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進了契兵營,成爲了一名大玉王朝的軍人,那麼自然要開始遵守軍營的規矩。
林葉在嚴家武館的修行,也從這一天開始告一段落,但絕不是結束。
說起來,武館中並沒有教會林葉多高深的武藝,多無敵的技擊,可雷紅柳和嚴洗牛,讓林葉理解了更高層次的東西,人間有暖,春風四季。
離開無爲縣的時候,林葉心中並無四季,更無春暖,只有凜冬常在。
婆婆的故去,是凜冬的開始,守善庫的消亡,是凜冬的盛極。
好在是契兵營並非每一日都要訓練,林葉作爲監察校尉,也比尋常士兵們要自由一些。
契兵,一半的時間在訓練,一半的時間去屯田,就在雲州城北。
原本北疆這邊戰事頻繁,從雲州往北二三百里的沃野全都荒廢着,已有數十年。
十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真是打疼了婁樊人,而大玉王朝在這之後也改變了策略。
在這之前已經和北疆鄰國冬泊結盟,擊退婁樊人之後,又與西北鄰國孤竹結盟。
冬泊與孤竹都是小國,冬泊人口數百萬,孤竹人口勉強百萬。
大玉十年來,不斷給冬泊與孤竹兩國贈送物資,協助兩國訓練軍隊。
以至於現在的冬泊,被大玉變成了北疆外的屏障,數百萬人口,卻有號召六七十萬人蔘戰之力。
這也爲大玉帶來了十年太平,雲州城北邊這數百里沃野,也到了重新利用起來的時候。
若能將這片屯田開墾出來,大概只需兩年,北野軍的糧草供給,便無需朝廷調撥。
按照北野王拓跋烈給契兵制定的規制,契兵共計十營,一營三校,一校三百六十人。
分營將軍正五品,皆由北野軍中選派人手調任,如景昇便是其中之一。
契兵營將軍正四品,如今士兵們還不知道,是哪位將軍被調了過來。
但每個人都知道,但凡是在北野軍中能做到將軍的人,哪個都不能惹。
這些將軍,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惹他們,等於惹殺神。
每個分營中,威將軍一人,都尉一人,監察校尉一人,校尉三人。
這些,便是契兵分營將領的主要構成。
作爲監察校尉,林葉現在面臨的問題和其他幾名校尉不一樣。
其他三個校尉覺得頭疼的地方在於,這些契兵真的是不好管,個個都有些桀驁。
林葉和他們的問題不一樣是因爲,林葉現在手下還沒人,一個都沒有。
其他校尉手下的新兵,他們大概是覺得契兵營不似北野軍那般規矩森嚴,所以還不懂收斂。
第一天,打架的事就有三十七起,一對一的二十六起,一羣人打一個的十起,一個人打一羣的人一起。
這一起,是林葉乾的。
他回自己營房的路上,有幾個人對他指指點點,說他就是那個第一天就被軍法處置的監察校尉。
還說這樣的小白臉,七八成的可能是因爲被郡主看上了,送來契兵營鍍金,所以連將軍都看不上他。
若沒有這句話,林葉也就懶得搭理了。
畢竟這和他來雲州之初不一樣,他不需要這樣的人練手。
他先是打翻了那幾人,然後用繩子把人都綁起來,拖拽到這幾人的校尉面前。
那校尉叫趙有志,顯距境四芒的高手,才二十八歲,以他天賦,入拔萃境應該不成問題。
他自己手下人被打,他身爲校尉,想要讓自己手下人歸心,他必須出頭。
於是,他也被打了。
捱打的時候他還罵了一句帶娘字的,所以被按着打了一段時間。
一開始,趙有志想着,你一個啓明境一芒的人,拽什麼?
縱然都說你是史上第一啓明境一芒,那他媽不也是啓明境一芒嗎?
所以他被打的慘了些,是咎由自取,鼻樑骨都斷了,是理所當然。
林葉從趙有志的營房裡出來,他身後倒下了六十幾個人,一營三百六十人,被他幹翻了六分之一。
第二天一早,將軍景昇升帳。
他站在桌案前邊,掃視一眼後問:“趙有志,你臉怎麼了?”
昨天挨的打,當時只是滿臉血,現在看起來血是沒了,可腫的如同豬頭一樣。
一隻眼睛勉強能睜開,一隻眼睛完全封住,眼皮腫起來的都和包子似的那麼大。
他用那勉強睜開的眼睛瞪着林葉:“他!”
然後他看向景昇:“將軍,監察校尉林葉,無故毆打士兵,我去問他爲何如此,也被他打了!”
景昇問:“你境界如何?”
趙有志:“卑職......卑職顯距境四芒。”
景昇:“丟人嗎?”
趙有志低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是那臉已經紅腫到了極致,也不會再被人看出來另外一種臉紅。
“此事我已知曉。”
景昇道:“監察校尉林葉,昨日遲到該罰,本將軍已經打了他十五軍棍,你們也都知道。”
他掃視衆人道:“可是趙有志校中士兵,背後辱罵林校尉,這種事也是觸犯軍規。”
他走到趙有志面前:“幾個人,其中一個什長,啓明境二芒,四個士兵,雖然沒有入芒,可也都是身強體壯之輩,五個打一個,輸了。”
他看着趙有志語氣譏諷的說道:“然後被人家挑了一個校,三百六十餘人,被放翻了六十幾個,有臉告狀?”
他轉身看向門外親兵:“昨日挑釁林校尉的五人,驅逐出契兵營,永不錄用。”
“是!”
他手下親兵立刻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數人,大概用不了多久,那五個人就要告別契兵營了。
景昇回頭看向趙有志:“我暫時不處置你,是因爲你捱了這頓打,你身爲校尉,有迴護手下之心,這還勉強說的過去。”
趙有志低下頭,一低頭就腦袋充血,臉腫的更難受。
可不低頭,心裡更難受,面子上也難受。
景昇又走到林葉身邊:“你身爲監察校尉,直接動手打人也不對。”
林葉看着他,不說話。
景昇也沒和他多說些什麼,看向其他校尉說道:“治軍之事,不可馬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林校尉犯錯,我來治他,別人犯錯,他身爲監察校尉,自然有權處置。”
他聲音提高:“記住了嗎!”
“記住了!”
衆人立刻應了一聲。
景昇這才問林葉:“你有什麼話說?”
林葉:“要人。”
景昇道:“你是監察校尉,按照大將軍制定的軍規,監察校尉可在分營之中挑選人手,監察衛人數不得超過六十人。”
林葉:“全營一千餘人,我可任選士兵?”
景昇:“可以,但批不批,我說了算。”
林葉:“好。”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將軍召集全營,我要挑選監察衛。”
景昇點了點頭:“可以,正好今日就要開練,也要召集所有人集合。”
沒多久,隨着營中角聲響起,這羣還帶着懶散和不服的傢伙們,就放羊一樣往校場上走來。
城南這片地方空曠,契兵營佔地極大,每個分營都有自己的校場。
景昇站在高臺上,看着這些人毫無規矩的樣子,臉色就變得有些發寒。
“鳴鑼三次,每次間隔五十數,三次之後沒有站好的,打。”
隨着他一聲令下,親兵開始在高臺上一邊敲鑼一邊喊,鳴鑼三次不到位置者,軍法處置。
有人開始往前跑,有人還是那般懶散,年輕人就是這樣,也許並不是真的很牛批,只是想表現的牛批一些。
三次鳴鑼之後,景昇擡手一指,他的親兵隊拎着木棒就衝了上去。
片刻後,數十人就被打翻在地,不還手的打倒就算結束,還手的打到不動算結束。
校場上的契兵看着這一幕,一個個臉色都有些變化。
景昇吩咐道:“所有捱了打的,到校場上負重二十斤,馬步一個時辰,堅持不住的再打。”
親兵們一人一個,拖拽着那些捱打契兵的軍服,直接都拎到了校場一側。
經此一事,下次就不會再有人覺得自己與衆不同是比較拉風的表現。
景昇看了林葉一眼:“以後這些事,你的。”
林葉點了點頭。
他邁步上前,掃視了一下校場上的契兵,士兵們知他身份,大概也猜出他要選人了。
其實誰不想做監察衛?
最起碼顯得威風不少,只是從一千餘人中選出六十個,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有幾分機會。
林葉掃視一週後問道:“昨日已經下發契兵軍規,有幾人背的出來?背過來的,上前。”
這一千餘人的隊伍啊,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纔有稀稀拉拉的六七人上前。
林葉見他們上來後說道:“背。”
這六七人開始背誦軍規,有人背的滾瓜爛熟,有人磕磕絆絆,但也背下來了。
林葉點了點頭:“你們從今天開始,是契兵蘭字營的監察衛了。”1
可這一共才七個人。
林葉回頭看向景昇:“可以了。”
景昇:“這才七個人,你確定監察衛只七個人跟你便足夠用?”
林葉指了指校場一側:“我數了數,剛纔捱揍的一共五十一個,他們我都要了。”
景昇:“林校尉,你這樣是不是過於草率?”
林葉:“將軍批不批?”
景昇沉默片刻,點頭:“一羣爛慫,給你就是。”
林葉行了個軍禮:“謝將軍。”
景昇下令各校先進行隊列操練,所有校尉都去帶隊,都尉姜生尚負責巡視各校。
於是,這高臺上就只剩下了林葉和他。
他問:“那七個人能背過來軍規,你都留下,我能理解,畢竟這樣的人才懂得什麼是規矩,別人都不當回事,他們當回事,說明他們素質更高,可你留下那五十一個捱打的,爲何?”
林葉道:“你親兵打過的人,最起碼記恨你的親兵,我不希望監察衛的人,和你親兵走得近。”1
景昇隨即瞪了他一眼。
林葉道:“至於你說那些能背誦軍規的,你解釋的很好,但我不是那樣想的,留下他們,是因爲我沒背。”4
景昇再瞪一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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