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咎的出現,讓潼關城裡的情況變得十分複雜。
昭武帝的被俘,虎牢關和函谷關的淪陷,使年久失修的潼關城,毫無準備的成爲了抗擊侵略者的最前線。
在齊軍到來之前,兵民們尚且能聽進校尉大人的命令,賣力修整城牆,積蓄物資,滿是幹勁的爲守護家園。
但當趙魔王帶着黑壓壓的軍隊前來,在關前紮下數十里長的連營後,恐慌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許多人都認爲,連函谷關那種堅固的關隘都能被攻破,那差了好幾個檔次的潼關城,也不可能守多久。
而牛校尉和李四亥能力嚴重不足,無法處理防務,穩定軍心,事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居然出現了打砸搶和衝擊後門崗哨的行爲。
當接到報告時,秦雷正在視察城頭防務,他毫不意外的笑笑道:“過去看看。”他早知道兩人罩不住場面,但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也不好一來就剝奪了兩人的權力,還是順勢而爲的好。
後城門火光熊熊,一片通明,揹着包袱、攜家帶口的潼關兵民擁堵在城門前,大聲叫嚷着,情緒十分激動。負責城防的神武軍抽刀持弓,嚴密戒備,場面非常緊張。
“拜見王爺!”見秦雷在黑衣衛的簇擁下,從街口策馬而來,神武軍齊齊單膝跪倒。
倒把場中的潼關兵民嚇了一跳,他們只知道朝廷派來了援軍,但在秦雷的刻意低調下,關城裡的兵民並不知道,領兵的竟是一位王爺。
片刻的錯愕之後。兵民們稀里嘩啦跪倒一片,七嘴八舌道:“拜見王爺。”“給王爺請安……”
“都起來吧。”秦雷笑眯眯地翻身下馬,把馬鞭扔給迎上來的神武校尉,明知故問道:“怎麼回事兒?氣氛不算融洽呀?”
那校尉趕緊把情形簡要說一遍,秦雷的面色漸漸嚴肅起來,聽完沉聲道:“先把兵刃收起來,刀槍只能指向敵人”說着指了指場中的兵民道:“他們是敵人嗎?”神武軍士兵趕緊鬆開弓弦、收刀入鞘。
見這位年輕的王爺並沒有上來就喊打喊殺。人們面上的戒備之色大減,但仍然跪在地上,彷彿在乞求放他們出關。
“快起來吧。”秦雷笑吟吟道:“還要孤王一個個的扶起來嗎?”說着便向前一步。將前排跪着地一個老者,親自攙扶起來。
人們這才陸續起身,可憐巴巴的望着這位王爺。
“這位老丈要去哪裡?”秦雷微笑問那老者道。“哦……王爺。”老者哆嗦着給秦雷行禮道:“眼看就要打仗了,我們想出去躲一陣子。”
“你們能躲去哪裡?”秦雷的聲音從容而威嚴,只見他指着東面地城牆道:“這是大秦地最後一道防線了,倘若這裡再被攻破,整個大秦都將暴露在趙無咎的魔爪之下,無論是富庶南國、還是寥廓北地,再無一片安全之地。到時你們又要往哪裡逃?”
衆人默然,他們知道這位王爺說的是實情,但死道友、不死貧道,衆人還是希望做出犧牲的不是自己,便紛紛嘟囔道:“我們不過是些軍戶。又不是真的官兵,留在這裡有什麼用?”
所謂的軍戶,乃是在軍事要塞中生活的居民,平日裡也接受些軍事訓練,但主要任務還是爲要塞提供勞務,做一些搬運維修之類的差事養家。比起一般百姓來,他們的紀律性要強一些,但畢竟沒有軍規約束,算不得真正地軍人。
其實秦雷鼓勵他們留下來。除了想讓他們爲守城出力之外。更主要的,還是爲六萬守城部隊考慮……若是這些軍戶大面積逃亡。對軍心士氣的打擊絕對是毀滅性的。反之如果軍戶都不逃,那身爲大秦士兵,是絕不好意思先逃跑的。
因此秦雷決意要做通這些軍戶地工作,只聽他朗聲道:“怎麼沒有用?這將近六萬多軍隊要打仗就得吃飯,就會受傷,就需要源源不斷的武器支援,而且每天戰鬥結束後,破損的城牆需要修補,戰死的將士需要收殮,如果人手緊張,晚上巡視城頭也需要有人幫忙。”
說着目光掃過密密匝匝的人羣,他飽含感情道:“我們的官兵需要面對幾十萬敵人的瘋狂進攻,我們忍心讓他們在流血犧牲、疲憊傷痛之時,再去幹這些活計嗎?”一席話把原本理直氣壯的衆軍戶,說得全都低下了頭。
秦雷趁熱打鐵,聲音激昂道:“我們的士兵從北方壺關口千里南下,爲了能趕在齊軍之前入城,我們沒有帶輜重、甚至連冬衣都不齊全,這樣行軍地危險性,每個人都清楚!但還是義無反顧地上了路,僅用了七天的時間,便完成了八百里行軍……”說着回頭望了望身邊地兵士,聲音低沉道:“付出的代價是……犧牲了一萬餘人!”
兵民們驚呆了,他們想象不出,什麼樣的行軍,需要死傷過萬才能完成,又是什麼樣的信念,能支撐着這支軍隊,承受了這樣的犧牲後,還若無其事的展開備戰。
“他們爲的什麼?”秦雷大吼一聲道:“不是爲了金錢地位、不是爲了皇帝元帥,他們只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事實已經證明,如果沒有這巨大的犧牲,潼關城已經易主,我連失三關的大秦帝國,將再無任何屏障!你們中間有年紀大的,經歷過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可曾忘了那赤地千里、白骨累累的景象?可願意再經歷一遍敵人鐵騎的蹂躪?”
老漢已經被他說地熱淚盈眶。回身對衆人道:“我們回去吧,王爺說得對,爲了我們自個,也不能把潼關讓給趙魔
許多人點了頭,但也有別有用心的,躲在人羣中風言***的怪聲道:“像王爺這樣尊貴的人,總是有保命的法子。就算齊國攻下了潼關,咱們都送了命,他還是能活着回去。繼續當他的親王!”
石敢眼一眯。便要讓黑衣衛將那人捉出來,卻被秦雷微微搖頭攔下。確實是有細作,否則怎會知道自己是親王,而不是郡王?但這時場面十分微妙,民衆對秦雷的信任,並不比對那細作地多。
稍一沉吟,他刷得拔出寶刀,神色嚴峻的注視着衆人,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衆人畏懼的望着他,不知會發生什麼,卻聽秦雷擲地有聲地立誓道:“請諸位放心,孤誓與潼關共存亡,不使諸君獨死也!”說着便一刀斬斷道邊地木樁。高聲道:“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衆人無不動容,終於紛紛道:“那我們也不走了……”
秦雷淡淡一笑道:“衆位請回吧,早些休息,明日還有很多工作呢。”兵民們朝秦雷齊齊磕個頭,便扶老攜幼的轉回了。
雖有心有不甘者,無奈大勢已去,只得夾雜在人羣中,跟着散去了。
那老丈朝秦雷行個禮。剛要轉身離去。卻被伸手拉住道:“老人家,你在城內多少年了?”
“回王爺的話。在這生在這長的。”老漢恭聲道。
“那老丈對近二十年來,遷居城內的人口,應該有所瞭解吧?”秦雷和藹道。
“那麼多人怎麼記得清楚,”老漢呵呵笑道:“不過咱們這是關城,城內三千七百三十戶人家,兩萬七千五百名人口,七千四百名壯丁,在戶籍冊上記得清清楚楚,來龍去脈有據可查。”
“很好。”秦雷哈哈大笑道:“老丈是個有心人……石敢!”
“王爺有何吩咐?”
“派人跟着老丈去排查,用最快的時間拿出名單。”秦雷沉聲下令道。
“是。”石敢便下去安排黑衣衛執行此事。
那老漢還有些糊塗,小聲道:“王爺讓俺去幹啥?”
“鋤奸!”秦雷神秘兮兮道:“城裡有內奸!”
“內奸最可恨!”老漢一聽就怒了,吹鬍子瞪眼道:“俺一定幫您都抓出來!”
秦雷點頭笑笑道:“有勞了。”
老漢趕緊行禮道:“王爺太客氣了。”說着擡頭偷瞧着秦雷道:“小老兒斗膽問一句,王爺可別怪罪。”
秦雷笑着搖搖頭道:“問吧。”
“您是哪位王爺?”老漢小聲問道:“老漢咋橫豎對不上號呢?”
秦雷不禁莞爾道:“你要把我跟誰對號?”
“……”尋思一會兒,老漢鼓足勇氣道:“成親王殿下。”說這五個字的時候,他的兩眼直放光,顯然是對那位殿下崇拜極了。
周圍的官兵低聲笑成一片,秦雷也強忍着笑道:“爲什麼偏偏是他?”
見周圍人都在笑,老漢老臉漲得通紅道:“成親王年輕威武,愛護百姓,更重要地是,他能打過趙無咎,俺當然願意您是他了……要是他老人家在,俺們保準不會逃。”說着掩不住的失望道:“不過俺也知道成親王還在齊國呢,根本來不及回來。”
“承蒙老丈錯愛。”秦雷不再逗他,沉聲道:“小王便是秦雷。”
說着便丟下一臉呆滯的老者,翻身上馬離去。在秦雷的勇氣感召下,軍民終於上下一心、衆志成城,無畏的等待齊國地挑戰。
但趙無咎捏軟柿子上了癮,他盼着只要昭武帝站在城下喊一聲,潼關城就會兵不血刃地歸他所有……雖然只是個美好的願望,但不試試怎知能否變爲現實?
天一亮,他便故技重施,挾持着昭武皇帝陛下到了城外。
望着依山勢而建的蒼茫古城,趙無咎感覺頭皮陣陣發麻。心道:這地方也太難攻了吧?便更加堅定了讓昭武帝先生敲門的主意。
看一看站在身邊、面色蒼白的秦國皇帝……好吧,雖然已經有些過期,但他本質上還是秦國的至尊。趙無咎心中涌起無限得意,暗爽道:他奶奶地,居然能挾持着一國皇帝當人質,老子真是破天荒了。
收斂一下笑容,趙無咎朝昭武帝道:“陛下。幫着喊一下吧,就像你以往做過的那樣。”
昭武帝微微閉着眼,一言不發。
趙無咎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輕佻了。看來在輝煌的勝利面前。誰都不免得意啊。他趕緊把笑容斂住,儘量回覆威嚴道:“其實您說不說都一樣,這不過是爲了顧全陛下地體面罷了。”
“我早就沒有體面了。”昭武帝也不看他,聲音平淡道:“而且我已經不是什麼陛下了,他們不會聽地。”
“給臉不要臉。”趙無咎冷笑道:“壓着他在城下轉一圈,讓城上的官兵都看看,他們地皇帝……哦不,太上皇,是怎樣地悽慘。”
趙虎便將昭武帝提起來。仰面朝天的反綁在一頭毛驢背上,牽着往潼關城下去了。
城上的官兵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個目眥欲裂、悲憤欲絕,有那火氣大地,一個勁兒地把腦袋往城牆上撞。頭破血流都不能減輕心中的屈辱。
志滿意得之後,平生小心謹慎的趙無咎,終於犯下了第一個錯誤,他不該如此當衆侮辱一國的至尊,這除了讓守軍怒火沖天之外,再沒有任何好處。
但他不在乎,因爲秦國的主力被滯留在太行山中,這個國家再沒有能與他匹敵的軍隊。此時的秦國,在他心中便是徹頭徹尾的弱者。而弱者憑什麼要求得到尊敬?
趙虎牽着驢轉一圈之後。便扯開嗓門朝城上喊話:“貴國陛下下令了,讓你們打開城門。”
城上的守將是伯賞賽陽。按照秦雷地吩咐回答道:“按規定,有敵國寇邊,絕對不準開門!”
趙虎傻了,只好看向自家元帥,趙無咎翻白眼道:“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護送他們皇帝歸國的友
趙虎趕緊照着喊了。
伯賞賽陽也傻了,他朝化裝成小兵的秦雷望去,按秦雷所說學舌道:“那謝謝你們了,現在已經深入我大秦國境二百里,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請你們撤軍十里,我們自會接陛下回城!”
趙無咎頓時七竅生煙,也不讓趙虎傳話了,自個扯開嗓子道:“叫你們牛校尉出來說話!”他對秦國各個關隘的情況如數家珍,可見下了多少功夫。
就像在虎牢關外做過的那樣,這是一招絕殺,只要把城守叫出來,然後在他面前用昭武帝地性命威脅,他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得不就範。
可是城裡的回答差點讓老趙腦溢血。
只聽那虎頭虎腦的將領,慢慢悠悠道:“俺們校尉大人去京裡開會了!”
強忍住要吃人的衝動,趙無咎咬牙切齒道:“把李四亥找來也行。”
“李大人昨天晚上摔着了,昏迷不醒。”秦雷的瞎話從來不用眨眼,配合上伯賞賽陽那憨厚的語氣,簡直是氣煞人不償命。分割回來了,被大家言中了,是cpu的風扇壞了,據說換了風扇就會好,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