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瑜說完這話,展揚眉頭微皺有些無奈,“既然是爲美人爭風吃醋,那也不至於謀害了性命,我看你這上面寫的,也都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吳瑜苦笑,“主要是大哥失蹤的十分詭異,我能想到的自然都要告訴展捕頭。”
展揚將那名單收起來,“好,三公子儘管放心,這些人家我們都會去追查的。”
吳瑜點點頭,又往義莊後面看了一眼,“聽說昨天晚上城南又死人了?”
展揚頷首,“是啊,四公子的案子還沒完,如今死了第五人了。”
吳瑜嘆了口氣,“這個兇手實在是太喪心病狂了,也不知道到底爲了什麼這樣殺人,展捕頭,我大哥的案子雖然報官了,可還是先緊着這個案子查吧,免得耽誤了又要死人。”
展揚揚脣,“多謝三公子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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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義莊,吳瑜並不好多留,又說了幾句便告退離開,吳瑜一走,秦莞道,“這個三公子這幾日來的有些勤——”
展揚頷首,“是啊,他大哥的案子也委實不好查。”
事情過了四年了,吳瑜這個時候來報案,不是給衙門出難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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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想着,秦莞微微皺眉,“吳瑜的母親是否病重?”
展揚點頭,“是,病的很重,已經不能下牀了。”
“是在四公子出事之前就病的?”
“是,一年之前就病了,四公子的事之後,只怕更是奄奄一息了。”
秦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這一瞬間,她想到了張道士此前說過的話,他說擺這個道場,可以讓本該死去的人活下來,難道……
然而這案子和六年前的案子乃是同一個兇手,六年前,吳瑜在做什麼?
秦莞忙道,“展捕頭,你可知道吳三公子六年之前在做什麼?”
展揚聽的一個激靈,“郡主,您是說……”
秦莞苦笑一下,“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了,如今無憑無據的,也只能做些猜測。”
展揚眼珠兒一轉,“如果我記得沒錯,三公子六年之前的確不在京城之中。”
秦莞本來只是隨便的質疑,聽展揚這麼一說卻是一訝,忙道,“那他在何處?”
“聽說是出去遊學了,具體的我還不知道,既然說到這裡了,那我這就去威遠伯府一趟,就說是查大公子的事情,好好問問……”
秦莞點點頭,展揚立刻帶着人朝外走去,等展揚走的看不見影子,秦莞這纔想起來剛纔說好了要去磨坊看看,這般想着秦莞不由苦笑一下,只好等明日再去城南了。
秦莞離開義莊,心底總在回想着展揚的話,爲何剛好就這麼巧合,六年前吳瑜若真的不在京城,那他的確是個值得人懷疑的對象,只是他和趙嘉許,和胡德全還有王守昌,又都有什麼關係呢,這些人的罪惡,又是如何被他得知?
秦莞回了侯府,這兩日的侯府,已經是處處掛紅內外簇新,而再有五日便是秦霜的大婚之日,秦莞到了正院的時候,胡氏正拉着秦霜看給她準備的嫁妝,一擡又一擡的嫁妝依次擺在正院的偏房之中,箱籠上面都扎着大紅的綢花,秦霜面上微紅,胡氏又道,“給你又選了兩個丫頭,做你的陪嫁大丫頭,另外兩個婆子,兩個管事,外帶四個小廝,都是給你準備的,外面還有兩個鋪子,兩個莊子,如此這嫁妝纔算厚實了。”
秦霜自己的東西能有多少,如今這屋子擺的滿滿當當的,全都是侯府準備的,這些還不算,還有兩處莊子和兩個鋪子,如此,秦霜頓時成了個小富婆。
見秦莞回來,秦霜拉着秦莞將胡氏準備的這些好一通誇,胡氏在旁也聽得十分高興,看完了嫁妝,又去看給秦霜準備的丫鬟婆子,秦霜越發的從心底感激胡氏。
雖然這些不及胡氏給秦朝羽準備的一成,可對她而言已經十分滿足,看完了這些,秦霜拉着秦莞回自己的院子說話,這些日子秦莞出府的時間多,她二人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秦霜拉着秦莞說了許久的話,等時辰不早二人才散了。
第二日一早,展揚派衙差送來消息。
白櫻拿着信從外面走進來,“小姐,衙差說死者的身份還沒查清楚,不過這信上有您想知道的另外一件事……”
秦莞拿過信來看,剛看了兩眼,眉頭便是一皺。
展揚信上說,吳瑜六年之前在外遊學,最遠到了西南邊城,而六年前案發的時候,吳瑜說他人在洛州,當時他在洛州尋訪山水,逗留了半月,可已經過了這麼久,吳瑜當時獨身一人,已無人爲他證實,他倒是提到了兩處客棧,可這麼久了,那客棧掌櫃記得清?
秦莞越發懷疑吳瑜了——
見秦莞滿面的沉思,白櫻道,“小姐,可要去衙門?”
秦莞搖了搖頭,眸光一轉,看到了一旁嶽清找到的沈毅所著錄集,她將那兩本冊子拿起來,放在掌心,片刻之後道,“不去衙門,我們去城南的王家書鋪。”
白櫻微訝,不知道王家書鋪是什麼地方,待跟着秦莞出了府門,馬車便一路朝着城南而去,等到了地方,白櫻發現這王家書鋪不過是一個小巷子裡賣畫本的小鋪子,除了畫本,還有些舊書,裡面經史集註類的東西不少,也有些書畫筆墨之類的,大抵只有附近的百姓和窮書生纔會來此買書買墨。
鋪子的老闆是個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身材十分的的瘦小,可身上卻有一股子文人的氣質,見有新客來,且衣着不凡帶着侍奴,這男子起身笑道,“小姐要買什麼?”
秦莞翻看了一下書架上擺的舊書,轉而將沈毅的錄集拿了出來,“敢問老闆,這本冊子,是何人賣給老闆的?或者,是老闆在哪裡收的?”
書鋪老闆看到這冊子眼底微微一亮,笑道,“這冊子是別人賣到我這裡的,前幾日被一個公子收走,那位公子剛收走,那賣書的人便來了,說想要尋回此物,可惜公子買了書便走,在下也不知道公子的身份,這便罷了,怎麼,小姐找那賣書的人所爲何事?”
老闆所說的公子自然是嶽清,嶽清知道她喜好醫書,便想着法子的爲她蒐羅,堂堂安陽侯府的二少爺,竟然也來這小箱子裡買書,秦莞嘆了口氣,“老闆說的少年公子是我的朋友,是這樣,我十分喜歡這冊子,所以想問賣書的人,他那裡還有沒有這樣的,若是有,我想將其他的全部買來……”
老闆見秦莞姿容高徹儀態不凡,便知道秦莞的身份不一般,然而他遺憾的笑了下,“尋常周圍的百姓許多人來在下這裡賣廢舊的書,賣這冊子的人在下也不認得,只感覺就是住在這附近的,不好意思,在下幫不上您。”
秦莞有些失望,“這冊子是那人賣了的,怎麼他又要找回去呢?”
老闆忙道,“他後來再來的時候說,賣的時候賣錯了,這本冊子被混了進來,說這是不該賣的,他是回家之後才發現的。”老闆苦笑,“他那日抱了許多廢書來,他自己也沒仔細看,就這麼被賣出去了——”
秦莞聞言嘆了口氣,看來她來的真是不巧。
秦莞正失望着,忽然,這書鋪的老闆一眼看向秦莞身後,叫道,“哎,這位大哥,這位小姐買了你的冊子,如今正回來找你呢……”
秦莞豁然回身,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不遠處的巷口,他大概是想走進來的,可看到秦莞的馬車和侍從都在這裡,便駐足不前。
書鋪老闆這麼一叫,他本應該過來跟秦莞要這本冊子,可等秦莞轉身之時,那人卻立刻拔腿就跑,秦莞眉頭一皺,“白櫻,追——”
白櫻立刻上前,秦莞和老闆打了一聲招呼便上了馬車,駕車的侍衛是侯府的人,已經跟着秦莞多日,見狀立刻駕車朝那人逃走的方向追。
馬車裡,秦莞眉頭越皺越緊——
手中的冊子不是別人謄抄的,而是原稿,這份原稿父親總是帶在身邊,有時候在家中寫,有時候帶去衙門寫,當夜出事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都走得十分着急,這冊子自然也沒有人帶,可如今,這冊子卻出現在了外面,而剛纔那個人,乍看之下秦莞覺得十分陌生,可細細一想其眉眼,她卻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那人!
他是誰呢?!是那夜追殺她們的禁軍,還是大理寺中人?
秦莞一顆心揪緊,而馬車也速度極快的狂奔起來,逃走的那人顯然十分熟悉這周圍的地形,走的路都是小巷子,城南的民坊本就十分雜亂,如此一走,便讓秦莞的馬車速度越來越慢,可那個人絕沒想到一個侍婢的武功可以如此利落。
在小巷子裡彎彎繞繞的走了不久,秦莞的馬車停了下來,馬車之外是一處死衚衕,而白櫻正在和那男子對峙,男子胸口有一處腳印,顯然是被白櫻踢的——
“你們做什麼?!我早已經離開了大理寺!那件事和我沒有半分關係!”
見秦莞的馬車到了,男子不敢再放肆,卻雙手握拳,神色機警的看着她們。
秦莞掀簾而出,目光深沉的落在了男子身上,如今她們的距離更近,秦莞將他的眉眼看的更爲清楚,如此一來,秦莞越發覺得此人面熟。
他早已離開了大理寺,那件事和他沒有半分關係……
這個人到底是誰?!
秦莞緊緊額的盯着男子,大理寺的上下官員,皆是着官服,不說神采奕奕,至少也是裝扮的十分整潔妥帖,可如今,男子雖然真的周正,面上卻鬍子拉碴十分頹敗,秦莞仔仔細細的看這,某一刻,眼底驟然一亮!
她想起來了!這個人是從前在大理寺跟在父親身邊的一位下屬官員,她跟着父親去過幾次大理寺,至少見過這個人兩次,只是從前此人高大挺拔器宇軒昂,如今卻面色頹廢,整個人身上瀰漫着一股子喪氣之感,秦莞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
秦莞上下打量這人,發覺這人的衣衫都有些陳舊,一雙鞋子更是磨破了鞋尖。
既然是大理寺的官員,爲何如今落的這步田地?
“你這般緊張做什麼?剛纔爲何要跑?”
秦莞從馬車上走下來,神色故作了幾分深沉。
男子揚了揚下頜,一眼看到了秦莞手中的冊子,“你買到了這冊子就買到了,爲何回來找我?難道不是想揭發我?你是什麼人?!”
秦莞微微一笑,“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回來找你,只是想知道這本冊子還有沒有後續而已……”
男子的面色頓時變了,他繼續上下打量秦莞,這冊子上寫了大大小小几十起案子,說的內容極多,而再往後,便是晉王的案子了,這個小姑娘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她找後面的內容是想做什麼?!
男子警惕的看着秦莞,閉口不言。
秦莞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冊子乃是沈大人生前所寫,如今已經是禁忌,這些人都是我的家僕而已,我若是想因爲這事追究你,那我便該帶着官府的人來。”
見男子還是沉眸不語,秦莞又道,“我是永慈郡主。”
這幾個字落定,男子的面色變了一變,很顯然,他知道永慈郡主的名號。
秦莞便趁勢道,“你應該聽說過我,這陣子我在幫衙門破案,奈何這案子太過玄奇,我一直沒有幫上什麼忙,所以便想看看說文解案的畫本,卻不想陰差陽錯買到了沈大人的著文,沈大人的事已經過去了,你不必如此草木皆兵,我的目的很簡單,對你也絕無惡意。”
男子聽着秦莞的解釋,緊繃的背脊這才微微鬆了。
皇家圍獵之後,永慈郡主的名號比小醫仙三個字還要火爆,因爲整個京城都沒人相信一個小姑娘能幫着官府破了北魏的案子,可漸漸地,秦莞幫忙驗屍的事蹟越說越廣,越說越真切,大部分百姓也認同了秦莞的功績,而他也是其中一人。
做爲大理寺的舊人,他對命案破案自然更爲敏銳,他早就好奇一個小姑娘如何驗屍破案了,卻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如今找上了他。
沈毅的案子便是晉王的案子,當初牽涉的人不在少數,他便是其中之一,從人人敬畏的大理寺官員,到如今的落魄,晉王的案子乃是癥結所在,因此這冊子被他失手賣出去之後,他心中一直就十分不安,然而秦莞的理由說服了他,近來京城之中頻繁死人的事他也再清楚不過了,抿了抿脣,男子道,“後面沒有了。”
他的語氣之中少了戒備,可他說話之時卻下意識的垂了眸子不敢看秦莞。
秦莞當即斷定他在說謊!
“你叫什麼?從前在大理寺當值?既然在大理寺當值,爲何如今成了尋常百姓?”
秦莞和藹的問着,男子又看了秦莞一眼,“在下已經離開大理寺多日了,既然郡主無惡意,那便讓小人走吧……”
男子說完想走,可白櫻卻還攔着他,男子便又看向秦莞。
秦莞微微一笑,“你不說,我也能查到,你還是說了比較好。”
男子咬了咬牙,看着秦莞面上的薄笑,到底還是垂眸道,“小人名叫趙迅,年前出事之後,小人做爲沈大人的隨官,被革職趕出了大理寺。”
晉王的案子可謂血洗了京城,趙迅做爲一個小小的隨官,只是被革職已經是萬幸。
秦莞看着趙迅,半晌,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裝滿了銀子的香囊。
趙迅一看秦莞如此,立刻梗着脖子道,“郡主這是什麼意思?!”
秦莞笑笑,又晃了晃手中的冊子,“這些冊子十分寶貴,沈大人的真跡更是墨寶,可不是幾文銀子就能買到的,這是我出的價錢,這冊子我也不可能給你了。”
說完秦莞手一揚,將香囊扔了過去,趙迅下意識接住,想了想覺得不妥,待要還給秦莞的時候,秦莞卻又轉身上了馬車,“沈大人是我十分敬佩的前輩,你既然是他的隨官,想來他生前必定十分信任你,以後好好生活吧。”
秦莞說完,白櫻也上了馬車,侯府的侍從調轉馬頭,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裡。
馬車裡,秦莞低聲道,“你在前面路口下來,跟着趙迅,看看他住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