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湖,莊爸的農家院——現在應該叫莊記酒莊了——出現了一片騷動。
疾控中心發佈的通知,以及藥監局的到來,讓一羣人茫然失措,該怎麼辦?
你們看,疾控中心下通知了不說,連藥監局都來檢查了,專家的話,你們都不信?
很多正在排隊的人都動搖了,這到底要不要買?
但藥監局很快就碰了一鼻子灰,他們是厲害,但是藥物監管部門再怎麼厲害,也查不到食品酒水上面啊。那是另外一撥人的事。
藥監局執法車的後面,於亮也坐在一輛車裡,擺弄着手中的手機,把疾控中心的通知,以及藥監局的查封作爲證據發到了逼乎上。
這頓時引起了逼乎上“反酒派”的狂歡。
旁邊,喬娜也在擺弄手機,不知道在寫什麼,看到他發了通知,扯了扯嘴角。
但是他的圖片剛發上去沒幾秒鐘,就看到幾個藥監局的人回來了。
“他們怎麼還在賣?你們沒查封?”
“查封?”藥監局的人沒好氣道:“人家是賣酒的,不是賣藥的。”
“可是……”於亮道,“他們買酒回去,是爲了治流感啊,這是非法藥用……”
“我還買白酒給傷口消毒呢!”那藥監局的小夥子道,“要不要把賣白酒的都抓起來?”
於亮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張大嘴巴,就像是一隻蛤蟆。
喬娜笑得前合後仰,看到於亮吃癟他很開心。
突然間,於亮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道:“他們的這個名字!祛病藥酒!一定不合適!對,叫藥酒,必須是藥品吧……”
藥監局的幾個對望了一眼,無奈只能再次轉身,向農家院門口走了過去。
“你們怎麼又來了?”老李一臉警惕地看着藥監局的這幾個人。
藥監局的人真是很無奈啊,我們也不想當這個惡人啊。
“你們這個祛病藥酒的名字……”話音未落,就看到一張文件遞了過來。
莊不遠站在老李身邊,遞過來了一張紙質文書。
“保健食品經營許可,經鑑定,全能莊園公司的如下產品營養豐富、有機天然,含有多種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達到了保健食品的標準,其產品如下:……”
後面列了一大堆產品名稱,其中赫然就有“祛病藥酒”這個名字。
食品和藥監是一個部門,對各自的工作很熟悉,看到這文件,藥監局的人頓時就知道,這個藉口又無效了。
“沒事了,我們這就走……”藥監局的一個工作人員走之前,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那個,老闆……其實我也想買幾瓶藥酒,你們什麼時候關門啊,我下班再過來還來得及嗎?”
“留我個電話吧。”莊爸把自己的手機號報了上去,“晚上來之前給我打電話。”
“多謝,多謝!”藥監局的工作人員連連拱手,幾個人上了車。
看到藥監局的人直接走了,於亮面色很不好。
喬娜站在車門前,笑着看着前方。
莊不遠一隻手扯着小點點走了過來:“多謝了,喬醫生。”
上次帶着小點點去打預防針的時候,喬娜很喜歡小點點的堅強,說如果小點點有什麼併發症,及時通知她,所以倆人互換了聯繫方式,剛纔在來的路上,喬娜就已經發短信給她了。
不過,喬娜的電話,其實用處不大,因爲莊園裡有安丹月這個大律師在,幾乎所有法律豁免可能存在的漏洞,她都會及時補上,這手續也是她跑下來的。
此時小點點看到喬娜,委屈道:“醫生姐姐,我的胳膊好痛!你不是說打完針很快就不痛了嗎?”
“讓我看看。”喬娜向上掀起小點點的袖子,看到她的胳膊都有點紅腫了,頓時嘆口氣道:“是有點過敏了,不過還不嚴重,應該很快就好了,小點點是個堅強的孩子……”
“醫生姐姐,打預防針好痛,我們不打好不好?”小點點又問喬娜。
喬娜一愣。
“剛纔幼兒園來電話了,明天組織打流感預防針。”莊不遠對喬娜嘆口氣,“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買了很多藥酒去做實驗了嗎?不是很成功,很有效嗎?”
喬娜能說什麼,到最後也只是嘆一口氣,對小點點道:“明天小點點去幼兒園的時候,告訴老師,就說小點點剛剛打了狂犬疫苗,不能打流感疫苗,醫生就不會給小點點打針了。”
“謝謝姐姐!”小點點開心地抱住了喬娜的腿,然後看了一眼莊不遠,又看了一眼喬娜。
看到這小傢伙的眼神,莊不遠就明白了。
小點點這是又在下意識地對比誰比較厲害了。
這小傢伙啊!莊園裡的小傢伙,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走吧,你還想說什麼?”和小點點告別之後,喬娜白了一臉於亮。
於亮不說話。
“別以爲讓疾控中心下通知就是你的勝利,你那只是學術霸權!”喬娜道。
“我們這是科學……”
“科學不是不容置疑,不容辯駁,不是利用個人權威而反對任何不同的聲音,科學不是宗教,科學也不是上帝!科學是爲了讓人類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而不是讓人類屈膝匍匐在它的腳下!”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完全正確的理論,也不存在不曾出錯的人,愛因斯坦還反對量子力學呢。
“於亮,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區別在哪裡嗎?”喬娜問於亮。
於亮滿臉茫然。
“我是一個醫生,我關心的是人;而你只是一個病毒學家,在你眼裡,其他人只是一連串數字而已。”
莊不遠還沒走遠,聽到喬娜的這句話,他有些驚訝地回過頭來,深深地打量着喬娜。
這個女醫生的這一番話,讓她突然之間,像是沐浴在了神聖的輝光裡,莊不遠久久不能言語。
喬娜倆人開車回到了疾控中心,於亮有些羞愧地向自己的導師彙報自己出師不利,高田卻是非常淡然道:“我已經知道了,放心吧,我找了衛生部門,他們已經去檢查這家酒坊的衛生條件了,好了別閒着了,給醫生們分發新的抗病毒藥物……”
喬娜一愣,連忙低頭髮信息給莊不遠:“莊先生,衛生部門要去檢查。”
“已經來了。”莊不遠的信息回過來。
喬娜擡頭,深吸了一口氣,對身邊的於亮道:“於亮,我發現我之前錯怪你了。”
什麼?於亮一喜:“喬娜你終於理解我的苦心……”
“在你的眼裡,患者只是數字。在你老師的眼裡,他們都是錢吧。”
喬娜看着那道貌岸然的高田,此時此刻,他身上州內頂級病毒學家、高級顧問的光環,忽然之間都已經黯然褪下,剩下的只有一具散發着腐臭的皮囊。
……
夕陽西下,農家院前一片狼藉,莊不遠站在莊爸的農家院門口,看着衛生部門把一份“停業整頓通知書”交給了莊爸。
整頓的原因是“在食物生產區域養狗”,要求停業整頓七天,然後再次檢查。
二妞:“汪?”
你纔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莊爸有些茫然,有些憤慨,也有些疲憊。
天已經黑了,他昨天一夜沒睡好,今天又忙活了一天,其實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了,但是他忙碌卻喜悅着。
不只是因爲錢,還是因爲這種被認同的感覺。
突然間,這一切都被擊垮了。
“爲什麼?”莊爸喃喃低語。
“爲了錢。”莊不遠道。
“我可以降價……免費也行啊……”莊爸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黑了。
在他的心目中,自己這就是個小酒坊而已,有什麼值得大人物惦記的呢?
但他不知道,一支流感疫苗80塊錢,虛城一千多萬人,那是多少錢?
再加上抗病毒藥物呢?全州呢?全世界呢?
看莊爸還在茫然,莊不遠的拳頭握起。
不管你是誰,你真的惹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