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容止那嗷嗷的一嗓子,幾乎瞬間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再加上現在這一幕:一隻人形金毛犬嬌柔可憐的“依偎”在另外一位人形魁梧的金髮青年懷裡,以及站在一旁的黑裙美人……
衆人幾乎是瞬間自動在腦海裡腦補了一出年度催淚偶像劇,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嘛!
就在旁人都懷揣着無比“真誠”的心,祝福這對時,唯有站在後面的尤瑟爾·卡頓,臉色臭臭的,一直在那裡磨牙……
金毛犬,喜歡的都是那些波大的女人,他堂堂卡頓財團的少爺,比不過那些女人也就罷了,怎麼可以對另外一個英俊魁梧的男人“投懷送抱”?
而作爲八卦中心當事人的亞當,渾身僵硬的看着撲在自己懷裡的蠢萌金毛犬,又看了看自己身前溼了一大片的襯衫……臉色也刷的一下子,黑了。
剛纔金毛犬撲過來時,他的手上正端着一隻高腳酒杯,裡面裝着的幸虧是無色透明的白蘭地了,這要是紅酒……他這一身衣服就廢了。
作爲“罪魁禍首”的葉嫵,躲在亞當身後,臉上不由自主的掛上一抹輕快微笑,她簡直要給容止這隻金毛犬點上三十二個讚了,剛纔她還正發愁,怎麼暫時脫離開亞當的視線呢,嘖嘖,這個金毛犬簡直要跟她家的小黑團貓崽一樣的給力了!
容止:“……”原來倫家已經上升到跟貓崽一個級別了。
容止似乎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兩個淚泡眼的望向亞當,那雙剔透的眸子裡投射出可憐巴巴的眼神,瞧着亞當面部抽搐了一下,他還膽怯的縮了縮脖子,真就跟個小貓在似的,囁嚅道,“對、對不起嘛!人家只是喜歡美人姐姐,不是故意撞到你了,明明是你攔住了我,不讓我跟美人姐姐抱抱纔對!”
亞當又好氣、又好笑,“這麼說,還是我錯了?”
“你承認就好。”容止撇了撇嘴,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莊起恆再也看不下去了,南方五大豪族向來都是同氣連枝的,這位容家新任家主是個什麼德行,他自然也心裡清楚,忍不住咳了咳,打斷了亞當的憤怒,小聲賠笑道,“算了吧,亞當,你跟這貨計較不值得……他是容家家主,你知道這個家主的位置他是怎麼坐上去的嗎?”
亞當臉上的怒色依舊沒有散去。
“是容家二代、三代的嫡系裡,沒人樂意幹這個位置,他才勉強被推上去的……”莊起恆無奈的忽悠道,“容止年紀不大,又素來喜歡美人,尤其是是……咳咳,胸大外加容顏漂亮的,他見着了都走不動道了。”
亞當聽完這話,還特意看了一眼周圍人,瞧着他們都是一副見怪不得怪的表情,很明顯都見慣了容止的這副德行,這才心下稍安,回頭看了一眼葉嫵,淡淡的笑道,“親愛的,跟我去一趟洗手間,幫我整理一下衣服和儀表……”
很顯然,他並不放心葉嫵自己獨處在這裡。
“我不要美人姐姐走!”
容止當即不幹了,繞過亞當,一下子撲進葉嫵的懷裡,在她胸口上蹭了蹭,扭過腦袋,還警惕的望着對方,極爲不快的問道,“美人姐姐又不是你的傭人,你想把她拉到男洗手間裡幹什麼?畜牲!人渣!”
亞當險些被容止的話給氣死過去,無語的看了一眼容止,耐心解釋道,“我總要有個人幫我整理一下衣服吧?”
“你是不是把我們龍國當鄉下了?這種規格的酒店,男洗手間門口肯定有男僕在隨侍啊!”容止理直氣壯的大叫道,“我告訴你,不許你侮辱我們龍國!”
最後這句話,讓越來越多的視線,齊刷刷的注視着這裡……
在龍國的最高規格宴會上,侮辱本國,呵呵……親,你還想活着走出這裡嗎?
亞當似乎也覺着情況越來越失控,勉強的沉默了一下之後,靜靜的望了一眼葉嫵,翡翠綠色的眸子裡劃過一抹淺淺的殺意和威脅,故意用手整理了她一下脖子上戴着的墨色項圈,然後……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是赤果果的威脅。
葉嫵靜默而立,悄然垂下眼瞼,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目送着亞當,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容止還沒來得及繼續賣萌,葉嫵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向芭蕉葉後面閃了閃,還趁機衝着莊起恆歉意的點了點頭。
“這是怎麼回事?”白駿莫名的看向莊起恆,“你認識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莊起恆搖了搖頭,“具體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但是……好像真的出了點事,別管那麼多了,你就裝什麼都不知道,懂麼?”
白駿默然了一下,然後望向葉嫵和容止的方向,眸子裡滿是深思。
“哎呦,美人姐姐好心急呢,人家好怕怕!”容止甜甜一笑,故作心驚的拍了拍胸口的位置。
葉嫵一巴掌糊在了容止的腦袋上,“行了!你別跟我裝了,連莊起恆都看出來是我了,我就不信你沒看出來是我……三番五次的佔我便宜!”
容止嘿嘿一笑,還故意拋給葉嫵一個媚眼。
葉嫵不由得扶額,想到亞當很快就會回來,立刻又滿臉的嚴肅,語速飛快的道,“行了,容止,我只問你,你二哥容敘來了沒有?”
或許是下意識的認爲,容敘是她認識這麼多人裡,除了司凜以外,最爲可靠的那一個……就算是司凜,這一次不也表現得不是那麼可靠嗎?
“應該還沒到呢。”容止擡手,看了一眼手腕上腕錶的時間,“他應該會跟司少一起進來,我估麼着,十點半左右纔會來吧。”
葉嫵倒吸口涼氣,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焦灼而嚴肅的道,“容止,我現在長話短說:你馬上去聯繫你二哥容敘,然後立刻通知他……今天的這個亞當·雷克斯是假的,他的臉上覆蓋着一層人皮面具。”
“嗯?”
容止怔了一下,“剛纔的那個……”
“你歪打正着,正好替我把他臨時調開片刻。”葉嫵勉強的笑了笑,又立刻恢復嚴肅,語速飛快的道,“你聽好了,容止,剛纔的那人也叫亞當,他是死神傭兵團的團長,跟司凜是死敵,你現在立刻想辦法通知你哥,儘量不要讓司凜過來,聽懂了嗎?”
提起司凜那個名字,葉嫵的臉色,下意識的黯淡了幾分。
容止沉默了一下,忽然擡眸看向葉嫵,“那你……”
葉嫵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黑色項圈,“zha彈,他那邊只要按下按鈕,或者我離開他超過一百米的位置,我脖子上戴着的這個項圈,就會立刻炸開……”
“你被他挾持了?”容止的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葉嫵勉強的笑了一下,隨即緊緊地抓住容止的肩膀,聲音急促而置地鏗鏘的道,“確切的來講,是綁架,我已經被他們囚禁在香園裡將近十天,又被帶到這裡來……容止,這件事情,必須要讓你二哥容敘知道,聽見了嗎?這不是鬧着玩的!”
“死神傭兵團,早就在君家的協助下,秘密進入龍國境內,將司凜在北寧市住所——香園,裡面人被屠戮乾淨,他一查便知,現在天京城郊外的某處小型莊園也成爲他們的臨時據點,亞當對司凜勢在必得,他來,是爲了殺司凜的,甚至在場的這麼多人,都有可能受到牽連,龍國禁不起這樣的犧牲和死亡,你懂不懂?”
容止怔怔的看向葉嫵,目光緊緊的盯在葉嫵脖頸上的zha彈項圈上,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這個女人……
被人挾持、身上被安放了zha彈,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應該是求他找人拆zha彈,幫她脫離危險嗎?
可是她……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司凜和在場的這羣不相干的人?
難道,她就不知道,就算是她真的救了這些人,他們都不會對她產生絲毫的感激嗎?反而會覺着,是她帶來的危險……
葉嫵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酸澀與恨意,“容止,我不知道zha彈的威力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這裡安排了其他的zha彈,但是我知道……萬一這裡出了事,天京城幾乎在頃刻之間,就會陷入瘋狂與混亂之中,而司凜作爲監察及情報的主要負責人,真的出現這種後果,就算是他,也無法接受這種後果!容止,必須要幫我把這個消息送抵到你二哥的手上,能做到嗎?”
容止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笑問,“美人姐姐,你本可以不必理會這些人的……畢竟,在場這麼多人裡,大多數都跟你沒有絲毫的瓜葛,你何必管他們的死活?至於司少嘛,他要是想脫罪的話,有的是半大。”
葉嫵重重的將自己的手,拍在了容止的肩膀上,面具下,露出一抹名門千金獨有的倨傲和矜貴微笑,“容止,我確實只是出身普通豪門,但我始終記得爺爺生前教過我一句話……在豪門千金這個身份之前,我首先是個龍國人,然後是葉家家主,最後纔是其他的身份,你懂嗎?”
容止笑了笑,那張少年般稚嫩的面孔上,第一次流露出對葉嫵的歎服與敬意:我首先是個龍國人,這話說起來雖然傻氣又天真,可恰恰正是這份天真的執着,才讓容止真的爲之怦然心動,心底除了對葉嫵容顏的愛慕以外,還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出身南方五大豪族,他見慣了太多的花言巧語,也見過太多的利益薰心,但還能有多少人記得……他們在利益虛心、勾心鬥角之前,想過這片土地?這個國家?
他忽然有些明悟,爲什麼司少會對這麼一個出身地方豪門的女人,如此鍾情不改?
無論葉嫵的心計和手腕如何,也無論她走到那種地步,這個女人的骨子裡,始終有一條不會去觸碰的底線,保持着一絲的純真與堅持……即便,這種堅持在旁人看來,無比的傻氣。
瞧着容止出神的樣子,葉嫵略微有些無奈而苦澀,一字一頓的叮囑道,“容止,記住,不管你們容家跟司凜的關係如何,跟容敘的關係如何,想要奪權,儘管正大光明的玩,絕對不能借刀殺人,也絕對不能讓自己人死在外邊的人手上……”
“我知道了。”容止打斷了葉嫵的話,笑嘻嘻的衝着葉嫵揚了揚眉梢,然後厚臉皮的湊過自己的臉頰,“哎呀,美人姐姐,要人家做這麼重要的事情,總要給人家一旦愛的鼓勵嘛!”
葉嫵滿臉黑線,真心拿這個活祖宗無語了。
“我不管!我要美人姐姐獻吻,然後纔有動力……”容止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狀,淡金色的捲髮在陽光的折射下,倒映出極爲刺眼的光澤來,嚶嚶哭訴道,“美人姐姐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人家求愛的鼓勵!”
葉嫵剛想說些什麼,猛地手臂上吃痛一下,又被容止給掐了回去,這小子還作死的把自己臉頰湊到葉嫵嘴邊蹭了蹭,算是得到了“愛的鼓勵”……
亞當正好從轉角走出來,看見了葉嫵“親吻”容止的這一幕,臉上翛然掛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瞧見亞當的身影,也徹底讓葉嫵明白過來了,容止這是故意纏着自己親他,以便降低亞當的疑心,省得他看見兩人站在一起,以爲葉嫵在跟容止說些什麼,引起他的懷疑。
正主現身,人形金毛犬容止淚眼汪汪的朝着葉嫵揮爪子,表示依依不捨,葉嫵嫌棄的白了一眼對方,便徑自朝着亞當走了過去。
亞當站在那裡,一直等到葉嫵走到近前,這才雙手揣兜,臉上掛着幾分略帶着調侃而揶揄的笑意,“親愛的,我倒是沒想過,你居然會這麼受歡迎呢,就是不知道……萬一是那個人看見了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葉嫵惡狠狠地剜了一眼亞當,也不說話,就跟個花瓶似的杵在那裡。
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迴應,亞當也覺着沒什麼意思,徑自找了個安靜的長藤椅,坐在那裡,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一起坐吧,反正……我們今天的目標,都是司凜,不是嗎?”
葉嫵倒是沒有客氣,徑自坐在亞當的身邊,沉默的望着周遭的人和事,忽然忍不住輕聲問道,“亞當先生,其實,我挺好奇的,你……跟司凜到底有什麼仇,這麼恨他?”
提起司凜,亞當的眼底,隱隱的流露出一絲冰冷,隨即掩去,故意扭頭看向葉嫵,淺淺的笑道,“怎麼,你還對他餘情未了?我以爲,我們已經站在了統一戰線上……親愛的葉小姐?”
“只是出於一個女人的好奇而已,”葉嫵聳了聳肩膀,目光警惕的掃視着周圍,故作一副無謂語氣,銀色面具下,紅脣輕啓,嗓音清冷淡漠得幾乎沒有一絲的溫度,“而且,亞當先生,我現在是被挾持的人質,我主要要求來天京城,並不是想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也並非來報復他的無情和殘忍,只是很單純的過來告訴他一聲——是我葉嫵甩了他。”
亞當呵呵一笑,伸直了雙腿,沉默了半響之後,終於喑啞着開口,嗓音低沉的道,“……沒什麼,就是他的媽媽,在很多年前,殺了我的父母,僅此而已。”
“父母之仇嗎?”葉嫵瞭然的呢喃了一句,“怪不得呢……你千方百計的,就想要跟司凜交手。”
“要麼他死,要麼……我亡。”
亞當脣角含笑,淡淡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可是坐在旁邊的葉嫵,卻分明聽得冰寒徹骨。
那般的殺意,就好像是破土而出的萌芽,縈繞在葉嫵心頭,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就在葉嫵跟亞當,並肩坐在角落裡的長藤椅上時,卻聽得門口那邊隱隱的傳來一陣喧譁聲,正好兩人所處的長藤椅也離入口不遠,葉嫵就坐在長藤椅上,循聲望去,遠遠地瞧見一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入口那裡……
瞧見那人,葉嫵的心,幾乎在瞬間提了起來,偷偷地瞟了一眼亞當,卻分明瞧見……
他臉上的猙獰與仇恨,徹底茁壯而出!
葉嫵身體僵硬了片刻,眼淚順着眼角悄然滴落下來,脣瓣間終於溢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喃喃的唸叨起了那個名字:“司凜……”