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染墨畫館的金字招牌,嶽凝道,“這畫館來頭很大?”
嶽凝剛回府,這京城之中哪家酒樓好,哪家畫館妙,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一聽說她要買字畫,魏綦之立刻將她帶來了此處。
魏綦之道,“這家畫館的師傅衆多,除了給京城之中的勳貴人家作畫,還賣許多名家字畫,當然,要有個靠譜的人分辨,因爲有的字畫乃是後人仿製。”
魏綦之話音剛說完,畫館之中走出個小童來,看到魏綦之便是一訝。
“魏公子!魏公子今日怎麼來了?”
魏綦之看了嶽凝一眼,並未戳破嶽凝的身份,只笑道,“帶一位朋友來買畫,你們寧大家可在?”
小童抱歉的道,“寧大家出去了,今日忠國公府設宴,請了寧大家去作畫。”
說着話,小童看了嶽凝一眼,只見嶽凝身姿欣長,眉目清雋,雖然隱隱透着幾分秀麗之姿,可儀態氣度卻是不凡,嶽凝掃了那小童一眼,小童連忙做笑請二人入門。
染墨畫館極其開闊,一進門便看到了正堂之中掛滿了畫作,一眼看過去,不乏許多名家字畫,嶽凝微訝之際,魏綦之已經道,“這些都是仿品,郡主要的真跡,都在裡面呢。”
嶽凝雖說不善書畫,可到底是江氏教養長大的,不會畫,卻會看,“這些仿製仿的十分真切,想來作畫的師父技藝不凡。”
魏綦之便是一笑,“這些大都出自寧大家之手。”
說着揮退了小童,和嶽凝隨便看起來。
前朝的許多名畫之所以是名畫,大半是因爲畫家有高超的畫技,從而造就了無法複製的意境和神韻,這些名畫,後人仿畫之時多半畫不出那份韻味,喜愛書畫之人,多半能一眼看出真假,然而也有些厲害的畫師,認真研磨大家們的畫技筆法,再加上自己的技藝,真真能將名畫防個七八分,有的,甚至能防畫的真假難辨。
嶽凝看着牆上的畫作,只覺得魏綦之說的這個寧大家的畫作十分不錯。
魏綦之也道,“這畫館便是寧大家開的,京城裡頭最有名的畫師,還被請入宮中作畫過,他有自己的畫作,也爲別人作畫,這些防畫是防了拿來賣的,其中許多畫都已經沒了蹤影,他也是從拓本上看到了,可經由他的手畫出來,卻將原作的神韻都描畫了出來,你別看這些畫作都是仿製的,價格也是不低的。”
嶽凝跟着魏綦之一邊聽一邊點頭,她這般看過來,這寧大家的畫技的確不錯,想了想,嶽凝道,“真的畫作他這裡有哪些?”
一張前朝名畫師的真跡值不少錢,嶽凝也不十分擅長此道,自然要多問兩句,魏綦之聽着便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不確切,我知道的有前朝曹德建的《蒼松圖》,還有劉千山的《千江競流圖》,其他的我便不知了,我本想着寧大家在的話讓他接待你,可他今日不在就有些遺憾了,你說是要佈置房舍的,不如就在外堂選兩幅?”
嶽凝是真的想爲安陽侯挑一幅畫的,可寧大家不在,她便斷了這心思,而要佈置房屋,斷沒有將那千古名畫掛在家裡的道理,魏綦之適才說的那兩幅,一旦收到了家中,便只能深藏箱底偶爾拿出來鑑賞一二。
“既然如此,那我便隨意挑挑。”
嶽凝走了一圈,挑了幾幅畫,兩幅給太長公主,兩幅給嶽清,她自己也得了一副,至於江氏和嶽瓊那裡,則就留原來府中的畫作便可。
買好了畫,嶽凝心滿意足的離開染墨畫館,上了馬背,魏綦之又帶着她往下一處瓷器行去,太長公主喜愛前朝官窯,嶽凝便在魏綦之的引薦之下見了兩位掌櫃,讓這二人掌眼挑了兩件,然後又挑了幾件尋常用的擺件,如此這古玩字畫便都買好了。
嶽凝一人一馬就出來了,買的東西都放在魏綦之的馬車上,魏綦之便只好送佛送到西,一路將嶽凝送到了安陽侯府,到了府門之前,魏綦之推辭不入府了,嶽凝一問,卻知道嶽清才府中,今日魏綦之幫了忙,嶽凝也不好直接讓人走,便叫了嶽清出來接待魏綦之,魏綦之無法,方纔入安陽侯府,先去見了太長公主和江氏,便隨嶽清說話。
魏綦之入安陽侯府的時候便命小廝前往知府衙門稟告,等鄭白石得了消息又令展揚去查證,很快,展揚那裡就得了消息。
秦莞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卻已經是傍晚時分,在衙門待了半日她纔回來,魏綦之的小廝去稟告的時候她早就走了,還是燕遲專門派人來告知的。
白櫻道,“來的人說已經找到了趙嘉許養在外面的小妾,那小妾已經在那住了六個月了,是趙嘉許從妓坊買回來的,那姑娘本也是官家之後,因爲獲罪家道中落,最後被族中的叔伯賣了,趙嘉許見之心動,爲其贖身,又將她安置在了那衚衕小宅之中,這件事一直瞞着趙於氏,按照趙嘉許的說法,說是等那姑娘懷了孩子生下來就將她帶回家中去,免得趙於氏容不下她,趙於氏一直剩不下孩子,趙嘉許多是不快的。”
秦莞眯了眯眸子,這個世道,女子若婚後剩不下男孩,那便是罪。
“展揚可帶人去問的?”
白櫻點頭,“是,這些就是問了那姑娘說的,那姑娘如今惶惶不可終日,也不敢去找趙於氏,趙嘉許雖然給了她錢銀,可那宅子都是租賃的,她如今正打算收拾東西回鄉下去,免得在這京城之中沒有營生活不下去,只是眼下趙嘉許的案子沒個結果,這姑娘雖然知道趙嘉許未必是真的多喜歡她,可二人這半年也有了情誼,她還是想知道趙嘉許的事是怎麼回事的,所以那日纔去魏府問。”
這件事還是魏綦之發現的,秦莞剛聽到白櫻說的時候十分驚奇。
正說着話呢,嶽凝來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秦莞有些驚訝,連忙迎了出去,嶽凝卻是雨嬤嬤陪着到了松風院,秦莞道,“你怎麼過來了,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是不是祖母的身體……”
嶽凝一笑,“你放心,祖母好着呢。”
嶽凝來的這樣着急,秦莞下意識就覺得是太長公主病倒了嶽凝趕來請她看病的。
秦莞鬆了口氣,挽着嶽凝進院子,“那你怎麼忽然來了?我還打算明日去侯府看祖母和義母呢……”
嶽凝便道,“上次我和你說,讓你探案子的時候帶上我,你卻是忘了。”
秦莞聞言頓時失笑,“你是爲了這個來的?”
進了屋子,嶽凝坐下便道,“你們是不是在查一個教書先生的死?”
秦莞一訝,一邊給嶽凝倒茶一邊道,“你怎麼知道的?”
嶽凝笑意微深,“今日出門採買,碰到了魏綦之,你猜魏綦之在做什麼?”
秦莞一聽這話,眼珠兒一轉便知道嶽凝說的什麼事,頓時苦笑不得了,“他不會是在跟蹤什麼良家婦女吧……”
嶽凝本來還想當做故事講給秦莞聽,卻沒想到秦莞一下子就猜了出來,她立刻明白秦莞是知道這件事了!
“你竟然知道這事了!怎麼這麼快!”
秦莞笑,“是遲殿下派人送來的消息,早上我去了一趟知府衙門,這案子驗屍是我幫着驗的,所以現在也想知道一些消息。”
嶽凝明白了,秦莞又問,“所以,你看到魏公子跟蹤別人了?”
嶽凝點點頭,“不僅看到了魏公子跟蹤別人,我還跟着他一起跟蹤別人了。”
秦莞眨了眨眼,“你和他一起跟蹤的?”
嶽凝面上笑意溶溶,還有種做了什麼出格事的興奮,“對,那姑娘住的地方我也知道,當時碰到魏綦之的時候,我還以爲他要做什麼壞事。”
嶽凝最是嫉惡如仇的,秦莞聽得直笑,“那你可有上前揍他?”
嶽凝下頜微揚,“若他沒個解釋,我可真是要揍的。”
魏綦之雖然是男子,可卻是個武力一般的,要真的打起來,可是打不過魏綦之的,秦莞沒想到嶽凝和魏綦之有這樣的緣分,便又問了些話,嶽凝道,“後來他帶着我去買了書畫和幾件文玩瓷器,去的畫館叫什麼染墨畫館。”
秦莞眼底微微一亮,“老闆可是寧不易師傅?”
嶽凝驚道,“你也知道?”
秦莞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錯了,笑道,“他在京中可是極有名氣的,前次我還見過他爲別人家做的畫呢,畫技很好,雖然畫技好,卻不端着架子,京城之中許多人都願意請他去作畫。”
嶽凝方知魏綦之所言不假。
“那你跟我說說,這案子是怎麼回事?我知道在這之前還死了一個人。”
此刻無事,何況是嶽凝在問她,秦莞便將這次案子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嶽凝聽完不由瞪大了眸子,“竟然還有這麼多事?!這麼說來,那幕後的兇手竟然是要有什麼驚人的目的?那被抓起來的張道士要如何才能放出來?”
“按照張道士的話說的,可能兇手是要求什麼,張道士想被放出來,得抓住這個兇手,看看她是不是六年前那案子的兇手,如果是方纔能洗脫他的嫌疑。”
嶽凝眉頭微皺,“這個兇手還和兩家人都有關係……”
嶽凝做沉思狀,秦莞搖頭失笑,她告訴嶽凝這些,卻不是讓嶽凝傷神的,“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等有了結果我也能告訴你,可你自己不必琢磨此事,官府會查的。”
嶽凝如何不知,便也沒再多問,頓了頓才道,“你兩個姐姐眼看着就要大婚了,你自己的事你大伯和大伯母可有說過?”
秦莞敏銳的覺得不太對,先道,“太后娘娘說過我的婚事得她點頭,所以大伯和大伯母也沒法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嶽凝嘆了口氣,“竟然有人上門向我求親!”
秦莞微訝,“誰?誰要求娶你……”
嶽凝搖了搖頭,“我沒問,母親也沒有答應,可這件事我還是知道了。”
原來嶽凝這會兒來卻不是隻爲了聽案子,看着嶽凝面上的輕愁,秦莞脣角微抿,嶽凝的性子和尋常女孩很是不同,而她比自己還要大一歲,在大周看來,也的確到了說親的年紀了,便是原來的自己,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呢。
“那你自己怎麼想?這事遲早都要面對。”
嶽凝撐腮靠在窗邊,嘆氣道,“就不能不嫁人嗎?”
秦莞沒開口,在大周,只有一種人可以不嫁人,那就是尼姑庵的尼姑。
“年紀沒見着誰有些喜歡的?”
秦莞試探的問着,嶽凝轉眸看秦莞,“你也覺得非要嫁人才好嘛?”
心知嶽凝誤會了,秦莞忙搖頭,“怎麼會,我怎麼會是這個意思,只是如今的世道你也知道,如果不嫁人,你自己也會十分艱難,我自然希望你遂心如願的。”
嶽凝趴在窗沿上,她想了一圈,在她知道的女子裡面,的確還真是沒有一個女子是不嫁人的,而那些獨身過活的,要麼是死了夫婿,要麼是和夫婿不合,可大多數,卻都是在忍受着婚姻的艱難苦苦熬着,嶽凝不知道成婚有什麼意思。
“最好最好的,就是你有個自己心儀的人,對方也喜愛你,就兩個人過一輩子,如此便能兩全其美,尋常的便是,挑個可靠的夫婿,家境殷實,人品極好,雖然你不愛他,可他敬重你,有可能他會納妾,可一輩子也算相敬如賓,再有才是你說的不嫁人,若大周真是一個能許女子不嫁人的地方,不光是你,我,還有其他許多女子只怕都不會想着嫁人,可在大周,就算你拼命沒有嫁人,可最後也落得個獨身一樣隨了心,世俗的可怕,遠非我們想的那般輕鬆……”
秦莞語聲徐徐,極其誠懇,嶽凝嘆了口氣,“我這念頭倒是成了下下策了。”
秦莞苦笑,若沒遇到燕遲,她只怕也和嶽凝想的一般,何況她身上還揹着血海深仇,想了想,秦莞又道,“你是郡主之位,想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其實也有法子,找個可靠並且和能明白你心思的人嫁過去,雖然成了婚,可實際上卻和沒成婚一樣,只是你換了一處生活,這樣你覺得可好?”
秦莞明白嶽凝的心思,卻也不敢勸嶽凝不想嫁就不嫁,那是小姑娘纔會說的話,如今的她卻是看明白了世事。
嶽凝想了想,面上神色好看多了,“你說的這個法子不錯,我相信世上也有男子不怎麼想娶妻的,可惜,這個人在哪兒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