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對她極不待見,居高臨下的投來一個蔑視的眼神。
陸嘉兒有所察覺,卻視而不見,重重的磕了個頭之後,便就循規蹈矩道:“多謝娘娘成全,臣女特來謝恩!”
宸妃冷嗤一聲,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陸嘉兒面上表情仍舊恭謹,端端正正的跪在那裡道:“臣女知道自己之前多有逾矩衝撞娘娘的地方,承蒙娘娘不怪,臣女定然永遠不會忘了娘娘的恩典,永遠感念於心。還請娘娘你念在我年紀輕,處事又不夠周全的份上,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再將那些過往放在心上了,臣女日後丁當盡心竭力的服侍殿下和孝順娘娘!”
說完,她又是無比恭敬鄭重的再連着磕了三個頭。
沒有做表面工夫,等她擡起頭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隱隱可見一小塊淤痕。
宸妃微微詫異——
她是有考慮到以陸嘉兒的心機,當是不會爲了這個“側妃”的位份來找自己鬧,但心裡卻有準備,她心裡會因此不滿而對自己生出心結來,倒是真的沒有料到她今天進宮來竟然會把姿態擺放的如此之低的來當面示好求和。
陸嘉兒此前威脅她的那個態度,一直讓她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每每想來都覺得心裡憋悶,但此時經她當面提起,又懇切的爲此告了罪,宸妃反而覺得是將那心結慢慢地解開了。
感覺心裡的那口氣終於喘得順暢了些,宸妃面上仍是不屑的冷笑:“誰知道你這又是在陽奉陰違的打什麼鬼主意,你的厲害,本宮已經領教過了!”頓了一頓,她又道:“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如今你所求之事,本宮已經叫你如願,你以後也該安分下來了!”
言辭之間,警告的意味仍是相當明顯的。
陸嘉兒也不管她怎樣的刻薄挖苦,只仍是畢恭畢敬的磕頭:“是!臣女定會謹記娘娘教誨!”
宸妃一直沒叫她起,她就規規矩矩的跪着不動。
宸妃又訓了她一番話,見她始終這般謙卑的一副姿態,心裡積壓多日的晦氣總算是散了不少,這纔不冷不熱的道:“起來吧!”
“謝娘娘!”陸嘉兒這才爬起來,還是謹小慎微的垂眸而立。
宸妃於是揮揮手:“你回去吧,婚期定得倉促,最近這段日子也不必再進宮來請安了,跟永安侯說一聲,大婚的事情上斷不可有半分的馬虎,總歸咱們彼此雙方的臉面都還是要的!”
“是!臣女明白!”陸嘉兒領命,又行了禮,這才又丫頭扶着出了嘉和宮。
因爲皇帝賜婚的聖旨傳出去的時候是在傍晚,並且又沒有大張旗鼓,所以是一直到了這天的早上消息才大規模的傳開的。
沈青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不意外。
“王妃,現在外面說什麼的都有,永安侯府原是咱們王爺的外祖家,現在皇上卻突然把他家的嫡女指給了安王殿下……那些見風使舵的朝臣們已經在暗自揣摩皇上的用意了!”木槿見她還有心情給紅眉剝瓜子,忍不住的就有些焦躁。
墨玉歪着脖子,眼神略懵懂:“你剛不是說是因爲欽天監測算八字的結果嗎?至於其他人願意怎麼想有什麼關係?只要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可是……”木槿急得跺腳。
沈青桐又餵了紅眉一顆瓜子仁,這才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回頭看她道:“是周管家又跟你說過什麼話了吧?”
木槿咬咬脣,似是遲疑了一下,可是對她到底還是坦誠的,便就深吸一口氣,正色道:“現在外面各種消息滿天飛,傳得沸沸揚揚的,周管家說就算皇上下旨賜婚是有欽天監的原因,可這同時也已經是個非常不妙的信號了。現在的永安侯府雖然只剩下一座空架子,但是他們和咱們王爺的關係衆所周知,皇上在下旨的時候就該考慮到現在的這個局面。王妃,周管家說這是個對咱們王爺不利的信號了,很有可能真的就是皇上要捨棄咱們王爺而扶持安王上位的暗示了!”
沈青桐彎了彎脣,不置可否。
“王妃?”木槿等了半天沒等到她開口,心裡就越發的着急了。
沈青桐卻是打斷她的話,轉而問道:“各城門外面的佈置都還在嗎?”
木槿一時沒跟上她的思路,愣了一下,然後才道:“按照王妃的吩咐,每個城門外面都安排了人手監視,只許那位肅王殿下一直藏在城中不出,否則一旦他露面,我們的人必定有把握將他攔下!”
“嗯!”沈青桐點頭,“跟周管家說,辛苦他那邊,多盯兩天!”
這件事上,墨玉還是知道她的打算的:“等到南齊太子順利回朝嗎?”
沈青桐的脣角勾起一個微冷的弧度,又端過瓜子剝殼,一邊道:“對方既然選擇了齊嶽,那就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想辦法對齊崇下手的,暫時把齊嶽的生路都卡住了,我就是要他心裡有數——如若他有本事讓齊崇死在半路,那我就來一出甕中捉鱉,把齊嶽按死在城裡,大家一起雞飛蛋打!”
墨玉聽着她這番話,心裡卻覺得怪怪的,左右想了想,不禁納悶:“這麼說王妃是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嗎?”
沈青桐垂眸一笑,似是默認。
墨玉和木槿對望一眼,不由的興奮起來:“既然這樣,那不是更好辦了嗎?咱們直接帶人去搜,人贓並獲!”
木槿大致也是這個意思。
沈青桐卻是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道:“南齊朝中的兩個皇子在奪嫡,此事甚爲敏感,可不是能隨便沾染的,而且皇帝下了聖旨在追殺齊崇,如果讓他抓到把柄發現我是齊崇的同黨——”
她說着,就又是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順手幫他一把,記一份人情固然是好,要是爲了幫他掃除後患去把自己搭進去那就太不值得了,所以現在只要能暫時牽制住齊嶽就好,這件事上能不動武就儘量不要動武,等南齊那邊有了消息就直接把人手都撤回來就好!”
別的都不說,只皇帝那就在眼睜睜的等着揪沈青桐的小辮子的。
這麼一想,木槿幾個就都後怕的把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那您還要幫齊太子?”木槿小聲的嘀咕。
沈青桐苦笑:“不是幫他,是必須從他這裡攢下一份人情來,而且——在齊嶽和他之間,我只能盼着他上位,否則的話,可能麻煩就大了。”
不管救走齊嶽的什麼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人十有八九是會把齊嶽培養成手中操縱的傀儡了,不管他是誰的人,只要不是他們昭王府的人,那麼以後都會成爲朝着他們捅刀子的人,所以爲今之計最立竿見影的辦法就是推齊崇一把,幫他斷了齊嶽的至尊之路。
“行了,都不用瞎操心了!”心裡又再斟酌了一陣,沈青桐就收攝心神,擺擺手道:“都別瞎操心了,只要朝廷這邊的人沒發現齊崇,用不了幾天咱們的人就可以撤了!”
被這個話題一打岔,木槿就也忘了再追問西陵豐和陸家聯姻的那回事了。
不過皇帝的賜婚聖旨一出來,京城裡着實又好生熱鬧沸騰了起來。
本來因爲陸賢妃牽連而將陸家列爲拒絕往來戶的貴胄之家們又開始重新觀察風向,陸嘉兒一邊備嫁,一邊已經開始隔三差五的進宮去她未來的婆婆面前“立規矩”,並無避諱,走得十分殷勤。
朝臣們察言觀色——
永安侯府這是要徹底捨棄昭王而投奔到安王的陣營裡去了吧?只是這件事究竟只是陸家的一廂情願,還是根本就是皇帝在對他們暗示什麼呢?
本來十月初八纔是最大的吉日,但皇帝似乎很着急讓他們完婚,另外又讓欽天監拿西陵豐和陸嘉兒的八字去合,選了九月十六這天行大禮。
中間只有大半個的準備時間,可謂十分的倉促了,宮裡宸妃借用了內務府的一些人手去幫忙佈置安王府,可謂是人仰馬翻,忙得不可開交。
而這段時間裡,和昭王府一樣事不關己的大門緊閉的還有常貴妃的昭陽宮。
西陵衛的傷養了二十多天,還在臥牀,眼見着精神一天比一天不好,脾氣一天比一天差,形銷骨立,漸漸地失了人形,這等情行和嘉和宮的熱鬧一比,就格外的叫人揪心。
這天入夜,西陵衛又打翻了藥碗,將服侍他的琳玉燙傷了,宮人們都那他沒辦法,常貴妃親自過去,一腳跨進門去,就見他把被子甩下來,驅趕屋子裡的奴僕,養了快二十天的傷口,非但沒有癒合好轉,此時他劇烈一動,衣物下面就滲出渾濁的血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