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看了一眼周圍的春意,“如今已經春末夏初,那人是在哪裡被凍死的?”
若是隆冬大雪時節要凍死一個人或許容易,可如今的天氣,別說見不到雪了,便是雨都沒見幾次,好端端的,絕不可能有人凍死。
“在醉仙樓城西的冰窖裡……”
冰窖?!秦莞心一沉,“我這就和你去!”
秦莞吩咐一句,茯苓立刻拿來了斗篷,白櫻又將要驗屍的東西一併帶上,隨着秦莞出了侯府,一路朝着城西而去。
馬車的速度頗快,展揚御馬在馬車之外。
秦莞連忙掀開簾子問,“死者的身份可確定了?”
展揚忙道,“確定了,就是看守冰窖的人,叫胡德全,年過四十,算是醉仙樓的夥計,只是他缺了一條腿,幹不了跑堂的夥計,平日裡多有不便,就被派來看守冰窖了,如今四月下旬,還沒到醉仙樓要用冰的時候,所以尋常就胡德全一個人在冰窖這邊,今日,乃是醉仙樓的一個夥計過來,吩咐下月初開冰窖取冰的事,結果來了之後發現院門大開,卻不見人,而通往冰窖的門也是開的,夥計還以爲胡德全在地下幹什麼,便下了地底下,結果一看,冰窖裡面的門都打開了……”
“胡德全只是個看守冰窖的,沒有命令,是不能開冰窖的,那夥計以爲胡德全要偷冰,便進了冰窖,一進去便看到胡德全死在了冰窖最裡面的角落,整個人已經僵了,夥計嚇壞了,這纔出來,先去了醉仙樓喊人,然後報了官。”
秦莞聽着眉頭直皺,一時沒說什麼,馬車一路朝着城西而去,沒多時,到了城西較爲偏僻的一處民坊之前,馬車進了一條衚衕,很快,在一處兩進的看起來頗有些破舊的宅院之前停了下來,宅院門口衙差林立,看到秦莞來了紛紛行禮。
秦莞和展揚走進去,一進門秦莞便掃了一眼這院子,院子裡雜草叢生,十分荒蕪,再看正屋,卻見正屋屋脊之上青苔滿布,門額之上亦盡是灰塵蛛網,正門外也守着頗多侍衛,而正門之內,鄭白石坐在正堂上首位上,在他左下手位上,坐着一位衣着華麗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鄭白石第一個看到秦莞來了,連忙起身迎了出來。
“郡主來了——”
鄭白石拱手行了一禮,那中年男子也跟了出來。
鄭白石便道,“郡主,這是醉仙樓的掌櫃陳萬福。”
陳萬福不僅身材胖,臉更像是海碗一樣又大又圓,唯獨一雙眸子閃着精光,他極快的打量了秦莞一瞬,跪地行禮,秦莞揮了揮手,“人在哪裡?”
“郡主這邊請,人我們沒動,還在冰窖裡。”鄭白石朝着東廂房而去,走了兩步,又看秦莞身上的衣物,“冰窖裡冷的很,郡主的衣裳只怕有些薄……”
秦莞感激道,“不礙事的,大人帶路便可。”
鄭白石這才點點頭,帶着秦莞幾個進了廂房,而這底下冰窖的入口,就在廂房之中,廂房共有三件,其中兩間都被挖了出來,除了往下去的階梯,還有用處上下上下提拉的裝置,鄭白石帶着秦莞一路往下,院子裡雖然荒蕪,可這廂房和冰窖之中卻十分規整,剛走到一半,秦莞已經感受到了地下傳來的涼意,想到裡面死了人,這涼意就更爲森寒了些。
“這處冰窖是醉仙樓的產業?”
秦莞如此一問,後面跟着的陳萬福立刻道,“啓稟郡主,正是醉仙樓的產業,這裡原本只是一個小冰窖,乃是城西一處酒樓置下的,五年之前,那酒樓不做了,要賣了此處,我們東家便買了下來,而後又擴建了一番,就成了我們專門的一處冰窖。”
陳萬福既然是醉仙樓的掌櫃,本就是個會看眼色又會說話的,一邊往裡面走一邊道,“醉仙樓原來的冰窖,就在醉仙樓自己的後院裡,可那冰窖還沒這個大,因爲這一點,沒到了夏日,那些冰便不夠用,自從這裡買來,醉仙樓夏日的生意好了不少。”
“死的這個胡德全,是三年之前來,這個人原先看着身強力壯的,本來是負責採買的,可後來有一天他在外面喝醉酒和人打架缺了一條腿,便做不成採買了,當時本來想直接趕他走,可他那樣子,真趕出去,只怕活不了,當時我一心軟,就讓他過來看守冰庫,他來這裡一年多,早先還是相安無事的,這次卻……”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冰窖的入口,入口處兩個衙差守着,因爲太冷,二人戰戰巍巍的縮着肩膀,鄭白石看了一眼,讓二人上去歇着,自己領着秦莞走了進去。
冰窖的門乃是厚厚的鐵門,鐵門兩面還都刷了鉛漆隔熱,然而即便如此,最靠近門口地方的冰也開始化了,冰水在門口將地上浸溼,而往裡面走,足有人高的冰塊卻還是規規整整的,這冰窖共有三大間,每一間都有松風院的院子那麼大,裡面嚴嚴實實的碼着大塊大塊的冰塊,乍一見這場面,還頗有幾分壯觀,而胡德全,就死在靠牆的角落。
秦莞剛走到第三進冰窖就看到了胡德全。
胡德全蜷縮在地上,露在外面的手腕手背一片蒼白,再走進了看,他面上也是一片灰白之色,眉睫之上還有一層薄霜。
秦莞加快腳步,走到跟前,目光敏銳的往四周看了看。
冰塊整齊的碼在兩邊,胡德全就蜷縮在中間的過道上,讓尋常人看來,這畫面實在是詭異的很,而最詭異的是,胡德全面上似乎有若有若無的笑意。
鄭白石上前道,“郡主,我們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他就這麼睡在地上,外面的門半掩着,我們的人在這周圍搜過了,也沒發現有別人來的痕跡,還有外面,問了周圍的百姓,他們說,這院子的門經常就是半開着的,誰都不知道里面到底住沒住人……”
秦莞沒多言,“我先看看再說。”
秦莞蹲下身來,先簡單檢查了胡德全的屍首,然後吩咐道,“此處不便,人還得送出去驗,眼下看來,的確是凍死的無疑,只是門開着,好端端的他不可能將自己活活凍死在這裡。”
鄭白石立刻吩咐人手將胡德全送出去,胡德全一擡走,秦莞一眼看到了胡德全身子下的一處痕跡,這冰窖都是以青石板鋪地,眼下胡德全身下被遮擋住的地方,卻有一道印痕,秦莞蹲下身子,發現那道印痕乃是泥土的痕跡。
“鄭大人,您看看,這想不想一個人的腳印。”
鄭白石一聽,連忙近前查看,“還真像,像一個人的前半腳掌。”
說着鄭白石直起身子來,“是胡德全的腳印?”
秦莞搖了搖頭,用手比劃了一下腳印的大小,“應該不是,這個腳印大,胡德全的腳印應該小一些……”
秦莞轉眸看向站在最後的陳萬福,“陳掌櫃,這個冰窖可還有其他人來?”
程萬富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這個冰窖,從去年冬天存冰之後就沒有人再來了,尋常庫房的鑰匙,我這裡一把,胡德全一把,給他留鑰匙是讓他看看,防止庫裡的冰化了,或者下雨底下有積水,下個月月初,纔會再有人來將冰搬走。”
秦莞便看向鄭白石,鄭白石立刻道,“我讓人將這腳印拓印下來。”
秦莞點點頭,又轉頭看了一圈,看完一圈下來,卻也沒有發現別的痕跡,秦莞便又順着這夾道朝外面走了幾步,而後她一眼看到了進門處的那一灘濡溼。
“剛纔我看到胡德全的衣服上有磨損後的痕跡,還有泥土髒污,我猜,兇手將是胡德全從外面拖進來的,他鞋子上沾了泥土,進門的時候踩到了水,所以一路都留下了腳印嗎,可他在胡德全的前面拖着他,前面的腳印便被胡德全擦掉了,到了最盡頭,腳印已經不全,他將胡德全放下,便也沒看到自己的腳印被胡德全擋了住……”
鄭白石適才也在想,爲什麼在這夾道的盡頭才發現了腳印,秦莞這麼一解釋,倒是十分合理了,鄭白石連連讚歎,秦莞這才離開冰窖往上面來,一走出冰窖,秦莞便呼出一口氣去,底下的冰窖門口就罷了,越是往裡面去越是寒涼,她穿着春日的衣裳,雖然只是進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卻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胡德全已經被安置在了另外一側的廂房,秦莞走到廂房的時候,看到胡德全的身子仍然是蜷縮着的,而他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春日的綢衫罷了。
鄭白石跟過來道,“他好端端的,肯定不可能自己去冰窖將自己凍死,我們在他的內室發現了幾道菜,還有半壺小酒,郡主可要先去看看?”
秦莞搖了搖頭,“我先驗屍,稍後再去看吧。”
秦莞說完,取下斗篷,又戴上護手套,然後點上祛晦香開始驗屍。
因是被凍死,所以胡德全屍體腐敗的程度並不高,甚至沒有多少屍臭味,身上的屍斑也是呈現紅色,陳萬福沒見過人驗屍,又不是衙門的人,便先被鄭白石請去了正堂,陳萬福一邊往正堂走一邊想着秦莞的樣子,很是詫異原來永慈郡主真的如傳聞中所言。
廂房之中,只有鄭白石和展揚留了下來。
秦莞一邊驗屍一邊道,“死者胡德全,身高五尺半,面白脣紫,屍體表徵爲被凍死之表徵,按照冬日的死亡時間推算,死者應該死於前日後半夜,也就是昨天早上天亮之前,距離此刻,已經過了十五個時辰。屍體體表無明顯外傷,兩隻手有青紫的痕跡,腿部也有挫傷,疑爲兇手拖拽之時留下。”
昨天早上天亮之前!鄭白石和展揚對視了一眼!
秦莞說完這些,稍稍一停,“死者似乎有長期病弱之象,身體不好又衣着單薄的人,在冰窖之中,待上一兩個時辰便會進入暈厥階段,等到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流逝,特別是臟器的溫度變得如同冬日涼水一般的時候,心脈就會停止跳動,若是在冬日嚴寒的天氣,從開始到死亡,只需要一兩個時辰,而冰窖之中,總共也就兩三個時辰就會死,所以推斷,死者應該是在前夜子時左右被帶入冰窖之中,他是蜷縮在一起的,說明他在死前是能感覺到寒冷的,我猜,兇手有可能是用迷藥等物將他迷暈之後帶進去的。”
秦莞說完,鄭白石看着胡德全的臉道,“他明明是被凍死的,怎麼臉上還有笑意?”
胡德全雖然死了,可面目還未腐敗,因此這笑意看的格外明顯,也格外詭異,秦莞道,“人在被凍死之前,多半會出現幻覺,有的人還會覺得自己特別熱,所以有時候在冬日荒野看到有人被凍死,那人卻是脫了衣服的,胡德全雖然是被凍死,可他身前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反而陷入幻象之中,這個時候,人多半想的是對自己而言美好的事,所以凍死之人的臉上多半會有笑意。”
鄭白石聽的咋舌,“京城即便下大雪也不會生成雪災,還真沒見過被凍死的案子。”
秦莞說完,又繼續驗屍,“溫度極低情況之下死去,死者身上的血液會擴散的極慢,所以屍斑的顏色也十分淺淡,沒有發現致命和致暈眩的外傷,多半是迷藥,鄭大人,我要剖驗……”
鄭白石忙道,“自然是聽郡主的。”
秦莞說剖便剖,鄭白石和展揚在旁看着,只見胡德全身體裡的血液一股一股的冒出來,雖然死了一天一夜,胡德全的屍體卻十分鮮活,等秦莞剖驗完畢,便看到她用小刀刮出了一星黑色粉末,“這是曼陀羅花葉的粉末,尋常,是迷香的主要成分,鄭大人,我建議去搜一搜胡德全身前用的油燈。”
鄭白石只覺血腥味刺的自己胃裡一陣一陣的反酸,聞言立刻應了出去吩咐。
秦莞在廂房內收拾好了屍體,又在旁淨手梳洗了一番,這才前往正堂。
正堂之中,陳萬福看到秦莞來了,連忙站起身來,而鄭白石正從一旁的暖閣走出來道,“郡主,您來看看,油燈裡面燈芯已經燃盡了。”
秦莞忙去暖閣,果然看到幽燈燈芯已經燃盡了,雖然如此,裡面卻還是有黑色的粉末,“就是這油燈在作怪!這粉末是曼陀羅的葉子。”
鄭白石皺眉,“這可是他自己的油燈,怎麼裡面還有這些東西!”
秦莞皺眉,一轉眸,卻見暖閣的桌子上擺着幾樣小菜和一壺酒,秦莞眉頭一皺走過去,幾樣小菜都是家常菜,便是酒也不是什麼好酒,而桌案上擺着兩幅碗筷,都有用過的痕跡,秦莞蹙眉道,“看樣子,那天晚上是又來來拜訪他。”
秦莞轉身問陳萬福,“陳掌櫃,胡德全有什麼相熟的朋友嗎?”
陳萬福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他在我們酒樓的風評並不太好,他這個人喜歡喝酒,因爲這個還誤了幾次事,再加上借了夥計的錢總是不還,所以大家都不喜歡他。”
寒冰地獄乃是懲罰六人不認之人,秦莞忙又問,“他可有家人?”
陳萬福又搖頭,可很快他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他這三年獨身一人,看起來好像沒有家人,可此前我聽夥計說,說他好像有個女兒……”
鄭白石挑眉,“那他的女兒現在何處?”
陳萬福嘆了口氣,“據說,是五年前他欠了賭債還不了,然後他的女兒被他賣去了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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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撩與被撩,攻與反攻的故事,且看腹黑邪魅受如何翻身強力大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