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算完死者的死亡時間,徐靜便開始估算她的年齡。
知道她的大概年齡,會更容易確定死者的身份。
她用手掰開了死者的嘴,俯身細細查看了好一會兒,道:“死者已是長出智齒,齒尖頂和邊緣只有輕微磨損,推斷死者的年齡爲十九到二十歲出頭。”
鄧有爲有些憋不住了,深吸一口氣問:“你、你是如何推算死、死者年齡的?智、智齒又是什麼?”
徐靜微微蹙眉,有些苦惱地想了想,道:“智齒即真牙,就是每個人最盡頭的那幾顆牙齒,一般在人的十八到二十五歲之間萌出。
而人在不同年齡時,牙齒的磨損程度亦會不同,根據死者的牙齒磨損程度來看,她還十分年輕,不會超過二十四歲。”
見鄧有爲還想問什麼,徐靜有些不耐煩地道:“回去後我會詳細把如何根據牙齒磨損程度推斷年齡的法子呈上去,鄧縣令不相信的話,大可以多找幾個不同年齡段的人來驗證,如今,破案纔是最要緊的。
我的判斷,我自己負全責。”
鄧有爲被猝不及防地一噎,臉色不禁再次漲得通紅。
雖然蕭侍郎說得沒錯,他不應該僅僅因爲對方是個女子便輕視她。
但這個女子,也實在是太傲慢跋扈了,簡直是完全沒把他這個縣令看在眼裡!
徐靜卻懶得繼續搭理他。
這會兒就能看出,有一個開明的領導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了,她跟蕭逸搭檔查案的時候,蕭逸就沒那麼多事,直接一句儘快破案纔是最要緊的,就給她省去了許多麻煩。
她繼續細細地查看了一番死者的體表傷,最後,眼神定在了她的頸部。
她的頸部有明顯的勒痕,只是考慮到死者死前曾激烈掙扎,這勒痕有可能是兇犯在壓制她時弄上去的。
她很快有了決斷,拿起一旁的解剖刀,用Y字形的切開術,十分乾淨利落地剖開了面前的屍體,這樣就可以避開頸部的位置,不會影響她後面檢驗死者頸部的損傷情況。
徐靜邊剖邊暗暗感嘆,幸好當初傷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否則這屍還真沒法驗了。
陳虎雖然能協助她,卻做不了幫她解剖這件事。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猛烈的倒抽涼氣聲。
在這裡的都是蕭逸信得過的人,自是多少都聽聞過徐娘子先前解剖驗屍這件事的。
但聽聞和親眼見到,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啊!
陳虎看着周圍人微微發白的臉色,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嘖,一羣大驚小怪的。
他都已是第二回看徐娘子解剖屍體了。
還是作爲徐娘子的得力助手在最靠近的位置看的呢!
徐靜全然沉浸在手上的驗屍工作中,完全無視了周圍的情況,一點一點地查看屍體的各個部位,尋找可疑的地方。
蕭逸以爲經過上回的驗屍,他已是比較能接受徐靜的驗屍方式了。
卻在徐靜直接把屍體的胃部摘了出來,放到一旁的白布上切開時,臉色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白。
一些承受能力稍低一些的差役已是忍不住跑到了一邊,吐得昏天黑地。
死者的胃容物往往能告訴查案人員許多珍貴的訊息——例如死者死前最後一餐是什麼時候吃的,幸運的話,連他吃了什麼都能知道。只是,胃裡面都是消化到了一半的食物,加上死者死了這麼多天,那裡面的氣味,可想而知。
便連一直襬着“徐娘子的得力助手”這個架子的陳虎也忍受不住,差點被薰暈了過去。
徐靜也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適應了一會兒,才湊過去用一把鑷子攪了攪胃裡的東西,道:“胃裡有大量還未徹底消化的食物,且大部分食物還未移向十二指腸,推斷死者死前半個時辰左右曾經進食,吃得還不少。
因此,我推斷,死者應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中進食,後來外出遇到兇犯,才被兇犯侵犯殺害。”
自從徐靜說了那句“我的判斷,我自己負全責”後,鄧有爲便是再震驚,也沒再說什麼。
最重要的是,一旁的蕭侍郎也沒說什麼,一副這駭人聽聞的驗屍法子再正常不過的模樣,他哪有立場質疑什麼。
只是,這會兒還是忍不住道:“就、就算死者死前半個時辰左右曾、曾經進食,你又如、如何知曉她、她是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進食?誰、誰知道她是不是早、早已被兇犯控制住了,在、在兇犯的逼迫下進食呢?”
他說完,一顆心砰砰砰地跳着,已是做好了被這目中無人的女子懟回來的準備。
卻誰料,那女子擡眸,竟是帶了幾分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道:“鄧縣令說得沒錯,但我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爲死者胃裡的食物不少,如果她一早便被兇犯擄走了,在高度的壓力下,人一般沒有那麼好的胃口吃下那麼多東西。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兇犯強行把食物塞進死者嘴中,或者逼迫死者吃下這些食物,然而,這兩種情況都很容易造成死者喉嚨或者嘴巴處有創傷……”
說着,她拿起解剖刀,乾淨利落地劃開了死者的頸部。
鄧有爲:“……”
他都有些鬧不清,是兇犯更兇殘,還是徐娘子更兇殘了。
切開死者頸部後,徐靜習慣性地摸了摸死者的舌骨,一雙眼睛頓時微微眯起,“死者舌骨斷裂,加上她頸部的勒痕,死者很可能是被兇犯掐着頸部導致窒息死亡。”
加上徐靜方纔已是發現,死者體內各臟器有明顯的淤血情況,脾臟隱約呈缺血的狀態,這都符合窒息死亡的徵象。
要不是死者體內的臟器已是高度腐敗,還能看得再清楚一些。
“但死者的喉嚨處和嘴裡沒有明顯的傷口或腫脹情況,我覺得,死者被迫進食的可能性不大。”
一旁已是稍微緩過來了一些的陳虎忍不住吶吶道:“這說明,死者很可能是在家裡用完膳後,因爲一些事離開了家門,就這樣被那狗孃養的匪徒遇見了。
那匪徒用某種方法把她擄到了這裡,對她行那等禽獸之事,死者拼死抵抗,最後被那匪徒扼住喉嚨,就這樣死去……”
一個正處於花季年齡的女子,人生纔剛剛開始,就這樣沒了。
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聽到了,也要忍不住唏噓。
一旁的蕭逸突然沉聲道:“越是這樣,我們便要越早抓住那兇犯。
如今知道了死者很可能是在約四天前失蹤的,年齡在十九到二十出頭之間,如此便可以大大地縮小死者身份的搜尋範圍。
安禾,立刻去把近五天裡在這附近失蹤的,年齡在十九到二十出頭間的女子名單列出來,視情況可以適當把失蹤時間拉長几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