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蕭逸已是在他們眼前消失,蕭禾和趙景明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蕭逸性子一向沉穩,像這般不沉穩的時候,他們已是有多少年沒見到了?
趙景明深吸一口氣,轉向蕭禾道:“到底怎麼回事?徐家那個女人出事了?是興王的人動的手?但那個女人出事便出事了,硯辭這反應未免太不冷靜了罷!”
蕭禾還注視着蕭逸離去的方向,半天沒說話。
這何止不冷靜。
簡直像換了個人一般。
自從大舅母去世後,硯辭便彷彿封心鎖情,不但不再願意接近女子,還變得獨來獨往,別管他在朝堂上多有魄力,如魚得水,他自個兒的生活卻沉寂得彷彿一灘死水,身邊走得近的,只有他們這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長笑的到來,算是爲他這死寂的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
別管徐四娘那女人以前多瘋,衝着她給硯辭帶來了長笑件事,他心裡多少還是感激她的。
長笑到了硯辭身邊後,他的情緒總算外放了一些,只是,日常的生活還是沒變,依然是官衙和家兩點一線,鎮天埋首在公務中。
像方纔那般情緒完全無法掩蓋的模樣,他只在大舅母去世時,在硯辭身上見過。
他微微垂下眼簾,掩蓋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色。
看來,他得重新審視徐靜這個女人了。
由始至終被無視的趙景明:“……”
所以,友情是真的會消失的,是嗎?
時間回到徐靜一行人突然遇襲的時候。
見到這漫天彷彿蝙蝠一樣飛過來的黑衣人,幾人的心跳都彷彿要停了一般,幸好陳虎好歹在縣衙幹了幾年,各種場面見了不少,立刻回過神來,猛喝一聲,“徐娘子!大白!你們坐穩了!”
說完,猛地一抽馬屁股,馬兒受驚,立刻瘋狂地往前跑去。
幸好徐靜早在陳虎出聲的時候,便用兩隻手緊緊扶住了一旁的窗沿,纔不至於被顛勺一般顛來倒去。
然而,他們這回上路爲了省錢,只租了一匹馬,一匹馬拉着他們三個人並一輛馬車,跑得又能快到哪裡去?
眼見着不管陳虎怎麼猛抽馬屁股,那羣黑衣人還是離他們越來越近,程顯白哭的心情都有了,忍不住不停地往後看。
突然,他彷彿發現了什麼,驚奇地大聲道:“我……我怎麼覺得,那邊有兩批黑衣人,那兩批黑衣人一直在廝殺?有一批黑衣人似乎是幫咱們的!”
因爲天色越來越暗了,程顯白也是眯眼看了好一會兒才能確定。
而他們身後的官道上,已是一路躺了不少黑衣人,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傷了。
徐靜微愣,她也很想探頭出去看看,只是她坐在馬車裡,能維持着自己不被顛來倒去已是很不容易了,又哪裡能做其他多餘的動作。
她在心裡暗罵一聲,暗暗決定等她的傷好了,定要去學騎馬!
她揚聲道:“先別管別的有的沒的,逃命要緊……”
話音未落,她突然只覺得馬車頂上一陣劇烈震盪,她眼眸猛地瞪大,就見馬車的頂一下子被人像切豆腐一般切了個口子,隨即,一張用黑布包了三分之二的臉探了進來,同時,一隻大手猛地向她抓來。
徐靜的心砰砰砰地跳着,什麼都來不及想,單手抓過身旁春陽和春香早上給她裝路上吃的糕點的木盒子,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抽向了那黑衣人的臉!
還專挑他眼睛鼻子那一塊最脆弱的地方抽!
“嗷!!!”
隨着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黑衣人一時沒穩住身形,被突然往旁邊一甩的馬車抖了出去,最後只聞遠處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徐娘子,你沒事罷!”
陳虎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在那黑衣人跳上了馬車頂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無奈他和程顯白駕駛着馬車無暇顧及徐娘子那邊,只能拼命控制馬匹左搖右晃,企圖把人甩下去。
徐靜按了按不停跳動的心口,剛想說“沒事”,突然“啪”一聲,另一邊的窗子上出現了一隻手。
緊接着,一個同樣一身黑衣,露出來的一雙眼泛着滲人兇光的男人探頭進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手腳並用地要爬上來。
不用慌,這種時候,把他當蟑螂一樣拍走就行了!
徐靜拼命穩住心跳,一隻手死死地拽着一旁的窗框,另一隻拿着木盒子的手高高舉起,對準那黑衣人的頭正想像方纔那般狠狠抽下去。
突然,卻見那黑衣人猛地瞪大雙眼,眼裡滿是不敢置信,下一息,他拽着窗框的兩隻手同時鬆了開去,身子往後一仰,就這樣重重掉落到了地上。
徐靜微愣,眨了眨眼。
還沒等她腦子轉動過來,不遠處就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陳虎!程顯白!把馬車靠邊停下!”
陳虎和程顯白充滿驚喜的嗓音同時響起,“蕭侍郎!”
男人的出現彷彿救世的神明突然從天而降,原本滿心絕望的陳虎和程顯白一下子定下心來,按照蕭逸的指示,慢慢把馬車靠邊停下。
徐靜坐在殘破不堪的馬車裡,還沒緩過神來,馬車的門就被一把打開,十幾天沒見彷彿都陌生了一圈的男人在暗淡的天色下,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面前。
男人的容顏一如往常般俊朗立體,只是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顯然凌亂了幾分,額頭上佈滿細細密密的汗珠,一雙深沉幽黑的眼眸帶着彷彿隱忍到了極致的情緒看向她,胸膛因爲劇烈的運動不斷起伏着,一看便知道,這個男人是拼命趕過來的。
徐靜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怎麼……”
怎麼知道他們會遇險的?
然而,她話沒說完,男人就沉聲道:“你沒事罷?”
一雙眼睛,帶着一股攝人的戾氣直直地看着她。
雖然知道他眼中的戾氣應該不是針對她而來,徐靜的心還是下意識地跳了跳,道:“沒事……”
她先前的左手只是關節脫位,周啓幫她復位後,休養了七八天就沒事了。
右腳腕的扭傷比較麻煩,至少得休養一個月,才能嘗試走路,剛纔馬車顛簸起來的時候,她一直注意保護着自己的右腳腕,倒沒有傷上加傷。
蕭逸又無比隱忍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在這時,一個護衛打扮的男人快步走到了蕭逸身邊,附耳跟他說了什麼。
蕭逸點了點頭,朝徐靜伸出手道:“還不確定危險是否已經解除,我們需要立刻離開。”
看着男人伸過來的大手,徐靜只是怔愣了一息,就毫不猶豫地握了上去。
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哪有空想別的有的沒的。
因爲她右腳還傷着,她一邊扶着蕭逸的手借力,另一隻手扶着馬車的車壁,正要單腳用力站起來。
蕭逸見狀,眉頭倏然一蹙,啞着嗓音低低道了句“失禮了”,就整個人探進了狹窄的車廂裡,在徐靜猛地瞪大的眼眸注視下,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抄進她的膝蓋底下,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把她打橫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