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容猝然擡頭。
就見上面房樑上,不知何時坐了個男人。
黑暗裡,她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
陸容立即起身,防備道:“你是誰?”
“我是誰?這話問的好。”
男人倚着房樑,一條腿微微屈起,小臂隨意搭在膝上,好整以暇的語氣。
“你覺得我是誰呢?”
陸容微眯起眼。
能在她毫無察覺時出現,此人不但厲害,而且必在此時的她之上。
不宜硬碰硬。
“我怎知你是誰?你真是好笑,自己突然出現,還來問我知不知道。”
陸容一邊說着,一邊往窗戶邊不動聲色的退着。
豈料男人一眼看穿,不緊不慢道:“跑什麼?我又不會對你動手。”
陸容頓住。
男人續道:“不過,小姑娘,你話問反了吧?我的地方,你問我突然出現?難道不該是我問你這個不請自來之客?”
他聲音聽上去略帶幽冷,可語氣不疾不徐,給人一種他似乎是在與熟人敘舊的錯覺。
陸容擡頭,定定看他:“你住在這兒?”
“不明顯嗎?”
男人微微擡手,活動了下關節。
簡單一個動作,卻帶給陸容無形中的壓力。
陸容定神,隨時準備離開,道:“長生村裡,我並沒有見過你這麼一號人。”
自回溯法陣裡來時不曾見過,對方也不像是暗盟的人。
若是暗盟的人,此刻早該跟她動手了。
男人低低笑了聲,身子動了動,忽然翻身跳下來。
陸容立即後退,警惕的準備出手。
誰知***住後,卻沒其他動作了。
他背對着陸容,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衣服,隨後轉身,兩步走到牀邊坐下,長腿交疊,擡頭悠悠的看向陸容。
藉着窗外透進來的隱約光線,陸容約莫看清楚了點他的面容。
這是個極年輕的男人。
五官端正而乾淨,神色淡淡,眸光幽深,暗藏陰芒。
但他看向陸容時,脣角微翹,是種挺違和的和善。
“你來過長生村?我怎麼不知道?”
“難道你在這兒住了很長時間?”陸容見他沒有殺意,敏銳的試探。
男人頷首,“確實挺久,久到我都記不太清時日了。”
“長生村裡那夥人,你跟他們是一起的?”
陸容手摸到後腰,按住那裡的匕首。
“你說外面巡邏的那些人?”
男人笑了聲,陸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聽出了一絲譏誚。
“是一夥,也不算一夥吧。”他沒什麼表情的說,“他們想拉我一起做些事,我不願意,他們就把我關在這兒,逼我答應。”
陸容也面無表情:“以你的身手,會是被關得住的人?”
男人嘖了聲,“小姑娘,人還是要傻點的好。太聰明的,我不喜歡。”
話音一轉,男人又突然道:“你是來找人的吧?你要找的人,在西南六百米外的祭臺下面。”
陸容猝然看向他,瞬間拔出了匕首。
“你到底是什麼人?!”
“激動什麼?”男人含笑道,“放心,我不會跟你索要報酬的。”
陸容纔不信。
她與這男人素昧平生,對方不但知道她是來找人,還把線索給她,說是好心,誰信?
可她又確實不知道男人到底想做什麼。
男人望着陸容,忽的半側過頭去,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你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什麼意思?”
陸容警惕的盯着他,才說完,外面忽然響起了些動靜,像是一些人急匆匆的過來。
她臉色微變。
男人倒是不急不忙,擡手指了下左邊對面的窗子,幽幽道:“會翻窗?那就從這邊走吧。這個方向沒人。”
他的態度叫陸容琢磨不透。
但外面的動靜確實越來越大,陸容這時候沒法從原路走。
男人指的方向確實也是唯一能走的路。
沉沉的看眼男人,陸容撇過臉去,快步走過去。
確定男人似乎真的沒有阻攔她的意思,陸容加快速度到窗邊,推開窗子時,她鬼使神差的回頭。
正對上男人投過來的打量目光。
“怎麼?”男人歪了下頭,看着她緩緩笑了聲,“不捨得走?這可不行,叫他們看到,你會被扒層皮的。”
“你到底是誰?”陸容皺眉,“你見過我嗎?爲什麼要幫我?”
“這算幫嗎?”
男人漫不經心的換了個姿勢坐,懶散的說:“你說是便是吧。若是聽我的話,你最好現在就離開長生村,別回來了。”
外面的動靜似乎已經近在咫尺,陸容最後深深的看了眼男人,縱身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男人視線裡。
男人一動不動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片刻後,他嘖了聲,喃喃道:“像,真像她。”
話音才落,房門被人敲響。
男人懶懶的說了聲進。
下一刻,有人輕輕推開房門,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就站在屏風前,隔着屏風恭敬的說:“少主,那女人不肯喝藥,昏過去了。呃……您不讓我們碰她,我們不敢強灌她藥。”
男人擡眸,眼底一片陰冷。
“她既想死,那便別管她了。”
那人嚥了咽口水,擦着冷汗道:“是。”
說完,他就要退出去。
餘光一瞥,卻忽然注意到旁邊窗子是開着的。
他臉色一變:“少主,您這……闖進來人了?”
平時,沒有裡面那位的吩咐,壓根沒人敢過來,那位也不是個會走窗子的人。
只會是有旁的人闖進來。
男人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那人一聽,噗通一下跪倒,連忙道:“是屬下的疏忽,請少主喜怒,屬下這就……”
“我何時說過我生氣了?”男人幽幽的說。
那人方要應,反應過來男人的意思,懵住。
“那您……”
他餘光透過屏風竹節的縫隙,隱約瞧見男人似乎在牀上躺下了。
男人含笑的慵懶聲音清楚落在他耳裡。
“吩咐下去,不必找人了。這幾天,村子裡巡邏的人也可以少些,沒事,不要在外面走動。”
免得嚇到人,真把人給逼走。
屏風這邊跪倒的人聽的一臉懵逼,茫然的應下退出去。
什麼情況?
這位今晚心情似乎還不錯??
連闖進來的人,都不計較了??
屋內。
男人枕臂躺在牀上,望着上方,似乎是在出神。
良久,他想起方纔看到的陸容,忽而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晦暗。
如果真是她,單單只是看他一眼,他就該興奮起來了。
可他毫無波瀾。
果然,最終也只是像而已。
不是她,誰都不會成爲她。
男人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六角指環,摩挲着環面,輕聲呢喃:“阿立,姜立頂替了你的身份,卻又不願幫我復活你。沒關係,你等我……我會復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