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芸站在夏仁身邊,看着女孩明顯營養不良的身體,以及手臂上漏出那些傷疤,皺了皺眉。
夏仁沉默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你母親的?”
女孩回答說道:“來我家的叔叔,都是找她的。”
“那你知道你媽最後一次離開,是去哪裡了嗎?”
“大概知道。”
女孩頓了頓,大概是嘴有點幹,想咽一口唾沫,但是她的身體實在分泌不出過多的水分,所以反而被嗆地咳嗽了幾下。
總算平穩住呼吸,她說道:“應該是去了賭場,她總是去哪裡,有時候去一天,有時候兩三天也不回來。”
“這次去了多久?”
“五六天……記不清了。”
夏仁問一句,女孩回答一句,很是配合。
“賭場在哪裡?”
“在金沙街,走到最末尾,有個死衚衕,裡面左側有扇門,那就是賭場。”
夏仁從始至終都沒有進去臥室,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那麼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在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你爲什麼不去外面?”
這個問題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相信女孩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
房間大門沒有上鎖,雖然從外面進來需要鑰匙,但是在屋裡,只需要輕輕轉動一下門把手就能出去了。
只需要走幾步,出去,就能得救。
女孩仰起頭,後腦勺磕在牀頭的木板上,似乎答非所問:“媽媽總是說,我們不在了,她就能夠解脫,我們也能夠解脫,什麼痛苦都沒有,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擔心。”
“所以……”
所以即便把自己餓死在房間裡,她也不願意出去。
不對,她是爲了把自己餓死,所以纔不出去。
“我記得,你還有個弟弟。”
夏仁說着,目光望向女孩腿邊,那個被壓在被子下,一動不動的物體。
對於這句話,女孩只是低下頭,沒有迴應。
夏仁猶豫了一下,說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們走。”
女孩擡起頭,勉強朝他們笑了笑:“哥哥是個好人呢。不過,謝謝。”
能夠看出她有些意動,但還是拒絕了。
夏仁沒說什麼,和秦芸一起,離開了房間。
他們救不了那個女孩,對方已經決定放棄這個世界了,誰也沒辦法改變。
黑暗的樓道里,只有兩人下樓的聲音。
秦芸雖然也很想幫那個小女孩一把,但也知道對方的情況,肉體雖然能夠拯救,但是一個人的想法卻很難扭轉。
況且,他們還有許多麻煩的事情需要處理,沒那麼多時間去操心其他的。
“去他孃的!”
夏仁忽然低聲罵了一句,然後返身上樓。
要他視而不見,他做不到。
秦芸愣了愣,也趕緊跟上。
兩人回到六樓的房間,重新打開臥室的房門,卻看到牀上,那個女孩的身影不見了。
陽臺的窗簾被夜晚的冷風開,夏仁幾步走到陽臺,看到陽臺的窗戶打開了,那個枯瘦的女孩正吃力地扒着窗戶邊緣,想要翻身越過去。
若是再遲來一步,她或許已經跳下去了。
不過現在,她再也不會有機會得到解脫了。
夏仁抓住她後背的衣服,將她強行拽了回來,丟給秦芸。
緊接着,他又轉身掀開牀上的被子,但是那個小男孩早就沒有了呼吸,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將被子重新蓋上,夏仁盯着小女孩的眼睛。
“是我救了你,所以你的命現在是屬於我的。”
小女孩抿住嘴脣,她眼睛裡沒有憤怒等情緒,老老實實的,像一隻剛出生的小羊羔。
夏仁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他絕不認爲自己是在做善事,也不認爲自己因此拯救了誰。
他只是用暴力強行干預了別人的選擇,來滿足自己自私的想法。
二十分鐘後,後勤部派人來接走了小女孩,至於女孩弟弟的遺體,之後有警署方面處理。
至於女孩隨後的命運如何,還會不會自殺,夏仁則不關心。
“只要不是死在我面前就好。”
他想。
……
……
金沙街是一條老舊的街道,舊到一整條街道也不剩下幾戶人家。
從小在這裡長大的人大多都已經老去,而年輕人稍微有一些能力的,也早就往市區裡搬了。
不過雖然已經到晚上十一點,但是街道深處,卻停放着一排排豪車,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秦芸也將車停在路邊,然後和夏仁一起下車,按照女孩說的地址,朝着前方走去。
“總覺得有些安靜呢。”
秦芸打量着的四周,說道:“街道上也沒有賭場的人望風,感覺和想象中差距好大。”
“很正常。”
夏仁解釋說道:“賭場開在這種地方,估計是不怕警署查到,而且你看這些豪車,沒有身份的人根本開不起,這麼多人都來這裡玩鬥地主,說明賭場本身也是有背景的。其實賭場開在這種地方,最大的原因並不是害怕被警署查到,而是要隔絕普通人的視線而已。”
秦芸在遇到夏仁以前,一直醉心於研究,她雖然善於思考,但很多社會經驗還很缺乏。
走到街道末尾,兩人看到了一個死衚衕,這個衚衕口很小,並且裡面一盞燈都沒有,黑洞洞的,彷彿和周圍的牆壁融爲了一體,若是不特地留意,很容易就會忽略過去。
夏仁和秦芸對視一眼,走進衚衕。
左側的牆壁上真的有一扇木門。
木門顯得有些單薄,並且沒有上鎖,它的表面被塗成了黑色,看起來很是低調。
隔着門縫,夏仁能夠聽到裡面傳出的喧鬧氣氛。
兩人推開門,首先面對的,就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侍從。對方身材並不魁梧,但是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明,應該是負責引導客人的。
兩個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門外,侍從並不緊張,如果是普通人,他會毫不客氣地將對方趕出去,但是這一男一女樣貌舉止皆是不凡,並且氣質有股難以言喻的從容,使得侍從多留了兩個心眼。
他確定這兩人的身後再沒有其他人,便上前主動詢問道:“請問有會員卡,或是有會員推薦嗎?”
這種和普通人交涉的情況,通常都是由秦芸來。
她笑了笑,說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