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突然箭一般地,劃過一條船來,這是一條十人劃的快船,船伕們使勁一扳船槳,船身就前進了一大截。
船首上,一個人遠遠地喊道:“來了,他們來了。”
這條快船,是太湖水師的,他們是去查看投誠的船隻的。
“準備放爆竹。”赫爾戰說道,本來他們沒有這些準備,但是,右丞達識貼睦邇既然派參政周伯奇來了,這場面總是要壯觀一些。
遠處的水面上,漸漸出現了兩條船,其中一條,揚着帆,另一條,則是兩側的水輪划着水,他們都在慢慢地靠近之中。
終於到了。
還沒等船駛近,一連串的爆竹之聲,就已經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船艙中的常遇春一驚,稍後就聽出來了,這根本就不是不是火器,而是爆竹。
潘元紹趴在甲板上,保持着儘量讓自己舒服的姿勢,他已經在岸上的人羣裡,看到了那些太湖水師的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哥哥。
而另一條船上,趙寬站在船頭,望着那些人,心中充滿了激動。不錯,這次他們來了這麼多人,省的上岸的時候再遺漏了幾個,他們都在這裡等死呢啊,咦,那個看起來有些老的傢伙是誰?不像是太湖水師的人啊。
他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同時,也在把握着機會,因爲,下面的常遇春,等待着他的信號,才能夠魚貫而出。
至少得等到船停穩了,而且,橋板得多搭幾塊,畢竟,着八百的兄弟,越快上岸越好。
對方還真是給面子,這麼大排場,連爆竹都用上了。
“咚!”就在船體和碼頭輕輕碰撞的聲音中,兩艘船停靠了下來。
船伕們拋出繩子,和岸上的木樁,緊緊地拴在一起。
潘元紹已經迫不及待,剛剛搭好了橋板,就讓兩個人擡着他,下了船。
參政周伯奇笑意盈盈地看着被擡下來的潘元紹,說道:“潘兄弟,你受苦了,陳風倒行逆施,排除異己,而且現在還敢入侵江南,我們江浙行省會很快把他剿滅的。而你現在,做出了這種棄暗投明的行爲,行省非常欣賞,決定破例授予你水軍千戶之職,請示的公文,此時已經傳到了大都,相信很快就會批覆下來的。”
水軍千戶!聽到這句話,所有的人都在嘴裡暗暗吸了口涼氣。本來,最多也就授予他的百戶,這就已經不低了,現在,跨越了百戶,直接授予他千戶,這就是高擡他了。
聽到這個消息,人羣之中的潘元明,也非常機動,江浙行省這次算是下了血本了,自己是百戶,弟弟是千戶,這樣,他們兩兄弟,可算是在這水師之中有了立足之地。
“謝大人。”潘元紹說道。
“這都是應該的。”參政周伯奇說着,話鋒一轉:“這條船上,都是武器嗎?”
“是,都是運給反賊陳風的騎軍的武器,他們本來是使用三眼銃的,火力強大,戰無不勝,但是,這種火器也有缺陷,就是在雨天無法使用,而現在,江南的雨季已經到了,所以,他的騎兵陷入了無兵器可用的處境,所以,他只好調撥了這些剛剛打造好的兵器過來,足夠一個萬人隊使用。”
一個萬人隊使用的武器!參政周伯奇說道:“走,我們上去看看。”
這句話,讓船頭上正在放橋板的趙寬心中一驚。
本來,他們藉着快速卸貨的名義,可以多放幾塊橋板,然後,出其不意,突然衝出,在下面人的驚訝之中,就完成了俘虜他們的任務。
擔心現在,情況突然變了,對方要上來?
顯然,這裡是輪不到趙寬說話的,聽到參政大人要上船,早就有人提前先試探一下橋板是否結實,然後,周伯奇就這樣一步步地走了上來。
“噔,噔噔。”越來越多的人,萬戶赫爾戰,各位千戶等人,都跟着一同蹬了上來。
“我們獲得了這些武器,可以沉重地打擊陳風的士氣,尤其是,現在我們還知道了,他們的騎兵在雨天是無法作戰的,這個情報太有價值了,我們現在圍城,一直都在擔心陳風的軍隊主動出擊。”參政周伯奇一邊說着,一邊向船艙的方向走去。
封賞如此豐厚,當然不僅僅是來看着潘元紹等人來降,這一船的武器,才更讓他們看重,他親自上來看,若是合適,根本就不用卸船,直接將船就開回了杭州。
所以,參政周伯奇才要親自上來看看。
船艙內,常遇春咬了咬牙。
他也知道,現在並不是好的時機,因爲,這船艙到上面,只有一個通道,他們這樣出去,速度不會很快,容易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只要他下了船艙一看,就會發現,下面黑壓壓的,全是武裝的士兵。
說的是給他送武器,其實,連人都給他送來了,這天底下,上哪裡找這樣的好事?
常遇春握着自己的精鋼打造的長槍,一步步地向上走去。
他的身後,八百士兵,也都握好了自己的武器,現在,就是他們戰鬥的時候!
其實,常遇春的心裡,還稍稍地有些遺憾,他最想打的,是兩軍擺開陣勢,然後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但是,在恩人的指揮中,打仗,已經不像那麼簡單。
這種打法,才更加考驗一個將軍的指揮能力。
奇襲,詭道,儘量以自己很小的傷亡來給敵人最大的殺傷,這纔是真正的成熟的打法!常遇春在這即將戰鬥之前,居然想到了這些。
此時,他已經來到了艙門之前。
外面,腳步聲也越來越近了。
“嘎吱,”隨着這個聲音,艙門終於打開了。
一縷陽光,照了進來。
參政周伯奇的腳,剛要跨進船艙的門上,這時,一股耀眼的亮光,猛地出現。
這是什麼?周伯奇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一陣劇痛,一低頭,一支長槍,已經紮了進來。
“撲哧!”他甚至可以聽到這個聲音。
糟糕,被算計了。
參政周伯奇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難道是太湖水師的陰謀?
他也沒有機會去想了,長槍尖在他的身體裡,還可以阻止血液的噴涌,現在,長槍一收,頓時,他就感覺到全身猛地痠軟,胸前,一股鮮血,已經不斷地涌出。
“保護大人!”後面的兩名護衛,倒是不傻,可惜,他們還是遲了一步。
常遇春一槍奪了一條人命,他也沒有去想,自己究竟殺的是誰,總之,是個蒙古人。
接着,他長槍抖動,向着旁邊的人扎去。
他的身後,士兵們一個個地涌出。
而甲板上本來就在一旁的水手,這時,也彷彿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從旁邊的護衛腰間抽出腰刀,就砍在了這些護衛的身上。
驚變陡生。
水軍和步軍,騎軍,是有很大差別的,水軍主要的戰場,是在水上,他們要會操船,會游泳,會看天氣,但是,他們的近身肉搏的水平,就遠遠不如騎兵和步兵了。
所以,這一下突然出現的打擊,居然把他們都給打暈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打起來了。
只有依舊在碼頭上的王與敬,只看了兩眼,就知道,這船有古怪,裡面運的不是武器,而是戰士。
那些戰士們瘋狂涌出,甲板上,到處都是一片血海。
“抽掉橋板,弓箭手準備。”王與敬說道。
戰船之間戰鬥,弓箭也是一種常用的兵器,所以,王與敬一說,一隊弓箭手,就很快被調來。
常遇春雖然在搏鬥着,也聽到了王與敬的話,這韃子的水師之中,居然也有這麼隨機應變的可塑之才。
現在,也只有弓箭對他們有威脅,而抽掉橋板,他們就蹬不上岸了。
而且,更讓常遇春佩服的,就是這個王與敬,居然敢不顧船上的這些大人物的安危,這份判斷力和膽量,都是一流的。
這種人,只要成爲常遇春的敵人,常遇春就不能讓他活着!
甲板上的人,常遇春已經不管了,他又戳死了一個護衛之後,大步向橋板上邁去。
就在這時,對方也開始抽動橋板。
常遇春腳下,彷彿生了一陣風,當他的腳開始在橋板上走動的時候,橋板和船相連的一端,已經開了。
接着,這幾名抽橋板的士兵,看到橋板已掉,再一鬆手,就準備將橋板掉到水裡,讓上面的人也摔到水裡。
常遇春沒有遲疑,兩腿用力一蹬橋板,藉着這股力道,一躍而起。
在空中,他就再次擺好了姿勢。
剛剛要落下來,地面上就有幾支長槍在等着他。
他用槍尖點地,藉助着這個慣性,再次一躍,對方一齊刺來的長槍,就全部撲了空。
而常遇春,已經到了他們的身後。
常遇春沒有猶豫,長槍揮舞而出,將幾個人戳死。
常遇春的勇猛,將岸上的人嚇破了膽,尤其是那些弓箭兵,他們的近戰能力更不強,一瞬間,他們心中就有了不向的預感。
這個關頭,不如跑了吧!
弓箭手們,已經開始打退堂鼓。
在常遇春開闢出來的這個地點上,後面的橋板,又被搭了起來。接着,第二個,第三個,船上的戰士,一個接一個地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