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浮雲進來的時候,薛鐵衣等人已經不在了。大廳裡只有謝安瀾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等着他。柳浮雲站在門口,看着坐在大廳中的青衣女子愣了一愣。一年不見,眼前的女子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卻又更多了幾分清麗靈動。分明只是平平常常的坐着,嫣然一笑卻讓他忍不住心神晃動。
謝安瀾也正往外面看,不由莞爾一笑站起身來道:“浮雲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柳浮雲微微點頭,聲音清潤,“夫人,別來無恙。”
謝安瀾笑道:“浮雲公子請進吧。”
柳浮雲這才謝過走進來坐下,看着謝安瀾一時間也沒有言語。謝安瀾笑道:“當初浮雲公子遠赴泉州,我們也去了肅州,原本以爲再見不知何時,沒想到這才時隔一年,大家又都回來了。公子請用茶。”
丫頭恭敬的奉上了茶水退下,柳浮雲微微點頭,道:“世事無常。”
謝安瀾也不由輕嘆,“可不是世事無常麼。這一年,浮雲公子在泉州可好?”柳浮雲沉默地點了點頭道:“還不錯。”謝安瀾笑道:“說來泉州距離肅州也不算遠,我卻聽說過一些浮雲公子在泉州的豐功偉績。”柳浮雲確實是難得的人才,雖然在泉州不過一年時間,但是卻着實是做了不少事情。如果不是如今京城的局勢急需要柳浮雲回來,等到再過兩年柳浮雲只怕就能名正言順的升上布政使之位了。雖然說依然擺脫不了靠裙帶關係的傳言,但是做事的和沒有做事的,明眼人心中還是自由行一套評價和權衡的標準的。
可惜……或許柳家當真就是柳浮雲今生的劫吧。
柳浮雲搖頭道:“如何比得上陸大人和夫人。”
謝安瀾也有些不好意思,柳浮雲應當是最早猜到他身份的人之一。雖然柳家跟陸離關係一直不太好,跟睿王府的關係更是不好,但是柳浮雲卻從來沒有拿她的身份做過文章。
謝安瀾道:“陸離入宮見駕了,不知道浮雲公子此番來訪,所爲何事?可需要我轉達與他?”
柳浮雲搖搖頭道:“我知道,在下……是特意來拜訪夫人的。”
“咦?”謝安瀾有些意外地揚眉,看着柳浮雲的神色彷彿在問:找我能有什麼事情?柳浮雲淡然一笑道:“有些事情,與陸大人談之前,在下覺得或許先跟夫人談談更好一些。”謝安瀾有些無奈地道:“浮雲公子只怕是擡舉我了,朝堂上的事情,我卻是一竅不通。”柳浮雲卻不以爲然,“睿王殿下怎會收一個一竅不通的女子做親傳弟子?”
謝安瀾嘆了口氣,攤手道:“不知浮雲公子想說的是什麼?”
柳浮雲垂眸,沉吟了片刻方纔道:“夫人知道浮雲爲何回來?”
謝安瀾點了點頭,她自然是知道的。百里家如今在朝堂上氣勢如虹,柳貴妃即便是沒有失寵,柳家的勢力卻被壓榨的厲害。同樣是寵妃,同樣是外戚,昭平帝憑什麼不能更寵信一個有本事又不會給他添麻煩的外戚?更何況,如今百里家的外孫女還有了身孕,一旦平安生下一個皇子,身份將會直逼柳貴妃。也不知道柳貴妃如今是否後悔當年迫害昭平帝的嬪妃太過,如今一年過去了宮中依然沒有妃子有孕。就算柳貴妃想開了願意包養別的妃子生下來的孩子,昭平帝也絕不會將留着百里家血脈的皇子抱給柳貴妃養的。柳貴妃還沒有那個資格。
柳浮雲道:“柳家這些年行事太過無忌,朝堂內外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如今陛下對姑母還有幾分情誼,看在姑母的面上柳家還能勉力支撐。但是……即便如此,柳家也已經是內外交困。若非如此父親也不會讓我回來。”柳浮雲當初選擇外放,柳家衆人包括柳鹹心中都是十分不高興的。可以說,如果柳家沒有如今的困境,而是一直一帆風順的話,柳浮雲很可能已經被柳家徹底放逐了。柳家人的脾氣與柳貴妃是一脈相承的跋扈固執,容不得別人半點忤逆,更何況柳浮雲還是晚輩。
謝安瀾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微微點頭看着跟前的溫文男子並不說話。
柳浮雲道:“不知夫人認爲,柳家與睿王府可能暫棄前嫌?”
謝安瀾有些驚訝地挑眉看着柳浮雲,柳浮雲此來,竟然是想要與睿王府結盟?柳家?睿王府?謝安瀾一時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來。如此兩個南轅北轍的勢力,柳浮雲是怎麼想到他們可以結盟的?只是爲了對付百里家麼?百里家如今雖然聲勢赫然,但是說實話睿王府未必怕他們。只不過百里家有昭平帝撐腰罷了,這確實是一個麻煩的事情,就是因爲昭平帝,曾經一文不名的柳家可以在短短時間了平地而起,成爲讓許多世家都不敢纓其鋒芒的大家族。同樣也是因爲昭平帝的態度改變,如今柳家人的身份地位岌岌可危。
昭平帝不需要做什麼,他只要坐在那個地方位置上擺明了他的立場,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大不一樣。
但是,睿王府有必要和柳家合作麼?柳家畏懼百里家,但是睿王府並不怕。睿王不想在東陵境內燃起戰火,但是這不代表他就會任由百里家踩在他頭頂上欺壓。真的惹急了,就是冒天下大不違滅了百里家全家,也引不起什麼戰爭。
只要,沒有百里修。
但是百里修這個人很難控制,即便是不動百里家的人,他也不介意將戰火燃遍東陵的每一個角落。
“浮雲公子這話,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柳侯的意思?”謝安瀾問道。
柳浮雲道:“有何區別?”
謝安瀾淺笑道:“說實話,如果是浮雲公子自己,我是絕對願意信任公子的人品和能力的。但是如果是柳家……請恕我直言,委實是讓人有些不放心。朝堂之上,以我個人愚見只要不涉及普通的百姓民生,並沒有所謂多少是非善惡。但即便是如此,柳家和這些年貴妃娘娘所作所爲,依然還是足以讓世間絕大多數人不喜的。浮雲公子若是想要保柳家榮華富貴,千難萬難。若是想要保柳家衆人平安,只怕也不是易事。”
將來無論是誰上位,柳家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除非柳浮雲自己能上,但是以謝安瀾看來,有着柳家這麼大的拖累的柳浮雲,即便是真的在亂世也沒有成爲一方霸主的潛力。不是他能力不夠,而是天時地利人和,他一樣也不佔。
古往今來,多少天縱奇才的英雄豪傑在這條路上折戟沉沙?能夠名留青史的又能有幾人?
柳浮雲沉默不語。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說到底,睿王府和柳家的恩怨也不過是安德郡主和柳夫人罷了。郡主的事情,我是晚輩無法做主,只能由家師定奪。還請浮雲公子見諒。”柳浮雲聞言,眼眸微閃,拱手道:“多謝夫人,在下明白了。”
謝安瀾莞爾一笑,“公子客氣。”
要解決柳家和睿王府的恩怨就必須從睿王下手。柳浮雲唯一慶幸的是,當年安德郡主的事情柳家並沒有插手太多。畢竟那個時候柳家也纔剛剛崛起罷了,柳貴妃也還不是現在這個被昭平帝寵壞了的柳貴妃,柳鹹兄弟也還不是如今飛揚跋扈的柳侯。景寧侯夫人柳氏雖然有私心卻與嫁給了江楓的柳氏不同,膽子不算大性格也還算安分。所以當年安德郡主的事情他們都沒有怎麼參與,更多的還是昭平帝自己和景寧侯罷了。只要他們有誠心,未必不能化解這段恩怨。
只是,睿王如今遠在邊關,而且也不是好說話的人。此事卻還要多費些心思。
謝安瀾在與柳浮雲說話的時候,陸離已經和蘇瓊玉一起進了皇宮。剛剛踏入御書房,陸離就發現了驀然落到他身上的目光。這自然就是昭平帝了。陸離也沒有閃避,從容的任由昭平帝打量着。
第一時間知道陸離在沒有旨意的情況下擅自回京,昭平帝的第一個想法是直接將人抓進宮裡砍了!
昭平帝這一生厭惡仇視的人或許有很多,但是陸離依然能夠算得上是他最討厭的那幾個之一。原因無他,陸離的存在可算是昭平帝近幾年最丟臉的一件事情。
原本以爲是自己對陸離有知遇之恩,原本以爲自己已經牢牢捏住了陸離的弱點。將他派到肅州去監視睿王必定是十分妥當的。誰知道,陸離早就跟睿王勾搭到一起了,甚至他的妻子還是睿王唯一的親傳弟子。如今可以算得上是睿王府的大小姐。他竟然親手捧起了睿王的徒婿,將他送到了一個極爲重要的位置。這也直接導致瞭如今洛西的局面絲毫由不得他控制。
但也正是謝安瀾的這層身份,讓昭平帝稍微冷靜了一些。
陸離的命什麼時候都能要,但是睿王的徒婿的命就不是那麼好要的了。就像是區區一個百里修,睿王伸手就能夠捏死,但是百里修身後代表着的勢力和他隱藏的那些勢力就不是隨便可以剷除乾淨的了。
但是昭平帝又不能什麼都不做,陸離無詔擅自回京,他如果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後就敢有第二個第三個,天高皇帝遠,駐地的封疆大吏特別是那是手握重兵的將領,誰還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所以,從陸離還沒進宮開始,昭平帝就在考慮他該如何處置陸離。
“見過陛下。”陸離淡淡垂眸,看似恭敬的行禮。
蘇瓊玉見狀,也對着昭平帝拱手道:“莫羅沁水郡主蘇瓊玉,拜見東陵陛下。”
昭平帝這纔將目光看向蘇瓊玉,道:“這位便是莫羅沁水郡主?”其實昭平帝對蘇瓊玉的名字並不太熟悉,。比起胤安和西戎,莫羅這個女國對東陵人來說算得上是比較陌生的了。東陵人也並不太喜歡跟莫羅人打交道。不僅僅是因爲她們的容貌明顯異於東陵人,更重要的是東陵的男子天生就不愛與這些不受禮教束縛的女人打交道。所以昭平帝也僅僅就是知道莫羅的崇寧公主有這麼一個女兒而已。他連崇寧公主都不熟悉,更何況是沁水郡主。
蘇瓊玉卻不在於昭平帝在想什麼,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道:“這是王姐,我莫羅王女蘇洛琳殿下令我轉交給陛下的信函。”雖然平時有些胡鬧,但是在這種時候蘇瓊玉還是表現出了一個異國郡主應有的氣度和禮儀。
昭平帝對身邊的內侍點點頭,內侍才上前接過了蘇瓊玉手中的信函,轉呈給昭平帝。
信封上面說大的紅色印章,顯示着莫羅女王的印璽圖像。顯然這並不是一封普通的莫羅王女的信函,而是一封國書。昭平帝神色多了兩分肅然,也來不及去理會陸離了,打開了信函將信看了一邊,神色才漸漸的回覆了平穩。將信函放到一邊,昭平帝道:“莫羅女王信中道郡主要在我東陵暫住一些時日,朕自然是十分歡迎的。只是不知道公主是想要住在宮中還是住在宮外?若是宮外的話,我東陵皇城個大世家任由郡主挑選,他們想必都會好好招待郡主的。”
莫羅在上雍皇城並沒有使館,雖然昭平帝也可以專門播一個府邸給蘇瓊玉居住。但是莫羅女王在信中也說了,這個外甥女年輕好動,驕縱的很十分不會照顧自己。是以昭平帝還是決定最好是將她塞給哪個世家大族,嗯,最好是百里家。比起柳家的各種不靠譜,昭平帝覺得百里家確實不愧是傳世世家。交給他們的事情就沒有一件辦的不妥帖的。
蘇瓊玉爽朗地道:“不用了啊,我住在陸大人家裡就可以了。”
昭平帝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道:“陸大人府邸不大,只怕是委屈了郡主。”
蘇瓊玉道:“我就一個人能住多大的地方?難道陸大人家裡連一個房間都疼不出來?不行!之前陸夫人明明答應了我住的!”陸離垂眸道:“郡主誤會了,陛下的意思是寒舍簡陋。擔心郡主住的不習慣。”
蘇瓊玉不以爲然,“我都在肅州住了那麼久了,哪裡不習慣了?”
昭平帝也懶得跟她爭辯,只得擺擺手道:“既然如此,那就隨郡主的意吧,”從一開始,昭平帝就沒想着拉攏這個莫羅郡主。當年睿王跟莫羅女王和崇寧公主都有幾分交情的事情他也是聽說過的。崇寧公主的女兒來了東陵,在陸離府上一住就是一個多月,是看在誰的面子上他豈會不知?只不過如今三國結盟,聯合攻打胤安,暫時不宜得罪莫羅人罷了。
“如此,既然是陸大人護送郡主入京的。如今便依然由陸家招待郡主吧。”昭平帝淡淡道。
陸離心中明白,昭平帝這是想開了不打算揪着他無詔入京的事情說什麼了。畢竟昭平帝自己都說了,他是護送沁水郡主入京的。
昭平帝與蘇瓊玉寒暄了幾句便讓人將她領出去休息去了。蘇瓊玉只是一個閒散郡主,並沒有什麼權利昭平帝自然用不着和她太多的客套。等到蘇瓊玉出去了,御書房裡的氣氛立刻就變得陰沉而冷凝起來,幾乎要讓站在角落裡侍候的宮人喘不過氣來。所有人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紛紛低着頭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
身爲在御書房裡侍候的宮女內侍,他們無可避免的會知道很多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而知道的越多的人,往往都越是短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乎有人要懷疑御書房中拿一坐一站的兩個人是不是都睡着了。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的一個小太監忍不住悄悄擡頭看了一眼站在店中的年輕人。
那位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官員一身沾染着些許風水的淺藍色布衣常服,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之中卻帶着一種很少在這件御書房裡見到的從容寫意。彷彿他此時不是站在宮中的御書房中,被皇帝陛下神色不善的盯着看,而是站在鳥語花香的野外,欣賞着春天的美景一般自在。
“陸離,你好大的膽子!”
昭平帝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那小太監心中一抖連忙低下了頭去不敢再看。
陸離垂眸,恭敬地道:“微臣不敢。”
“碰!”昭平帝隨手抓起桌上的東西砸到了陸離的腳邊。是一塊青玉雕琢的鎮紙。預示砸在了堅硬的地板上,立刻碰壞了兩個邊角。
陸離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依然垂首佇立,彷彿恭敬,又彷彿漫不經心。
昭平帝微微眯眼,他有些拿不定陸離到底是哪一種。
又過了一會兒,昭平帝似乎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你不敢?朕對你委以重任,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如此忘恩負義,你覺得天下人將會如何看待你這個當朝探花?亂臣賊子?”
陸離道:“微臣若是亂臣賊子,不知睿王殿下又是什麼?”
昭平帝冷笑,“他跟你一樣,都是亂臣賊子!”
陸離偏着頭,淡定地道:“陛下可願將這話當着滿朝文武和天下人的面說一遍?”
昭平帝頓時臉色鐵青,可願?不是他不願而是他不能!
睿王府的名聲太好,即便是現在睿王已經實際控制了整個洛西,若是放在別的宗室王爺身上,那定然是讓天下人唾棄的亂臣賊子無疑。但是一放到睿王身上就不對了。即便是朝中的官員,斥責怒罵睿王府圖謀不軌的人也只是少數。全天下人都知道是皇家對不起睿王府。睿王府歷代王爺對東陵兢兢業業,他東方明昭爲了算計自己的兄弟自導自演了一場宮變,害死了所有的兄弟不說。還藉機將責任推到前代睿王身上。導致前代睿王負疚自盡,英年早逝。
如此這般,睿王坐擁數十萬兵馬都沒有起兵造反,足見睿王府確實是對東陵忠心耿耿了。若是皇帝還要處處針對睿王府,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除非睿王真的起兵造反,否則昭平帝明面上還真的不能對他怎麼樣。當然,這絕對有睿王府手裡有太多昭平帝的黑歷史的原因。
“陸、離!”昭平帝咬牙,“你放肆!”
陸離恭敬地道:“微臣不敢。”
昭平帝輕哼了一聲,道:“說吧,這次你無詔回京,是爲了什麼事情?”陸離道:“回陛下,邊關苦寒,微臣身體不適,經受不住邊關風霜,有負陛下聖恩,還請陛下降罪。”
“……”這樣不經心的答案,險些將昭平帝給氣笑了。不過總算,早在陸離回來之前,昭平帝就已經被他和睿王府的事情氣得習慣了,竟然當真忍住了,冷然道:“既然身體不適,就回家待着吧。等你什麼時候身體好了,什麼時候再說。”既然身體不好,就別做官了!
陸離俊雅的容顏上竟然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恭敬地道:“是,多謝陛下。”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反應,昭平帝的臉色有幾分陰沉,“退下!”
“是,微臣告退。”陸離拱手,恭敬地退了出去。
陸離出了御書房,卻沒有看到蘇瓊玉。守在御書房外面的侍衛告訴他蘇瓊玉已經先一步出宮去了。陸離倒是並不懷疑侍衛的話,也不擔心蘇瓊玉的安危。除非昭平帝腦子出問題了,現在對付蘇瓊玉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正準備往宮門外走去,迎面走來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穿着從二品的官員服飾,雖然已經是不惑之年,卻依然容貌清癯,溫文爾雅。眉宇間還有幾分熟悉的感覺,陸離側首微微思索了片刻,眼中露出一絲瞭然。
沉吟間,那人已經走到了陸離跟前。聽下了腳步打量了陸離一眼,道:“陸大人?”
陸離拱手,“百里大人。”
來人有些意外的揚眉,道:“陸大人好眼力。”
陸離道:“百里大人風采照人,晚輩敬慕。”
男子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就憑着陸離着一聲“百里大人”,好久沒有聽出他有多少敬慕的。這男子正是如今百里家的當家人,百里信。也正是百里胤的父親,百里修的兄長。自從百里修入朝爲官之後,許多百里家的人都紛紛入朝,百里信身爲百里家的大家長,後來居上成爲從二品大員。昭平帝爲了拉攏百里家,前幾日已經准許了曹老大人的致仕摺子,眼前這位正是新上任的御史臺御史大夫。
百里信半生都在教書育人,說得上是桃李滿天下。如今雖然入朝爲官,但是敬重他的後生晚輩在非公衆場合大都還是以百里先生或者他的號檀山先生稱之。陸離卻直呼其爲百里大人,也就是說在陸離的眼中,他只是同朝爲官的同僚而已。即便是對他恭敬幾分,也只是因爲他的品級比他高罷了。這是下級對上級的敬重,無論上面的人換成誰都一樣。而不是單純的因爲百里信這個人的威望或人品才華。
陸離也並沒有打算現在跟百里家的人打交道,點了下頭道:“百里大人是要覲見陛下?下官先行告退。”
百里信點點頭道:“陸大人慢走。”
陸離果然轉身便走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百里信倒是愣了愣,好一會兒方纔搖了搖頭失笑道:“如今的年輕人,都是這般傲氣麼?”
這話陸離自然是聽不進的,百里信想起幼弟對陸離的評價,眼眸更深邃了幾分。直到陸離的背影消失在不遠處的假山後面,百里信才轉身走向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