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這一番話彷彿一記悶錘,重重地錘在了蕭逸心間,把他某些悄然滋生的、他還理不清頭緒的情感一下子錘散了。
對啊,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在她眼中,他和她的關係涇渭分明,不會因爲他們之間經歷過什麼事情,有過什麼過去而有所不同。
第一回彭十的案子後,她便一臉灑脫地與他辭別。
這一回亦是。
那他又何必想那麼多,不如像她一般,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當做平常的辦案,過去了也便過去了。
蕭逸微微抿了抿脣,看着面前的女子道:“後天新的縣令到了後,我便會離去。”
後天?
那確實很快了。
徐靜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面前的男人卻又突然道:“若有機會,你可還想參與破案?”
徐靜微愣,有些訝異地看着他。
他爲什麼這麼問?
蕭逸眼眸幽深,道:“徐娘子在仵作一事上的天賦,就這樣埋沒了未免可惜,而且,我看徐娘子並不排斥驗屍查案。”
何止不排斥,她分明是享受着查案追兇這個過程,爲替死者說話這件事,有着一種說不出的使命感和自豪感。
她每每驗屍的時候,都彷彿變了一個人,眼神專注而凌厲,整個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不再隱藏身上的鋒芒,在驗屍一事上絕不退讓一步。
那一刻的她,身上彷彿自帶光芒,耀眼奪目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被那彷彿能看透人心的視線看着,徐靜原本要脫口而出的“不想”就這樣哽在了喉嚨口,好半天說不出來。
她真的不想嗎?她最初會走上法醫這條路,是因爲小時候父母被害這件事,讓她暗暗下定決心,要成爲替死者說話、讓世間再無冤案的法醫。
這麼多年來,不管爺爺怎麼反對,身邊人怎麼看待她的職業,她都沒有過絲毫動搖。
每當看到死者家屬悲痛萬分卻又無比感激的眼神,看到一個個兇犯落網,她都會說不出的滿足,感覺多少能告慰父親母親的在天之靈,救贖童年時的自己了。
她沉默片刻,道:“如果有機會,我自是也希望能用我的微薄之力去幫助那些無辜慘死的冤魂,只是……”
“我明白了。”
徐靜話沒說完,面前的男人就突然站了起來,垂眸看了有些懵的徐靜一眼,頓了頓,道:“你不必擔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時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辭,徐娘子也早些休息罷。”
說完,轉身便大步離去。
徐靜:“???”
不是,他明白什麼了?要安排什麼?
這男人,什麼時候竟打起啞謎來了?
雖然徐靜有些在意蕭逸那天晚上的那句話,但也沒有在意到要追着他問的地步。
何況,比起蕭逸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她更關心杏林堂的生意,畢竟這纔是跟她的生活息息相關的。
杏林堂再次正常營業後,他們每天的病患都十分穩定,加上鄭壽延被捕後,華壽堂暫時被查封,華壽堂的病患只能流落到其他醫館裡,他們杏林堂也分了一杯羹,這幾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只是聽着銅板落入錢罐子裡時那悅耳動聽的聲音,他們頓時感覺身上充滿了勁頭,再忙都是高興的! 而這幾天,幾乎每天都有人來預訂藿香正氣丸,他們已是收了快兩百單訂單了,這還是在他們沒有特意宣傳的情況下。
沒辦法,他們如今人手不足,怕收的訂單太多做不過來,只能收斂着來。
這天中午休息時,程青青單手托腮一臉想不通的表情,“說起來,我這些天一直在擔心別的醫館會出手打壓我們,怎麼都這麼多天過去了,還什麼事都沒發生呢?”
程顯白一臉無語地朝自己妹妹翻了個白眼,“你這丫頭還期待着我們被打壓不成?咱們安平縣有能力打壓我們的就那三個大醫館,華壽堂還因爲鄭老大夫的緣故惹了一身騷,能不能存活下來都成問題。
何況,咱們杏林堂可是在縣衙那裡都掛了名的!你沒見縣衙不少差役都跑來咱們這裡買藥看診?有縣衙這個大靠山在,尋常人敢在咱們門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戲麼?”
程青青頓時不服氣地鼓了鼓臉頰,“什麼叫期待着我們被打壓,我就是擔心嘛!何況他們要想打壓咱們,手段可多着呢。”
徐靜好笑地看着這兄妹倆日常吵嘴,淡聲道:“青青說得沒錯,有心人便是看在縣衙對我們的照顧上,不敢明着打壓咱們,暗着來的手段也多得是。
而且,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很快就要有所行動了。”
程顯白頓時瞪了瞪眼睛,程青青一臉“我就知道!”的擔憂表情。
徐靜卻只是笑笑,“我還是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她話沒說完,杏林堂外就突然進來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程青青下意識地轉頭道:“不好意思,我們正在午間休息……”
卻在看清來人時,聲音一下子哽住了。
那不是蕭侍郎嘛!
蕭侍郎怎會親自光臨他們這個小醫館!
徐靜也挑了挑眉,有些訝異地看着他。
蕭逸顯然目標明確,朝程氏兄妹淡淡地點了點頭,便看向徐靜,道:“不知道徐娘子下午可有時間?”
徐靜下午自是沒有時間的,但蕭逸絕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不會明知道她要坐診還特意這樣問她。
她探究地看了一眼蕭逸,便道:“我們到外面談罷。”
說完,便在程氏兄妹無比好奇抓心的眼神注視下,走了出去。
她如今腿還傷着呢,而蕭逸送過來的輪椅太佔空間了,在杏林堂裡壓根用不了,她便乾脆不用了,平時能不動就不動,真要動的時候,就扶着身邊的事物跳一跳,蹦一蹦,也就過去了。
見到徐靜這彆扭的走路姿勢,蕭逸的眉頭深深蹙起,想也沒想就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程氏兄妹:“!!!”
老天爺啊!
蕭侍郎和徐娘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實在是……實在是太讓人抓心撓肺了啊啊啊!
徐靜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情況也沒矯情地不讓他扶,道了聲“謝謝”,便與他一起走到了外頭。
剛到外頭,蕭逸便直入主題,“安平縣發生命案了,我這次過來是希望徐娘子能幫縣衙驗屍。”
徐靜微愣,就聽面前的男人又加了一句,“當然,有報酬,徐娘子可以出價,只要是在合理範圍內,都沒問題。”
這是要讓她和縣衙形成長期的合作關係!
可是,他不是很快就要離開安平縣了嗎?
她突然就想起前天晚上,他說的那一句——“你不必擔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她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跟新來的縣令說了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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