末將與小女今晚就搬出去。”
“不必了,”秦雷笑道:“你們儘管住這兒,人多了還熱鬧。”那牛校尉受寵若驚,自然忙不迭的點頭,屁顛顛的把自己女兒叫起來,給王爺收拾住處。
翌日一早,便有個肌膚白皙、容貌姣好、衣着儉樸、身材高挑的女子,提着食盒到後院。衆侍衛昨天夜裡見過她,知道她是牛小姐的女兒,都管她叫牛小姐。
話說同樣是城守。這牛校尉混得可比周盤慘多了,人家周將軍光小妾就十七房,而牛校尉不僅是個鰥夫,家裡還窮的叮噹亂響,飲食起居都靠閨女一人張羅,可見這輩子都沒把官當明白。
見她徑直走過來,石敢客氣道:“牛小姐留步。我們王爺的膳食皆由弟兄們一手操辦,您地好意我會向王爺轉達地。”
只聽那牛小姐輕言細語道:“昨夜裡王爺吩咐。讓民女找些羊奶、還有小米粥,給住在廂房裡的傷號送去。”也不知五大三粗地老牛。是怎麼生出教出這麼個溫溫柔柔的閨女……
石敢這才讓出去路,不好意思道:“麻煩小姐了。”
那牛小姐往裡走着,有意無意的朝正屋裡瞥一眼,便見着屋門大開,昨夜那位年輕王爺立在屋內。一個身材矮一些的親兵與他緊緊貼在一起,似乎是在給他掛甲,又像是與他卿卿我我,看上去十分膩歪,頗有些不正當關係。
見兩個男子如此行爲。牛小姐不禁一陣惡寒,快步走到廂房裡,把門關上,大口地喘息起來,腦海中卻不停盤旋着那王爺和親兵卿卿我我的模樣……
秦雷還不知自己已被牛小姐狠狠鄙視,一邊接過寶刀自己掛上,一邊溫聲寬慰雲裳道:“這盔甲確實比較複雜,兩刻鐘能穿好就很厲害了。”
雲裳嘟着小嘴道:“明明石敢五十息就可以給你穿好。”
“他那是熟能生巧,”秦雷笑眯眯道:“走吧。王妃殿下。”
撇撇嘴。雲裳悶悶不樂地跟在後面,與秦雷一道出了門。
見王爺出來。石敢和一衆衛士也湊了上來,前呼後擁的護着他往外走去。
昨夜裡天色太黑,不少東西沒法看真切,是以今日一早,秦雷便要重新到城頭上瞧一瞧,好好琢磨一下該如何防守這潼關城。
潼關城依山勢曲折而建,北臨黃河,南跨鳳凰、麒麟二山,橫亙與秦國地東西大道之間。城門開六處,每處各有兩洞,中有甕城相連。按說是一處易守難攻的險要。
但這裡距離函谷關太近了……本來潼關就是東漢建安年間,曹操廢棄函谷關而修建,因此歷代統治者都會在兩者之間選擇一個重點的,而放棄另一個。對於秦國來說,函谷關纔是真正的門戶,是以這裡毫不意外的被漠視了。
但見年久失修地城牆,彷彿先秦時期的遺蹟,不僅被風化的不成樣子,甚至還裂着數道深淺不一的口子,秦雷就沒留神被卡住,差點崴到腳。
不過也有好消息,這裡身爲中轉站,糧秣兵器充足,各種守城器械也是應有盡有,讓秦雷平添不少底氣。
“傳令全軍全城,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加固加高城牆。”秦雷沉聲道:“命令特種營,迅速熟悉守城器械,並將其安置於合理之地。”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整個潼關城忙碌起來,五萬兵士拖着疲累地身子,與關內的兵民一道,將西面的城牆拆除,運到東面補上……典型的拆西牆,補東牆。
婦女們將一口口做飯的大鍋,從家中的伙房擡上了城頭,孩子和老人揹着一捆捆柴火送了上來,人人各盡所能,沒有一點雜念。
他們不知道這裡是關中的門戶,是中都城的屏障,他們只知道一條,這裡是他們的家,他們要保護它。
五月十五日傍晚,齊軍地前哨到達城外,深夜,大軍至,安營下寨,與城內僅距五里,遙遙相望。分割
我暈,又一次莫名其妙地重啓,看來真的重裝一次機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