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鹽引的人高興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落標的人目瞪口呆痛哭流涕,早知道真的價高者得,就該把價格報高一些,別一心想着挑選美人兒啊。
程墨對結果很滿意。在這個人情大過天的時代,想公正公平地辦一件事太難了,大概下一屆招標會,會變成權錢交易的場所,不過,管他呢,現在是按他的意思辦。
趙四競到第十九份標,激動得語無倫次,幾次想過來和程墨說話,又生生忍住,萬一惹怒了這位無上的存在,把鹽引收回去咋辦?
依兒躲在三樓窗口,一雙眼睛沒有離開過程墨半刻,陳宜沒比程墨好看,比程墨多一些官場習氣,略顯做作,富商們一身肥肉,跟糞有什麼匹別?她真心覺得,好看的男人賞心悅目,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哪怕喝西北風,也願意。
如果程墨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定然會狠狠鄙視一番,他若只長得帥,只怕她又會覺得他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了。
富商們情緒激動,沒注意程墨什麼時候離開。
程墨回到丙字號房,往軟榻上一躺,道:“餓死了,快送吃的來。”
話音剛落,手端托盤的依兒娉娉婷婷走進來,托盤上幾道冒着熱氣的菜,她把托盤往几案上放,道:“我早就吩咐廚房做好午飯,竈上沒熄火,一直熱着呢。”
程墨翻身坐起,道:“你雙眼放光做什麼?我身上又沒帶肉。”
這裡大部分人一見肉雙眼發光,無關貧富,因而程墨拿這個和依兒開玩笑。依兒吃起肉來,那是六親不認,讓人目瞪口呆,一頓能吃一隻肥雞呢。
他沒一點王爺架子,坐在桌邊隨意吃東西,他的隨意比很多人都優雅,讓人賞心悅目。依兒眼睛哪裡移得開。
程墨吃到一半,感覺兩道亮晶晶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停筷道:“要是餓了,準你去廚房吃,不用在這裡侍候。”
她現在是婢女的身份,得侍候主人吃完飯,才能去廚房吃撤下來的剩菜。
依兒口水快流下來了,道:“我吃過了。”
你吃過還流口水?程墨道:“出去。”
遠在京城的劉詢很生氣,非常生氣,以致宣室殿侍候的內侍都小心翼翼,用腳尖走路,頭快垂到胸口。
小陸子默默站在殿角,臉色也很不好看。
啪的一聲,劉詢把御案上的奏摺扔到地上,站了起來。他一向隨和,遇事淡定,還沒這麼生氣過。小陸子輕聲道:“陛下息怒,切勿氣壞龍體。”
唉,要是北安王在就好了,有他陪陛下說話,幫陛下想辦法,陛下也開心些。小陸子心中剛轉過這樣的念頭,便聽劉詢道:“送去揚州的詔書到了沒有?”
小陸子嘴裡念念詞,道:“這都送去三天了,按理應該到了。”
劉詢不說話了,走到門口,又返回來,繼續批奏摺。小陸子把地上的奏摺揀起來,還沒放回御案,劉詢道:“扔了。”
這封奏摺洋洋灑灑一千多字,內容只有一個,彈劾皇長子劉奭上學遲到。說起來,這件事還真不是劉奭的錯,送他上學的宮人吃了變質的食物,半路上拉肚子,導致他遲到一刻鐘。就因爲這,而被彈劾,未免小題大做,何況劉奭還只是一個四歲的孩童。
這事,難怪劉詢生氣。
程墨對發生在京城的事一無所知,閒閒吃過飯,看花園裡的富商們各種形態,覺得十分愜意。
趙四臨走前,求見依兒。現在的依兒,已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了,他站在大堂,不停搓手,十分侷促。
依兒道:“不見。我跟他不熟,見他做什麼。”
想到他爲了給兒子沖喜,仗着手裡有幾個錢,逼迫自己過門的事,心裡很不舒服,要不是遇到程墨,她就成爲嘮病鬼的小妾了。成爲趙小郎的小妾,是她同意的,可成爲嘮病鬼的小妾,她卻不願意。
趙四失望地走了,走出翡翠居一箭之地,回頭望這座城中最高樓,心頭沉重。回府後,他顧不上病得快嚥氣的兒子,叫了幾個兒子一塊兒商量半天,最後親自去找依兒的父親,送上一份厚禮,只求他在依兒面前美言幾句。
老人看他可憐,答應了,找到依兒,剛開口,依兒便警惕地道:“父親,你可別心軟。”待老人走後,氣鼓鼓回丙字號房。
程墨見她嘴巴嘟得可以掛兩串羊肉,奇道:“怎麼了?”
“趙四太無恥了,利用家父。”依兒道:“王爺,不如我們把他中標的鹽引拿回來,看他能蹦噠幾天。”
“這可不行。”程墨道:“他利用你父親,是他不對,可鹽引卻是他競標得來的。這是兩碼事。”
“嗯,你說得對。”依兒覺得他說出自己的想法,狠狠誇了他一通。她剛纔只是氣話,可不想真的生事。
程墨無語,你真的清楚自己婢女的身份嗎?
鹽引塵埃落定,滿城都在傳北安王愛民如子時,程墨接到八百里加急的詔書,劉詢讓他即刻回京,再時準他舉薦,升陳宜爲州牧。
陳宜高興壞了,既升爲州牧,又能送走程墨這尊神。
程墨來的時候走得匆忙,只帶隨身換洗衣服,此時簡單收拾一下,便準備回京,依兒跟在翡翠居當夥計的弟弟說一聲,帶上小包袱,一塊兒進京。
“王爺於揚州有大功,還請容下官爲王爺踐行。”陳宜真心實意想爲程墨踐行,他來一趟,拿下週徵,自己才能由別駕升爲州牧,說他是自己的貴人,一點不爲過。
程墨笑道:“陛下有詔,即刻回京。”
即刻的意思,是接詔即行,不能耽擱。
周進也來送行,道:“謝王爺救命之恩,下官無以爲報,唯有忠國愛國,以報王爺的恩情。”
這話程墨愛聽,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好好幹。”
依兒不會騎馬,又不願讓黑子等人帶着,非要跟着程墨,程墨歸心似箭,便沒跟她計較,把她捎在馬後。
周進、陳宜以及一衆鹽商送到城門口,見程墨一行十幾匹快馬出城往京城方向而去,人人露出不捨之色。北安王在揚州這段日子,揚州確實有些不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