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女將軍（1）
城北，青溪觀。
燈火昏黃，藥香從爐上嫋嫋飄散。
東方振天猛然睜開眼睛，扭頭看到江垂星化成的男童就躺在自己邊上，緩緩放下心來。
她聽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悄悄轉頭看過去。
只見一名身着墨色道袍的道士坐在蒲團上，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歲，長髮束成馬尾，髮梢卻呈現灰白色。東方振天心道：頭髮應該是從髮根開始白吧，怎麼會發梢白呢？好奇怪。
他左臂抱拂塵，右手單手立掌於胸前，掌中纏着幾圈佛珠。那佛珠通體烏黑，其上金色佛咒在油燈之下散發出柔和光暈。
東方振天不可思議道：“一果陌僧地方，你竟然睡得着，有危險雜個辦？”
“做撒子，嚇勞資一跳！”
兩人縮在被窩裡暖了一會，東方振天便按捺不住好奇心：“道長，我們現在是在哪裡？離都城遠不遠？”
“唔……”東方振天昏昏欲睡，強撐開眼皮，“多謝道長。” “繼續睡吧。”道長起身出去。
那人笑眼彎彎，把碗遞給她：“山上是有些冷，你就在牀上吃吧。”
不知爲何，東方振天冥冥之中感覺其他幾個人不會落到太遠的地方，極有可能就在都城內。待他們身體好一些，肯定是要去尋人，於是便道：“有，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兩人說話間，江垂星眉頭微微蹙，猛然從牀上坐起來，看見女童端着碗一臉驚詫的看過來。
畢竟，能影響小世界存亡的事，絕非小事。
肖紅帆面容偏英氣，一雙眸子有若點漆，目光湛然，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嗯？”宴摧精神一振，面上卻適時透出幾分疑惑，“你接手肖家軍？他們不反對嗎？”
“江垂星！勞資早晚要殺咯你！”東方振天咬牙切齒道。
兩人爬下牀，衝清虛道長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江垂星往旁邊挪了挪。
肖紅帆直接坐在牀沿，沒有勸慰，只道：“阿南，我要接手肖家軍了，你來給我做軍師吧？”
江垂星覺得自己很冤枉：“誰讓你突然踹我一腳！你這是咎由自取，爲什麼要殺我，好不講道理！”
江垂星小臉爆紅：“好。”
“呼。”江垂星以爲東方振天喊自己吃飯，很自然地從她手裡接過碗，呼嚕呼嚕吃起來，含糊道了句，“謝謝。”
東方振天愣愣地“嗯”了一聲，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清虛道長不知想到什麼，嘆了口氣，目光悲憫：“那你們先安心在這裡住着吧。”
清虛道長坐在火塘邊，溫暖的火光映照在他如玉面容上，整個人像是披上了一層柔和聖光。
他雙目微闔，口中唸誦《大悲咒》。
原身平時嬌滴滴的一個人，宴摧學不來，只好裝作大受打擊，消沉寡言的模樣：“坐下說話吧。”
那人聽見動靜，微微轉頭，白皙清俊的面容上露出溫和笑容：“你醒了？”
兩人吃完一碗小米粥，感受到肚子裡暖呼呼一團，總算覺得活過來了。
“不知……”東方振天看了一眼道士手上的佛珠，有點遲疑，“道長如何稱呼？”
清虛道長和善笑笑。
宴摧回頭，便見一素服婦人擡手撥簾入內。
門口停了一輛低調地青棚馬車，一名素衣鬢邊簪白花的高挑女子從側門進府，在一個婆子的引領下去了內院。
東方振天翻了個身，發現江垂星早已經無憂無慮的睡着了，氣得她一腳踹過去。
他進塵芥是爲了清除塵核執念，現在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因此方纔聽聞肖夫人前來拜訪，便立即讓人請進來。
說好聽點，他有一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灑脫。
結果就是兩人開始較勁搶被子，搶着搶着，就昏睡過去了。
“勞資一定是餓傻了。”東方振天使勁閉上眼睛，重新睜開。
東方振天不好意思道：“謝謝您救了我們……”
東方振天沒好氣地又踹了他一腳：“死豬不怕開水燙。”
來人名叫肖紅帆，是原身的閨中密友，因是家中獨女，便招了個贅婿，日子過的倒也不錯，可惜她那夫婿這回也在攻打小陳國時戰死了。
“你怎得瘦成這副模樣了？！”肖紅帆眼中水光浮動。
他愣了一下，轉眼便見自己的手正糊在東方振天的臉上，手掌下面的女童面上表情宛如山雨欲來般陰沉。
江垂星猛地睜眼，習慣性地伸手摸向牀頭的刀，結果沒有碰到熟悉的刀柄，反倒是“啪”地一巴掌打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上。
江垂星非但沒有回來，反而使勁裹了一下被子。
十個道士裡面得有一個叫清虛的吧？如此大衆的名字，與這般特別的道長有點不搭。
“貧道清虛。”
“夫人，肖夫人來了。”
“能。”東方振天艱難從被窩裡鑽出來，嘶了一聲，又抖着身子飛快鑽進去。
東方振天尚未來得及發作，手裡突然又被塞了一碗，這才小聲罵罵咧咧地作罷。
翌日清晨，將軍府。
他絲毫不介意東方振天的無禮，起身去火塘上取下陶鍋，盛出兩碗黃澄澄的小米粥，端到牀前小几上：“能起來嗎？”
“給勞資滾回來，漏風了！”東方振天怒道。
“這裡是青溪觀，距離瞿國都城只有七八里路。”他擡頭看向東方振天，“你們可有親人在城中？”
江垂星打個哈欠：“現在隨便來個人都能掐死我們，就算有危險也沒辦法，多掙扎幾下子又能怎麼樣？睡吧，少想些有的沒的。”
宴摧生無可戀地躺在牀上坐小月子。
通過歸一樓提供的消息來看，這個塵芥宛如一個真正的小世界，龐大而真實，但在宴摧看來，只要存在塵核，世界就一定會圍繞着某個人轉，摸清脈絡，順藤摸瓜，找到此人不難。
“夜深露重，快回被子裡暖着吧。”清虛道長虛扶起二人，聽見江垂星肚子咕咕叫，“你們餓得太久，一次不可進食過多，一個時辰後可以再吃。”
“他們”的範圍很廣，可以是朝臣，可以是肖家軍，也可以是皇帝……從原身記憶中，可以看出瞿國乃至整個天下都極少有女子掌權的先例。
“是聖上的旨意，這次滅小陳國代價極大，聖上好戰，朝中將領早就不夠用了。”肖紅帆灼灼目光暗淡下來，嘆了一口氣，“平章本不應該死，他是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