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看着江子笙拿出的結賬單子,緊緊盯着回春堂三個字,嗓子驀地一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難道掌櫃也不清楚這事嗎?這上面可有你的簽名啊。”
江子笙聲音不輕不重,手指輕輕地點在了賬單上的簽名處,身上帶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掌櫃嚥了咽口水,盯着江子笙足足四五秒之後,才道:“您是?”
“我就是回春堂的東家江子笙。”江子笙面無表情地報上自己的大名,“我希望掌櫃能夠好好配合下,您應該知道我們武賢王府的手段。”
武賢王府是一個巨大的靠山,偶爾拿出來用用,效果還是很好的。
掌櫃聽到江子笙這般話,腿肚子猛的一顫,險些沒有從椅子上摔下來。
沒想到眼前這個青澀少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江大夫,更重要的是她還是武賢王的兒媳婦。
他替採購的人做假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回春堂的單子他是做的比較細心的,卻沒想到還是被江子笙發現了。之前他還以爲江子笙是一介女流之輩,只是精通醫術而已,卻沒想到她本人也是這麼的聰明。
“草民見過世子妃。”掌櫃哆哆嗦嗦的彎下腰,緩緩地擡頭,忐忑不安地觀察江子笙臉上的表情。
江子笙現在完全就是一張撲克牌臉,不喜不悲的樣子,哪會讓掌櫃看出什麼端倪。“掌櫃,我來這裡並不是要你行什麼禮,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把事情說出來吧,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
江子笙這話對掌櫃來說已經算是威脅了,不過就算江子笙不威脅他,只要報上自己的名字,掌櫃就不敢再對她隱瞞了。
“世子妃,您稍等下,草民現在就去拿正確的賬單給你。”掌櫃說着,挪動着略微龐大的身子,走進一間房子中。
沒過多久他便拿着兩三章單子出來了,哆哆嗦嗦地遞給江子笙。
江子笙拿起原本的結賬單子,跟回春堂的一對比,赫然發現,這兩三個月以來,光是阿膠的貪墨就已經高達三千兩。
“呵,沒想到我們回春堂還養了一頭喂不飽的狼啊。”江子笙冷漠地勾起脣角,拿起原本的單子,目光掃向臉色蒼白的掌櫃,“這單子我就拿走了?”
“您拿,您拿。”掌櫃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就算江子笙拿下他的整家阿膠店,他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夏流殤一直在旁邊看着江子笙乾淨利落的手段,眼睛裡都冒出了崇拜的綠光。
“師傅,你實在是太厲害,不但一眼就看出賬本上的問題,還能夠讓這掌櫃如此的服氣。”
江子笙睨了夏流殤一眼,扯起了嘴角,“你呀,這些事情你也得學學,不能只會光讀書,又不是什麼書呆子。”
“知道了。”
夏流殤一副受教的樣子,興奮地扯起江子笙的衣袖,突然又想起江子笙其實是女兒身,又訕訕地放下了手。“師傅,我們,我們現在去長生藥鋪吧。”
“好。”江子笙點頭,歪着腦袋跟在夏流殤的後面。
她有的事情一直有些想不通,夏流殤年紀明明比她大,做的事情卻比一般的小孩的要幼稚。不過還好他在大事上還是有些分寸的,不然她也不敢將玉麟回春堂丟給他管。
不過他還是太年輕了,得多多歷練才行啊。
江子笙微微嘆了口氣,原本她是想將玉麟的回春堂給素顏管的,卻沒想到素顏自從那次跟她吵架之後,就一走了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又在做些什麼。
“師傅,你快點。”夏流殤轉身對江子笙喊道。
“哎,好。”
江子笙連忙加快腳步追上了夏流殤。
長生藥鋪也是玉麟最大的藥鋪,比慧霖阿膠坊要高檔了許多,一共有七層,修繕的跟小小的玲瓏寶塔一般。
江子笙還是用之前的手段,很快便得到了長生藥鋪的賬單,同樣也發現這兩三個月內回春堂多支出了好幾千兩的銀子。
兩者相加起來,竟然高達八千多兩。這對於一般點的人家來說也算是一個天文數字,要知道普通的人家,三四兩就能過一年了,而今這幾個月回春堂的張叔就從裡面貪了八千兩!
江子笙一張臉冷的冰塊一樣的,二話沒說直接就殺回到了回春堂。
“採買的張叔呢?”江子笙暗暗地剋制住自己的火氣,她自己都有些怕,自己這火性上來,會把整個回春堂都拆了。
“張叔今天沒來。”
正在拖地的小廝看到江子笙一張陰沉的臉,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幾步。
江子笙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被她帶的暈頭轉向的夏流殤,“現在帶我去張叔那裡。”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他不來上班,那她就去他屋子裡找。
“師傅,你要不要先消消火?”夏流殤說着真的就拿起了旁邊的一壺涼茶,給江子笙小心翼翼地倒上了一杯。
這天氣本來就熱,江子笙火氣上來,整個額頭都布上了汗珠。她接過夏流殤手中的涼茶,三兩下便喝到了底,見不解渴又喝了一整杯。
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纔跟着夏流殤前往張叔的住處。
江子笙原本以爲那個張叔貪墨了她好幾千兩銀子起碼也該蓋個兩層的小木樓,結果是一所四面漏風的小破草屋。江子笙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榻上正睡着一個孩子,看到江子笙進來的時候,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你,你們是誰?你們是來買我的人嗎?”小女孩有些害怕江子笙,卻還是鼓起了勇氣問了話。
江子笙蹙起了眉頭,仔細地打量了小女孩兩眼,“你是張大福(張叔)什麼人?”
“他是我爹爹。”小女孩咬住脫皮乾裂的嘴脣,手腳無措的擺放着。
江子笙的疑惑更加深了,望了望這個家徒四壁的小草屋,輕輕地走到小女孩面前,拉過她細的跟麻桿一樣沒有區別的手。
除了輕微營養不良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
看來這個張叔並不是貪墨銀子爲了給女兒治病,那他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江子笙從袖中拿出一塊麥芽糖遞給小女孩,溫和地道:“小姑娘,你爹爹去哪裡了,可以告訴我嗎?”
或許是聞到了麥芽的香氣,小姑娘饞嘴的舔了舔舌頭,試探性地伸出手,久久才接過江子笙手中的麥芽糖,小聲地嘀咕了句,“爹爹說,糖是有錢人家吃的東西。”
“你喜歡吃糖啊?”江子笙又拿出幾塊麥芽糖出來,“只要你告訴我你爹爹去哪裡了,我就把這些糖給你好不好?”
小姑娘終於點點頭,一邊咬着麥芽糖,含糊不清地道:“爹爹去飄飄凌凌那了。”
“什麼飄飄阿姨?”江子笙疑惑地道?
小姑娘沒有說話,而是從榻上爬下來,走到了門口,手指指向不遠處的一座裝飾奢華的高樓。
江子笙看到那樓的時候,整個人的臉色就變得不好起來,向着小姑娘說了聲謝謝,身形一動,直接運用起身輕如燕,向着高樓飛去,把跟着身後的夏流殤,遠遠地甩到了腦後。
江子笙的速度極快,半刻鐘不到,就來到了高樓之處,看着飄紅院三個字,臉色就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所幸她現在是男裝不然還真的進不去這個鬼地方。
江子笙直接大步踏進了飄紅院,一股濃濃的脂粉味道,瞬間在她的鼻端上瀰漫着,那味道嗆的可以。
江子笙嫌惡地揮了揮,一個妖冶的女子就趴到了江子笙的懷裡,有些疑惑地看了江子笙一眼,嬌笑一聲,“小哥的胸肌還蠻發達的嘛。”
說着還想伸手摸江子笙。
江子笙拿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帶着她轉了個圈,小手禁錮住這個妖冶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姑娘,你知道張大福在哪嗎?”
那妖冶女子一聽江子笙是來找人的,立即就沒了興趣,見鬼似地從江子笙懷裡出來,白眼一翻,“臭流氓,還想吃老孃的豆腐。”
“……”
貌似投懷送抱的是那女子,不是她吧?
江子笙汗顏的扯了扯嘴角,從荷包裡拿出一錠銀子,隨手拉過一個妝畫的稍微清淡一點的女人,淡笑道:“姑娘你知道張大福在哪嗎?”
那女子看到江子笙手上的銀子立即雙眼放光,連連對江子笙拋着媚眼,“就在二樓的第一個包廂,公子啊,您要不要去我房裡坐坐啊?”
江子笙將她低低的衣襟拉開,直接把銀子丟到了她高深莫測的溝裡,微微晚脣,“謝了。”
來到之前女子說的包廂,江子笙剛想敲門,便看到一臉紅脣印的夏流殤踉踉蹌蹌的跑了上來,臉紅的跟大閘蟹一樣。
“師傅,這兒的姑娘真熱情啊。”
“辦正事。”江子笙說着直接將包廂的門踹開,順便把夏流殤給推了進去,自己則躲在牆壁邊,聽着動靜。
隱隱約約地她便聽到了穿衣服的聲音,顯然是好事纔剛剛辦完的樣子。
“夏管事,你也來玩啊?”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
“張叔,沒想到你一把年紀還玩這個啊。”夏流殤特意將張叔兩個字咬得重重的。
江子笙確認無誤之後,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看着滿地的狼藉,和衣裳不整的張叔,眸光冰冷,脣角向上挑了挑,“張叔,幾個月不見你沒忘記我是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